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西夏一品

親手處置了白世鏡和馬伕人,徐長老一聲長嘆,頹然丟下法刀。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纔好。

喬峰等了半晌,開口道:“馬副幫主大仇得報,也算了結了我一個心願。但喬峰身世未明,這幫主一職,無論如何是不敢擔任了。徐長老、傳功長老,本幫鎮幫之寶的打狗棒,請你兩位暫時保管。日後定了新幫主,再請湖海長老代爲傳授吧。”

說話之間,喬峰伸手到負在背上的長袋之中,把丐幫幫主信物打狗棒拿出來,隨手一擲。

竹棒如電,恰好飛到傳功長老腳邊,深深刺入泥土之中。羣丐齊聲驚呼。吳長老更加急了,大聲叫道:“幫主,你別灰心。丐幫少不了你主持大局啊。”

奚長老也扯開嗓子叫道:“幫主,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那賤人在設計陷害你。既然如此,什麼汪幫主遺命,什麼帶頭大哥,什麼三十年前的雁門關大戰,說不定統統都是假的,你別相信了他們的胡說八道啊。”

宋長老更加厲聲道:“幾十年前的舊事,單憑你們幾個人胡說八道,誰知是真是假?我一心一意跟隨喬幫主!誰要硬換幫主,便殺了我頭,我也不服。”

旁邊全冠清見狀急了。他雖然沒有參加謀害馬副幫主的事,但勾搭馬伕人,陰謀造反要推翻喬峰,卻是千真萬確。假如喬峰繼續留在丐幫當幫主,他今後哪裡還有好日子過?

當下全冠清也不顧自己還是帶罪之身,大聲疾呼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喬峰本事越大,大夥兒越危險。此刻喬峰固然對丐幫盡忠盡力,可一旦契丹出兵來侵我大宋,他便會露出本來面目,說不定會派遣衆兄弟送羊入虎口,自行投到契丹重兵駐紮之地。到時候我們丐幫弟子全軍覆沒,死了也是糊塗鬼呢。”

奚長老破口大罵道:“放屁,放你娘/的/狗屁!這種壞主意,只有你這滿肚子黑水的奸賊纔想得出來。到這時候,居然還想向幫主身上潑髒水?我看你是狗改不了吃屎!”

大義分舵的蔣舵主也是怒氣衝衝,罵道:“全冠清,剛纔你犯上作亂,已經被喬幫主開除出幫了。丐幫的事,哪裡還有你說話的份?立刻閉嘴!否則老子就要對你不客氣了!”

丐幫衆弟子當中,有些始終忠於喬峰,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他退位。另外一些則覺得喬峰雖然功勞大,可始終是契丹人,怎麼也不能接受一個契丹人做幫主。

霎時間,雙方爆發衝突。一邊互相大罵,一邊乾脆動起看了拳腳。甚至連吳長老和陳長老,也互相戟指對罵,眼看便要動手打鬥。徐長老和傳功長老兩個大聲喝止,也半點效果都沒有。

眼看形勢混亂,喬峰再也忍不住,斷聲大喝道:“衆兄弟停手,聽我說話。”

羣丐紛爭立止,都轉頭瞧着他。喬峰緩緩道:“這個幫主,我無論如何不能當了。衆位兄弟,不得爲了喬峰的事而自相殘殺。否則傳出去,豈不叫旁人笑歪了嘴巴?”

喬峰提高聲音,又道:“喬某臨走之前,有一言奉告。今後不論是誰,不得以一拳一腳,加於本幫兄弟身上。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衆位好兄弟,咱們再見了。喬某是漢人也好,是契丹人也好,有生之年,決不傷一條漢人的性命,若違此誓……這個就是下場!”

話聲才落,陡然間,只見喬峰一聲長嘯,縱身躍出。洶涌澎湃的強悍氣勁運轉周身,罡風瘋狂呼嘯,直吹得四周丐幫羣豪再也睜不開眼睛,連連倒退相避。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條威嚴霸道的九天神龍,隱隱浮現於喬峰背後。氣勢磅礴,壓得人連氣也喘不過來。這位丐幫幫主斷聲叱喝,揮掌擊出,正是丐幫鎮幫絕技降龍十八掌的第一式:亢龍有悔!

