因爲項彬實力不如項雲,所以今日無論項雲說什麼,而項彬如何做,都可以看作是實力的壓迫。這是一個無法破解的死局,項雲用的是陽謀,打定的主意就是你不如我,所以我說的話便是經驗,是教誨,聽話說明你尊重師兄,聽從教誨。若是不聽話更好……那就是目無師兄,一意孤行。
項雲看中的就是項彬明知道自己在使壞,卻也無計可施。不聽是最壞的選擇,若是聽了……真的將自己得到的東西分出去,第一自然會延緩項彬的修行速度,第二,新學子們感激的也不是你項彬,而是我項雲!
項雲臉上掛着燦爛的微笑,看着項彬,一幅諄諄教誨的神色。但視線之中,卻透露着若有若無的一絲倨傲和居高臨下。
鄙視、蔑視兩種情緒,清晰的顯露於項雲眼底,看着項彬,如同在看着一隻螻蟻。
項彬淡笑一下,忽然問道:“請問雲師兄,你所說的話,是你這些年來總結出的經驗麼?”
項雲神情不變,淡淡道:“不錯,皆是我這些年的心得總結。”
“那師弟倒想請教一下,雲師兄分組而行時,闖過乾坤陣後組中減員是多少?”
項雲臉上的傲色更濃,暗道項彬的愚蠢,如此問自己這個問題,不等於是明擺着讓自己炫耀,他微微一笑,道:“從未超過一成。”
此話一出,新學子們盡皆震驚。分組而行,雖然不知道上屆學子們的總人數,但看他們的數量與新學子相差無幾,如此算來,每組起碼也有一百二十人以上,不到一成,就是每次闖入乾坤門,減員數量不會超過十二人……這樣的成績,委實讓人讚歎。
一百二十人,就要面對一百二十名陣靈。就算分組闖關時,難度有所降低。但陣靈的平均實力,也要遠遠超過每組的平均水平,甚至差距不小。因爲佔據人數最多的丙科生,入塾時平均實力連練體境都未到。就算五年的時間有所提升,但處於尖端的甲科生和處於末端乙科生,雙方間的實力差距也在增大。因爲處於尖端的甲科生,實力提升速度必然會遠超一般人,這是由資質悟性和族塾的培養度來決定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乾坤門的平均選擇難度,只會逐年遞增……沒可能我是脫胎境的實力,五年後還要爲了照顧你們丙科生而選擇練體境的難度!可以想見的是,每個組中的大部分成員,入塾時間越久,闖關難度就越大。在這樣的情況下,減員竟然從不超過一成,確實很了不起。
新學子們望向項雲的表情,更加充滿敬意。老學子中與項雲一組之人,此時也俱是一臉高傲得意神色。
上屆學子的教授武師們,深感與有榮焉,望向項雲的神色,俱是透出一股欣賞慰籍,尤其是項雲的師父,更是滿臉自得之色。
反觀新學子這邊,諸武師皆是微微蹙眉,暗道項彬雖然潛力不錯,但畢竟是個孩子,如此玩心機手段,實在還是比項雲差的遠啊。
只有酈先生神情中若有所思,項麒麟依舊是那幅冷漠神情。
項彬微微一笑,平靜的說道:“既然如此,師弟就不得不說,師兄的經驗既然不是什麼成功經驗,又何必拿出來教訓我們?若是誤人子弟,恐怕就不美了。”
此言一出,衆人盡皆譁然,有老學子大聲恥笑道:“腦袋被驢踢壞了吧?不是成功經驗?你倒是弄個減員不超一成來給我瞧瞧?”
項雲心中一顫,敏銳的察覺到一絲不妙,但他還是面色不變平靜說道:“師弟是何意?有何高見,不妨說出來聽聽。”
項彬呵呵一笑,道:“師弟雖然不才,但有自信,從今日起,到族塾結業那一日爲止,與師弟一組之人,可以滿員闖過乾坤門……每一天!”
此言一出,所有人盡皆失色。
何等狂妄的話,從今日起到族塾結業,那就是十年的時間。十年之內,每天都闖過乾坤門,無一人減員?誰能相信!
