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江湖漢子高談闊論,竟把臺上八大高手的老底,都起了個通通透透。混跡人羣之中的蕭昇聽了,心下恍然之餘,也不覺大感愕然。
蕭昇循聲相望,只見這個龍崑崙中等身材,貌不驚人。打扮不像江湖豪客,倒像名教書先生。卻誰也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博學多聞,能夠知道這麼多武林秘辛。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了。
龍崑崙說話的時候,並沒有刻意運用真氣揚聲。所以能夠聽到他說話者,就只有在他身邊十來步附近的一羣人罷了。至於更遠處的絕大部分江湖羣豪,便幾乎都沒聽見。
不過,雖然大梵天宗消沉已久,璇璣教也聲名不顯。摩訶釋達道更加極少在中原活動。但東海三仙威名,卻威震東南,知道他們的人,着實不少。至於唐門,那更加是聲名顯赫,威震天下了。
再說到墨家,雖說當初墨子的初衷,是“兼愛非攻”。但一千多年傳承下來,這宗旨早已變質。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墨家變成了一個殺手組織,專門替出得起錢的顧客殺人牟利。在場不少江湖羣豪,其實暗地裡都和墨家打過交道,也知道他們出手狠辣,冷血無情,絕對避之則吉。
故此,當臺上之八大高手,各自表明身份和態度之後。臺下不少江湖羣豪,當場便噤若寒蟬。直過去了好半晌,依舊沒有人膽敢當真上臺挑戰。
十三層佛塔之上,亂世天魔看了這一幕,禁不住嘴角微牽,流露出同時混合了輕蔑和不屑的笑容。他擡起右手,向佛塔下那名心腹太監做了個手勢。
那太監會意,當即尖聲叫道:“太子殿下有令。無規矩不成方圓。大會賽程,早有規定,一切依規矩行事,任何人不得擅自更改規則。再有膽敢肆意喧譁者,立刻剝奪參加大會的資格,逐出大都。”
那些江湖羣豪聽了這句話,立刻又是一陣譁然。但譁然過後,卻是人人都趕緊閉上嘴巴,再也不敢糾纏臺上八大高手,是否有資格直接進入複選的問題了。
那太監滿意地點點頭,隨之再尖聲高叫道:“既然衆人都沒有意見了,那麼,招賢大會的初選,現在正式開始!”
一聲令下,立刻又是“當~”一下鑼響。聲音遠播,萬安寺內內外外,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緊接着,八名紅衣喇嘛,各自捧着一個木盒,分別走上擂臺。
這個木盒,五面密封,只在正上方開有一個洞口。盒子裡面,全是竹籤。上面分別刻着甲一、甲二、乙一、乙二、丙一、丙二……等數字。
在衆目睽睽之下,只見這八名紅衣喇嘛伸手入盒,分別取出兩支竹籤,大聲讀出上面的數字。然後腰牌號碼和竹籤數字相同的那兩名江湖豪客,便應聲上臺。充當裁判的喇嘛,則翻開登記的冊子,高聲說出比武雙方的名字和門派。然後雙方纔真正動手。
在這種安排之下,究竟是誰對上誰,事先任何人也不知道。或者雙方勢均力敵,或者強弱懸殊,充滿了不確定性。也因此,更加重了比武的刺激。
剎那間,八座擂臺之上,各自戰鼓喧天。無數江湖羣豪簇擁在擂臺之下,凝神觀看比武。看到精彩之處,更會大聲歡呼叫好。氣氛顯得無比熱鬧。
佛塔之上,奇皇后似乎對於這羣江湖武夫比鬥,沒有多大興趣。所以剛剛開始不久,她就回轉屋內,不再站在欄杆旁邊觀看。反而亂世天魔對於比武興趣濃厚,特地命令下人拿過來一張椅子,舒舒服服地就坐。居高臨下,俯視全場。
學成文武藝,賣於帝皇家。雖然現在這個帝皇家不是漢人,是蒙古韃子。但既然會來到京城大都參加招賢大會,這些江湖羣豪絕大部分都只想依靠一身本事,博取個榮華富貴。對於漢人和蒙古人的分別,本來也不是很看重。
更別說,元朝統治之下,除去漢人以外,還有色目人、女真人、奚丹人……大大小小,合共近百個種族。這些種族之中的高手,自然更不會在意什麼漢蒙之別了。
所以此刻,這些江湖羣豪們見到,堂堂皇太子,居然一幅打算要全場觀看所有比武的模樣。這些江湖豪客們立刻就忍不住沸騰了。等輪到他們上臺比武的時候,一個個都拿出真本事,賣足十二分力氣,全無半分保留。
這樣一來,雖然場面確實夠激烈夠熱鬧了。但畢竟刀槍無眼。拼鬥之際,始終死傷難免。雖然大會事前已經聲明,上臺後生死各安天命,不得籍此尋仇滋事。然而一旦出現死傷,仇恨自然便難以化解。
即使在亂世天魔這位皇太子面前,沒有人膽敢造次。卻並不代表死傷者的親朋好友,在大會結束之後也能立刻忘記仇恨,把前事一筆勾銷啊。武林中日後的無數腥風血雨,都已在今天伏下了因子。
其實在場衆多江湖羣豪當中,有識之士也着實不少。然而亂世天魔舉行這大會,是堂堂正正的陽謀。除非不爲名利所動,否則亂世天魔這條計策,根本是無法破解的。
反過來說,只要你無欲則剛,立刻轉身走人。衆目睽睽之下,亂世天魔也不會阻攔你,不讓你離開。然而名繮利鎖,世上又有幾人,可以自動解開呢?
