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量,這是一個充斥了死亡和不祥的名詞。它的來源,是一種名爲梯恩梯的高能炸藥。
從理論上而言,在最理想的無損耗狀態下,1公斤這種高能炸藥,爆炸時所釋放出的能量,可以把一件重量爲1公斤的物體,移動整整420公里,也就是四十二萬米。又或者,可以把一件重量爲一噸的物體,移動420米。
然而在實際戰爭之中,工業文明世界的軍隊,通常只會使用“噸”爲基本單位,來衡量爲軍隊所配備的武器之威力。
至於“貧者之薔薇”,這種武器的威力,算不上很大。和傳說之中,那種可以接連發動九千九百九十九連擊的超級武器相比。簡直小巫見大巫。也就僅僅相當於10萬噸梯恩梯炸藥左右而已。
此時此刻,合共三十七朵薔薇,同時盛開怒放。合共三百七十萬噸梯恩梯炸藥的力量,在四周山壁之上,不斷來回反彈,沖刷下一層層泥沙土石的同時,也令衝擊力不斷越級提升,變得越來越強,越來越猛烈。終於……
“轟隆隆隆隆~~”
地脈的破壞,終於到達一個極限,讓這片土地再也無法承受。同時,依附在地脈之上所建立起來的一切,也隨之變成了無根之木,無源之水。覆蓋方圓數百里,把這一大片山谷從地圖上硬生生抹消隱去的山河風水大陣,轟然破碎!
天崩地裂的巨大震動之中,籠罩于山谷之上的濃霧,徹底煙消雲散。生活在山谷外圍處,那數十萬頭的異種野狼,驟然失去濃霧庇護,被天空上的陽光直接照射到身上,登時齊齊大吃一驚,紛紛仰天長嚎,盡情發泄心中的恐懼和忿怒。
與此同時,狂風呼嘯,從山谷之間向四面八方狂飆橫掃。熾熱暴烈的氣流,哪怕是這些大如牛犢的異種惡狼,也照樣抵擋不住。哪管嘶吼連連,四爪蹬刨,依舊遏止不住身體,被無形的大手一下子抓住,狠狠拋向空中。
異種惡狼都是皮粗肉韌,儘管被高高拋起再重重砸下,羣狼依舊只痛不傷,緊緊被風中所攜帶的濃烈塵埃,嗆得一時間喘不上氣而已。而此時此刻,它們還不知道。這風中的塵埃,纔是能夠真正致它們於死地的可怕東西。因爲,那塵埃並非其他,正是……
薔薇的花粉。
距離盛放的薔薇足有百里之遙,山河大陣的最外圍處,北疆四大世家之一,將家的聖女將蘭兒,一身白衣飄飄,孤身立於一座小小丘陵之上,仰首回望來處。即使相隔已有百里,但那三十七朵頂天立地,傲視寰宇的巨大薔薇,卻依舊清晰可見。
也就是已經相隔了上百里,所以將蘭兒才能夠忍耐得住那伴隨爆炸而釋放的熾烈強光,直視盛放的薔薇。但即使她本身修爲,也同樣凌駕於普通巔峰大宗師強者之上,但直視薔薇的時間稍長片刻,雙眼也依舊忍耐不住,深感又酸又痛。
終於,將蘭兒再也無法堅持。無可奈何,她只能收回視線,緊緊閉上雙眼,默默運轉真氣,以舒緩這股刺痛感。同時,也籍此稍微平息一下自己心潮激盪,幾乎難以自抑的情緒。
太可怕了,太恐怖了,太不可思議了,太難以置信了。即使親眼目睹,將蘭兒也根本無法相信,自己所看見的,竟然真是事實?
置身百里之外,遙遙遠望,依舊有如此驚天動地的威勢,足以令人爲之魂飛魄散,思緒難平。假如置身其中的話,哪又該是如何震撼?究竟是什麼樣的能力,才能製造出這如同地獄一般的情景?
將蘭兒並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力量。她唯一知道的就是:這種力量,掌握在自己的陛下手中!而這種力量之強,足以媲美武聖!
整整七十萬虎狼之師啊!當中臥虎藏龍,高手如雲,強者如雨。當真宗師不如狗,大宗師遍地走。這股力量集結起來,足以翻江倒海,令日月變色,穹蒼亦爲之震動。除非武聖再現天下,否則的話,這股力量便是無敵!
然而,這股所謂無敵的力量,現在卻已經完蛋了。真真正正,徹底完蛋了!雖然說,將蘭兒並不知道關於薔薇花粉的事。按照常理推測,即使爆炸再怎麼猛烈,終究還是會有些幸運兒,可以因爲種種原因僥倖活下來的。
然而,倖存能有多少?十中存一?抑或百中存一?甚至乎,只有千中存一?哪怕能夠活下來,但那些倖存者們,必然已經心膽懼喪,魂魄不齊。縱使活着,也不過是活死人罷了,哪裡還能拿得起兵器,組得成軍隊?
到時候,只需有數千精兵過來,都能如秋風掃落葉一樣,輕輕鬆鬆,就把這些喪魂落魄的殘兵敗將,統統都殲滅了吧?