但項彬既然敢如此說,想來是有些把握,否則的話,這等事情又不是不好證明,只要失敗一次,就是自扇耳光,成爲笑柄。
不少人下意識的想到,既然項彬一個人就能闖過高一級的難度,且斬殺了那麼多陣靈。如果難度降低一些,他倒也不是完全沒可能做到……只要他一個人把所有陣靈都殺了,那肯定是能夠做到無減員通過……可問題是,如此做法,也只有你一個人能實施,更不要談什麼經驗了,這不比項雲的辦法還不成嗎?
項雲面色微變,但卻旋即就回過神來,淡笑一聲說道:“師弟,我想你搞錯了一件事。闖乾坤門的目的,是爲了讓每位學子都得到鍛鍊。而不是爲了提升某個人,似師弟那般,將所有陣靈都殺掉,然後獨得獎勵的做法,對於其他人,有何益處?”
學子們紛紛點頭,項雲說的話,正道出了他們內心所想。
項彬眉尖一挑,詫異的道:“師兄,我什麼時候說過要一個人殺掉所有陣靈?難不成你是我肚裡的蛔蟲不成?而且……獨得獎勵這種事情,我連想都沒有想過,師兄所說之話,師弟是萬萬不敢聽從的。我身爲族塾一員,豈能只爲自己一己私利?吃獨食這種事情,師弟是堅決不會做的,師兄千萬莫要再提起!”
“你……”項雲面色陡然沉了下來:“我何時讓你獨吞獎勵了?我是說你莫要如此做!”此話一出,項雲心中又暗呼上當,這小子竟然如此牙尖嘴利,裝傻充愣的就把自己的話給擋了回來……還佈下了圈套!
果然,項彬似笑非笑的道:“雲師兄,雖然我叫你師兄,但你若是亂說話,師弟也要告你誹謗的!……自始至終,小弟就從沒說過要獨吞獎勵。你要我莫如此做,莫非在師兄心中,師弟就是如此自私自利之徒麼?還是說……師兄以己度人,認爲天下之人,皆是如你這般自私自利,卑鄙無恥?你昨日先是給我等新學子製造了極高難度,讓我們在乾坤門近乎全軍覆沒,又未經任何人允許,搶先去拔麒麟先生留給師弟的傳承寶刀……幸虧師弟僥倖搶先拔出,否則的話都不知道上哪說理去!如今更是站在此地,以師兄前輩自居,大言不慚的教訓我等!你口口聲聲精誠團結,大公無私,莫要自私自利,可師兄你的行徑,又有哪一條做到了精誠團結,大公無私?”
項彬慷慨激昂,口沫橫飛,根本不給項雲說話的機會,猛然望向陳袞先生,深深一揖到底,大聲說道:“先生,項家族塾是培養項家未來之所,似此等自私自利,陰險狡詐,道貌岸然,只會仗着資歷與實力欺人之徒,有什麼資格教誨我們?有什麼資格在此指指點點?難道,是想要讓項家族人,皆與此徒一樣,成爲無信無義無膽之人嗎?!”
“你!你你!”項雲面色鐵青一片,身爲項家家主公子,他何時被人如此搶白過?從來都是他說幾句話,大家便言聽計從,誰敢反駁?
他只覺得項彬此時說的話似是而非,卻偏偏不知該如何指出。心中憤怒到了頂點,再也無法維持一向淡定平靜的神色,卻偏偏像是啞巴了一般,只是伸手顫抖指着項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衆武師和執事們目瞪口呆的看着項彬,無不被其言語之鋒利所懾,難以相信這是一個十歲孩童做到的事。酈先生眼眸明亮,脣角笑意漸濃。項麒麟呵呵一聲長笑,拔開塞子喝了幾大口酒。
陳袞先生饒有興趣的望着項彬,淡淡微笑正要說話。卻見項彬猛然踏出幾步,來到了新學子們面前,義憤填膺的道:“兄弟們,我等新來族塾,便受到了這些所謂師兄們的欺凌!不過是仗着年紀大一點,資歷老一點,便自覺天下無敵了!我項家男兒,從來都是錚錚鐵骨,豈是欺凌弱小之輩?他們如此對我們,你們服是不服?!”