小半個時辰之後,甲號擂臺這邊,堪堪又是一場比武分出勝負。負責抽籤的紅衣喇嘛,熟門熟路地伸手探入木箱,再度拿出兩根竹籤,高聲叫道:“甲號七十二,甲號一百一十三,請上臺。”
蕭昇微微點頭。邁步動身,要越衆而出,走上擂臺。剛剛走出幾步,忽然感覺身邊“呼~”一下風聲響過。赫然有道魁梧身影施展輕功,迫不及待地飛身躍上擂臺。只聽見“咚~”一聲震響,整座擂臺也應聲震了兩震。
臺下衆人定眼一眼,只見這人原來也是個喇嘛。他長着一部花白的大鬍子,年紀看來已經不輕。但身材卻是健壯如牛,氣度十分威猛。雙眼精光閃爍,透放出冷酷異芒。身後同時揹負着金銀銅鐵鉛五個輪子。雖是佛門法器,邊緣卻十分鋒利。假如被砍中的話,哪怕是頭大水牛,恐怕也要當場分屍。
這喇嘛氣勢如此威猛,把擂臺上負責主持比斗的裁判,也被他嚇了一跳。半晌纔回過神來。接過旁邊助手遞來的登記冊子,高聲叫道:“甲號一百一十三,青唐天地寺主持大災。修練武功爲天地大/法。”
說話聲中,蕭昇也安然登上了擂臺。那裁判把登記冊子翻過幾頁,又高聲叫道:“甲號七十二,劍客司馬劍君,修練武功爲十二恨劍道。”
擂臺之下,聚攏在這邊觀看比武的一衆江湖豪客,馬上回頭望向龍崑崙,七嘴八舌地問道:“龍兄龍兄。臺上這兩位的武功,你可知曉。”
龍崑崙抓抓頭髮,遲疑道:“十二恨劍道?沒聽說過啊。可能是這個人自己新創的武學吧。不過,青唐天地寺的天地大/法,倒是非常有名。
這天地寺是吐蕃密宗的一個分支小派,教義偏激得很。天地大/法是他們的鎮教神功,合共分爲陰陽、乾坤、天地等三個層次,層層遞進。
最初級的陰陽大/法,可以在丹田生出陰陽兩股真氣,循環提升,令內力在短時間裡,暴增爲自己基礎的兩倍。缺點是不能持久。
第二級的乾坤大/法,除去本身真氣之外,還可以吸取乾坤之氣聚于丹田,循環不息,綿綿無盡。比陰陽大/法持久得多。
最後一級的天地大/法,可以隨意吸收天地靈能,如醍醐灌頂,靈光注體。丹田二氣容量如海,內力能暴增爲本身的四倍。
另外,青唐天地寺又有三套外功招式。分別是陰風烈陽拳、乾坤烈山腿、還有五輪金剛訣。這個大喇嘛,身後揹着五個輪子。看來是把五輪金剛訣練得爐火純青了。”
“哇,居然可以暴增四倍內力,那不是無敵了?看起來,這一戰是大喇嘛贏面比較高啊。”
“呸,這位司馬劍君身後揹負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合共十二口劍呢。大喇嘛只有五個輪子。嘿嘿,依我看,大喇嘛輸定了。”
“胡說八道。難道武器多就贏?哪有這種什麼道理。居然同時揹負十二口劍……這是譁衆取寵吧?總不成他有十二隻手啊。”
“別吵了別吵了。專心看比武就知道。來來來,我龍崑崙做莊,都來下注。賭大喇嘛贏的一倍二,賭司馬劍君贏的一賠三啦。”
“好,我下注,押司馬劍君。”“我也下注,押大喇嘛。”
剎那間,只見龍崑崙做莊家設賭。擂臺之下亂糟糟地吵成一團,倒也熱鬧非凡。但擂臺之上相互對峙的兩人,卻均對此視而不見。裁判則高舉右手,大聲宣佈道:“比武現在,開始!”右手用力向下一揮,趕緊退下擂臺,以免殃及池魚。
大災喇嘛“啵~”重重吐一口氣,粗着嗓子喝道:“小子,不想死的話,就乖乖下跪,向佛爺磕三個響頭,然後自己滾下去吧。”
蕭昇一笑,卻也不以爲忤。只是輕拈劍指,笑道:“大喇嘛,請指教。”
“哼,不識擡舉,找死!”剎那間,大災喇嘛彷彿感覺遭受了莫大侮辱一樣,暴跳如雷,怒發若狂。他暴然大喝,猛地運起陰陽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