不,徹底完蛋的,並不僅僅是金帳狼國和猛古國,再加上狼神廟的這幾十萬人馬。跟隨着他們一起玩蛋的,還有北疆四大世家之中,除去將蘭兒以外的其他三家代表。
更確切地說,就是代表慕家的玉琉璃和慕鬱離、代表林家的林赤川、代表高家的高履霜,以及他們麾下,四家加起來合共過千名的隨行人員。其中,同樣也大不乏宗師高手以及大宗師強者。失去了這批人,四大世家的力量,至少被削弱了五成。
對此,將蘭兒確實有有些許的遺憾。尤其一直跟隨在自己身邊,負責服侍自己起居的那名貼身丫鬟小雯。她服侍周到,無微不至。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所以對於她的死,將蘭兒也頗覺遺憾。不過……
更多的,卻是歡喜。因爲這股驚天動地,令風雲變色的強大力量,屬於“陛下”所有。哪管你有數十萬大軍,但到頭來,還不是在“陛下”手裡,徹底灰飛煙滅?一想到這裡,將蘭兒便止不住的想要笑。
然而,將蘭兒眉宇間剛剛泛出笑容,一股由遠而近迅速逼近的血腥煞氣,已經迫使她這抹甜美笑容,立刻變得無比僵硬難看。心中那股歡喜不盡之意,也當即被不盡惶恐所取替。
就只是這一瞬心情變化的短促光陰,那股血腥煞氣已經來到身後,距離將蘭兒,頂多不過五步左右而已。名副其實的近在咫尺。
帶了三份恐懼,三分厭惡,三分敬畏,以及最後一分的無可奈何。將蘭兒轉過身去,襝衽屈膝,恭謹行禮。凝聲道:“蘭兒拜見聖子。聖子聖壽聖聖壽。”
“不用多禮。起來吧蘭兒。再怎麼說,你也是將家的聖女,論身份,和我並無分大小。”
溫柔中帶了幾分冷酷,多情中帶了無情,優雅中帶了幾分殘忍,溫和中帶了幾分決絕。種種的矛盾,相互糅合在一起。到最後,便造就了此時此刻,出現在將蘭兒身前的這個人——將家聖子:將西蒙。
頭戴黑色寬檐帽,身披鑲嵌華麗金邊的天鵝絨大披風。翻出來的衣領,儼然殷紅如血。
黑色神秘深沉,紅色卻勾勒出藏於霸者心中的狂放與自信。紅與黑相互交錯、形成極端對比,襯托出屬於黑暗王者的無匹氣勢和邪魅。然而,那刻意壓低帽子的動作,卻又阻斷了他者探究的眼神,同時更將個人的心思,密密於帽沿之下,讓任何人也無法窺探其萬一。
任何曾經親眼見過將西蒙的人,都會立刻明白。他和那所謂的什麼北疆四大公子,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存在。或許,只有五大世家的家主,纔有資格和將西蒙相提並論。
不!即使是北疆五大世家的家主,在曾經身爲一國皇后的將蘭兒眼裡,也未必就瞧得起他們了。然而,每當和將西蒙相處的時候,將蘭兒卻總是戰戰兢兢,誠惶誠恐,生怕一個應對失當,就會招來什麼不測之奇禍。
儘管,在將蘭兒面前,將西蒙從來都客客氣氣,根本連半句重話都沒說過,也是一樣。
不過現如今,將西蒙也並沒有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眼前這位家族聖女身上。他手按帽檐,擡起頭來,仰望着遠在百里之外,那頂天立地,傲然盛放的整整三十七朵薔薇。
縱使薔薇所在之處,整片天空都透發出強烈得異乎尋常,足夠把普通人一下子灼燒成瞎子的光芒,但將西蒙依舊絲毫不在乎。單單從這一點看來,就已經知道,他的修爲遠遠凌駕於將蘭兒,最低限度,也是半步先天的級數。不,即是說他的修爲就是武道先天,也不會令人有半分驚訝。
“厲害厲害。如此威能,簡直可以毀天滅地了。即使是傳說中堪比武聖一擊的九子神雷,也沒辦法如此輕易,就把數十萬大軍全部毀於一旦吧?究竟什麼人,居然能夠有這樣的大手筆?他又是從哪裡得來這種力量的?”
喃喃自語了半晌,將西蒙這才微微點頭,然後放下手,轉身回頭,望向將蘭兒。
“蘭兒,所有人都死了,爲什麼你會在這裡?除了你之外,其他人呢?尤其是玉夫人,她在哪裡?”
儘管畢生當中,早已經見過了無數大風大浪,但面對將西蒙,將蘭兒依舊下意識地感覺脣乾舌燥。她用力嚥下一口香唾,努力維持着平靜,幽幽嘆一口氣,緩緩說話回答。
“玉夫人?現如今,當然還在那邊吧。至於是死是活,可就不清楚啦。其他人也是一樣。唉~要不是我突然間心血來潮,察覺到似乎冥冥之中,將有浩劫降臨,於是趕快離開的話……相比現在,也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