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5:生命何價

殘暴的嵌合蟻之王,爲什麼會對這名人類少女如此重視?蕭昇並不知道其中內情。他只知道,眼前這頭異形生物,似乎把人類少女看得比自己的忠實下屬,更加重要。所以,即使尤比就奄奄一息地躺在旁邊,即使梟亞普夫就彎腰躬身地站在身後,但此時此刻,蟻王對於它們,完全視而不見。只是全心全意,維繫着少女的生命。

此情此景,就彷彿在蟻王而言,時間已經被凍結了。一切一切,都停留在少女受傷的瞬間,不再向前流逝。

然而,蕭昇的到來,終於讓遭遇凍結的時間,再度開始運作。

蟻王緩緩擡起頭來,凝望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從容不迫地問道:“人類,你要來殺我嗎?

“明擺着的事,沒有必要多問了。”

蕭昇淡淡道:“站起來,和我決一勝負吧。假如你取得勝利,那麼你在這個世界上,就是絕對無敵的存在了。到時候,便再沒有任何人,能夠威脅得到你。不管你想要幹什麼,都可以隨心所欲。你將成爲名副其實的:世界之王。”

“確實如此吧。然而,現在我不能和你戰鬥。”蟻王沉着地道:“因爲小麥受了傷,而且傷勢足以致命。假如我放手的話,那麼她就會死。”

“那麼,又如何了?”蕭昇問道:“你應該知道吧。假如現在我出手攻擊的話,以全力維繫這少女生命的你,根本沒抵擋不住。那麼你的結果,便只有死。統治世界的野心,也將就此化爲泡影。

嵌合蟻之王,你把這名少女的生命,看得比整個世界更加重要嗎?甚至,比整個嵌合蟻族羣的理想更加重要,比你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不,我不知道。嚴格說來,我根本沒想過這些。”蟻王很老實地承認了。“我只知道,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小麥死。她對我來說……是特殊的。”

“無妨。你願意戰鬥而死,抑或不抵抗而死。對我來說,都沒有分別。”蕭昇淡淡道:“我接受了獵人協會的委託,要消滅危害人類存在的害蟲,僅僅如此而已。只要能夠達成目的,過程中究竟發生過些什麼,我並不在意。所以現在……”

“喀~”一下輕響,蕭昇把兩口鳳翎金匕合併,切換成“槍模式”。他提槍對準了蟻王的腦袋,凝聲道:“嵌合蟻之王,你就去死吧。”

“等等!等等等等等啊!”

蟻王居然爲了顧慮小麥的性命,連出手抵抗都不做,一幅心甘情願束手待斃的模樣。眼前這幕情景,簡直讓梟亞普夫看得傻了眼。

安全不假思索,它大叫着縱身飛撲過來,擋在蕭昇前面。屈膝半跪張開雙手,把蟻王和小麥護在身後,大聲叫道:“人類,難道你是冷血動物?看清楚啊!王正在盡力挽救這名少女的生命。假如你殺了王,就等於害死了這名少女,難道你忍心這樣做嗎?

蕭昇淡淡道:“我確實看見了。然而,這並不構成讓我住手的理由。想一想東果陀國吧。至今爲止,已經有超過五十萬人,在你們嵌合蟻的‘甄選’當中死亡了。

假如今天我不能殺了你們的王,那麼明天,後天,大後天。犧牲的數字,將繼續不斷上升,沒錯吧?在這個大前提之下,假如我因爲這名少女,就放過了你們的王。那麼纔是真正的荒謬和可笑吧。”

頓了頓,蕭昇沉聲道:“若然僅僅犧牲一條生命,就能避免數十萬,甚至數百萬,數千萬的生命被屠殺。那麼,即使再怎麼迫不得已,我也只能選擇犧牲這一條性命了。”

梟亞普夫義憤填膺,大聲呵斥道:“你……你……你怎麼可以這樣?五十萬人類是生命,小麥一個人,同樣也是生命啊。每一條生命,都是無價的!怎麼可以當成砝碼。放在天平上,去衡量孰輕孰重呢?”

蕭昇笑了笑,不無諷刺地道:“尊重和珍惜生命嗎?道理倒沒有錯。不過,居然從你們嵌合蟻口裡聽見這種說話,未免太滑稽了吧?”

梟亞普夫狠狠地咬着牙齒,絞盡腦汁,搜腸刮肚地尋找說得出口的道理。忽然間,它腦子裡靈光一閃,大聲道:“人類,你仔細再看清楚。王抱着這名少女的姿態,不是充滿了溫柔體貼嗎?這是對一條生命所展現的,充滿慈愛的舉動啊!出手侵害這個舉動,難道你不覺得有失道義,顯得很沒有人性嗎?”