一衆新學子們目瞪口呆,望着項彬的舉動,悻悻然不知如何是好。看着項雲鐵青的臉色,望着老學子們個個欲要噬人的目光,每個新學子們都下意識的,在心中想起了昨日攀山時遭遇的種種恥笑。
“我看你們乾脆就叫兩息軍好了,日後對陣沙場,報出兩息軍的稱號,或許就能將敵軍嚇退!哈哈哈!……”
“項家族塾開塾以來,總沒見過像你們這般的廢物!……”
“沒錯,廢物,蠢才!白癡!……”
“怎麼?!你們怕了嗎?不敢回答嗎?!大聲告訴我,服是不服?!”項彬再次大聲喝問,面容扭曲,如欲噬人。
“不服!!”虎子一聲爆喝,聲震屋瓦。
“服不服?!”
“不服!!”新學子們一齊怒吼,如同雷霆震怒。
項雲臉色沉了下來,他沒有想到局面竟然變成這樣,項彬幾句話,就成功的將話題轉移。把自己對他的針對,變成了新學子和老學子的矛盾……看來自己,還是有些低估了此子啊!
但僅僅如此,又有何用?不服?不服你們還能怎麼樣?項雲脣角露出一絲冷笑,像看小丑一樣望着項彬。
項彬迎向項雲的視線,目光中有精芒一閃而過
他轉頭望向新學子們,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人敬我一尺,我尊人一丈!人若不敬我,我必不敬人!小弟不才,今日就爲大家討回一個公道!”說罷他衝着酈先生一躬身,大聲說道:“先生,昨日攀山,我等沒有準備,又不明底細,吃了師兄們的虧。今日學生在此冒昧請求族塾給我們一個機會,再來一次混合攀山,讓我們找回公道!”
嘶!
項彬此話一出,新學子們盡皆倒吸一口涼氣,面露驚疑之色。
再來一次攀山?先不說我們還是闖不過去不說,就算是你能一人斬殺七八十陣靈,可那也只不過是易骨境的實力而已。攀山闖入乾坤陣,是先入者先選擇,難道你還能比上屆老學子跑的更快?再來一次,也不過如昨日一般,我們全軍覆沒,而你自己過去,又何必多此一舉?
老學子們轟然大笑,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許多人當即大聲譏笑項彬,不知天高地厚。
酈先生與陳袞對望了一眼,轉頭看着項彬道:“再來一次混合攀山?你想怎麼攀?又如何找回公道?”
項彬迎着衆人嘲笑的目光,毫不退縮的說道:“由我一人與上屆師兄們同闖,我闖過的難度,若是他們有一人能過,算是我輸!”
這句話,當即驚起了一片譁然之聲,人人都像看瘋子一樣看向項彬,就連慕容鼎寒也微微一皺眉,小聲說道:“項彬,族塾中不要亂說話,這不是兒戲!”
項彬衝着慕容鼎寒露出一個寬心的表情,平靜的望着酈先生,道:“請先生成全。”
“呵呵……”酈先生輕輕一笑:“你師父說的對,族塾不是兒戲,每日的功課,皆是針對所有學子,若因你一人而改變,恐怕不妥。”
“就給他一次找回公道的機會又何妨?”陳袞先生忽然微笑說話了:“不過項彬,雖然我很佩服你的勇氣,但也要事先說明,如果你找不回公道,或者說你的作爲只是一個笑話……比如說如果你連先入乾坤門的資格都搶不到,族塾因你而耽誤了早課,你該受何懲罰?”
項彬深吸一口氣,道:“若我今日不能做到,那便請先生將我逐出族塾!”
“項彬,你瘋了!”慕容鼎寒陡然嚴厲,厲聲呵斥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兄弟,三思而後行啊,別衝動。”龍且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小聲勸道。
“錘頭哥……”虎子也面有憂色,擔心的望着項彬。
項彬朝着龍且和虎子輕輕一笑,然後朝着慕容鼎寒揖手說道:“請師父放心,徒兒自有分寸。”
慕容鼎寒還要說什麼,陳袞先生卻是仰天哈哈大笑,道:“好!多少年沒看到如此有骨氣的少年了,後生可畏!那我今日就破次例,給你個機會!但我們可要說好了,如果你不能做到你所說的,讓所有上界學子無一人過關,我會稟告家主與家老會,將你逐出族塾!最後問你一次,你可想好了?”
項彬面容平靜,充滿自信:“學生,想好了!”
………
第三更一會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