“一名已經屠殺了數十萬人類,並且只要它生存一天,就會繼續大量屠殺的嵌合蟻。即使偶爾對其中某名人類,表現出異乎尋常的感情,那也根本毫無意義。”

蕭昇冷冷道:“所謂道義,所謂人性,所謂仁慈,我只會在恰當的時候,向恰當的對象展示。很明顯,你們嵌合蟻,並不是這種對象。”

已經……理屈詞窮了。這剎那,梟亞普夫已經再想象不出,究竟還有什麼說話,可以打動得了蕭昇,讓他放棄在此時此刻,對蟻王出手?

然而,就在此際,蟻王再度開口了。

“人類,你說得很對。假如論及身爲王者的資質,那麼現在,你應該更凌駕於我吧。但是,即使不肯對我施捨仁慈也罷,難道你對於小麥,這名和你一樣,也屬於人類的同胞,也不肯施捨嗎?”

“……你似乎話中有話啊。”蕭昇凝聲問道:“難道說,你有什麼好提議不成?”

蟻王恢復了平常的表情。說話聲音之中,更充斥了不由分說,超乎尋常的魄力:“立刻找醫生過來,對小麥進行治療。這樣的話,我就和你一對一地分個勝負。

否則的話,我會用盡所有本事,全力從這裡逃走。我保證,你一定追不上,而且今後永遠也再找不到我。在逃亡的路途上,我更會每天都出手,至少殺掉十萬人。怎麼樣,這個交換條件,還算不錯吧?”

“雖然你的威脅很幼稚,而且事實上也根本辦不到。但看在這女孩同樣屬於人類的份上,我就幫她一次好了。”

蕭昇輕笑一聲,提起右手,“噠~”打了個響指。叫道:“珍,出來。”

空氣如波紋般盪漾顫動,一條靚麗身影,隨之憑空顯現。波紋替身“珍”在本體念頭的驅動之下,提起雙手,遙遙對準了那少女。緊接着,耀眼金光從掌心處透射放出,把那少女的身體,完全籠罩。

少女身上的傷口,在黃金光輝照耀之下迅速收攏。不過眨眼功夫,破損的內臟、骨骼、肌肉、血管、還有神經,都一一被修復完畢。少女原本因爲大量失血,故而變成一片蒼白的皮膚,赫然也回覆了幾分紅潤。雖說她依舊緊閉雙眼,但呼吸卻轉趨平穩。很顯然,已經脫離了危險期。

做到這個程度,便足夠了。蕭昇一揮手。“珍”立刻停止了繼續治療,並且再度隱沒於空氣之中。蕭昇則笑了笑,道:“我在外面等你,蟻王。”也不等回答,便縱身倒退着躍出了塔樓。

目睹此情此景,禁不住讓梟亞普夫更加恨得咬牙切齒。一時之間,它既憤怒又失望,更滿是無可奈何。

打從一開始,梟亞普夫就對於小麥這位人類女孩,抱持着十分強烈的反感。它總覺得,因爲這名人類少女的存在,導致蟻王分心了。

原本,蟻王應該專心致志於統治世界的大業纔對。但就因爲小麥,蟻王竟然把精神完全集中在“軍儀棋”這種無聊遊戲之上,把大業拋在一邊,徹底不理不睬。

於是乎,從頭到尾,對人類進行“甄選”,準備組織軍隊的事,事實上都是由梟亞普夫和尼飛彼多兩個主持操辦的。

假如單純只是這樣的話,倒還罷了。但早時候,當蟻王問起關於名字的事情時,梟亞普夫可以非常明顯地感覺到了。蟻王的心靈,已經產生了一絲動搖。不知不覺之間,小麥這名人類少女,竟在王的心靈中,佔有了一席之地。

所以,當蕭昇到來的時候,梟亞普夫內心深處,也不知道有多麼渴望蕭昇立刻出手。那樣的話,以蟻王的實力,應該不會有事纔對。但毫無疑問,重傷的小麥離開蟻王,就絕對死定了。又或者,蕭昇攻擊的餘波直接把小麥打死,那更加妙不可言。

可惜,這些都只屬於一時衝動而已。到最後,梟亞普夫內心的理智,終究還是戰勝了這份衝動。所以他才挺身而出維護蟻王,順便也維護了小麥。

但梟亞普夫再也沒有想到,蕭昇竟然真有能力,把小麥救活過來了。一時間,它膛目結舌,簡直後悔得只想用腦袋去撞牆。

蟻王並不知道梟亞普夫內心的矛盾和掙扎。生平第一次,它眉宇之間,浮現出了溫柔的神情。緊接着,它放下小麥,緩緩站起。開口道:“普夫,你留在這裡,好好照顧小麥和尤比。那麼,拜託你了囉。”

瞬間,梟亞普夫全身都因爲歡喜而顫抖。眼淚自然而然地,就沿着臉龐流下來了。王的信任,王的囑託,讓梟亞普夫心中所有不滿和後悔,都徹底被拋飛到九宵雲外。毫不猶豫地,梟亞普夫深深低下頭,顫聲道:“謹遵吩咐,我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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