“呯~”一聲巨響爆發。喬峰這一掌,重重打在旁邊一棵杏樹之上。

這棵杏樹足有兩丈多高,普通成年人張開雙手,也抱不住那麼粗。然而在喬峰剛猛絕倫的降龍掌一擊之下,整棵大樹當場被打成兩截。帶着樹冠的上半截樹木,轟然倒下。激起狂風呼嘯,飛沙走石。木屑橫飛,枝葉四濺。聲勢無比驚人!

如此強橫霸道的掌力,當真駭人聽聞。丐幫衆弟子,向來知道自己這位幫主,乃是天下絕頂高手。可是直到此時此刻,他們才真正明白,喬峰的真正實力,究竟還強橫到了什麼程度。

剎那間。自全冠清以下,所有堅持要趕走喬峰的人人,無不面色劇變,心跳加速,雙腿打顫,幾乎連站都站不穩當了。

喬峰卻並沒有理會那些人。一掌轟過,稍微發泄了心中鬱悶。他頭也不回,揚長去了。

從衆人進入杏子林開始,先是包不同和風波惡鬧事,然後丐幫內亂,喬峰平叛,徐長老和譚公譚婆,趙錢孫、單正等人紛紛到來。智光和尚講述當年舊事。蕭昇公開揭穿馬伕人和白世鏡的陰謀,然後姦夫淫/婦一齊伏誅。喬峰退位,自行離開……連串事情,接踵發生。不知不覺之間,整個夜晚已經過去,堪堪是朝陽初升時分了。

縷縷金光從杏樹花葉間透進來,映照着地上的打狗棒,讓這件幫主信物發出碧油油的光彩,棒上餘威自生。

段譽叫道:“大哥,大哥,你去哪裡?”回頭叫道:“二哥,大哥走了,咱們快追。”

蕭昇淡淡道:“你放心,大哥沒事的。小心護着你的意中人。一陣敵人殺到,你好好保護她跑路。哈哈,二哥就只能幫你到這裡了,努力啊。”說話之間,赫然用力向段譽眨了眨眼。

段譽莫名奇妙。走過來低聲問道:“二哥,你說有敵人要來?是誰?”

蕭昇高深莫測地一笑,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急什麼?去去去,到你的王姑娘身邊待着去。”

段譽用力點點頭,自行走到王語嫣身邊,和她說起話來。

那邊廂,丐幫衆人卻又吵了起來。有人說要請喬峰迴來重新當幫主,另外有人則主張從此恩斷義絕,另選幫主。眼看着雙方意見不一,又要吵起來了。忽然,只聽樹林的西北角上,有人陰惻惻地道:“丐幫跟人約在惠山見面,毀約不至。原來都鬼鬼祟祟地躲在這裡,嘿嘿,可笑啊可笑。”

大義分舵蔣舵主和大勇分舵方舵主同聲“啊喲”,說道:“徐長老,咱們誤了約會,對頭尋上門來啦!”

徐長老不知道什麼回事,隨口問了兩句。沒想到被對方聽見了。“呼~”地丟出一個人頭來。正是先前喬峰在松鶴樓上,派去通知對方,要押後見面時間的那名丐幫弟子。

丐幫衆人又驚又怒。傳功長老低聲請徐長老出頭,暫時主持大局。徐長老也不推辭。朗聲說道:“常言道兩國相爭,不斬來使。閣下爲什麼傷害本幫弟子性命?你爲何鬼鬼祟祟地躲着,不敢現身?胡言亂語的,瞎吹什麼大氣?”

那人哈哈大笑,說道:“到底是誰鬼鬼祟祟地躲在杏子林中?”話聲未落,遠處號角嗚嗚吹起,大羣馬蹄聲隨即自數裡外傳來。片刻之間,蹄聲已近。陡然號角急響三下,前後三撥,每撥八名騎士,手執長矛,吹號擊鼓,打起繡有“西夏”和“赫連”字樣的旗幟,奔馳入林。緊接着,西夏一品堂的徵東大將軍赫連鐵樹,帶同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駕到。

徐長老出面,和對方說話。那赫連鐵樹卻大擺架子,並不開口。全由他身邊的親信努兒海代爲對答。那努兒海大喇喇地道:“聽說中原丐幫有兩門絕技,一是打貓棒法,一是降蛇十八掌,想要見識見識。”

羣丐聽他們把本幫絕技說成打貓降蛇,無不勃然大怒,紛紛喝罵。徐長老則道:“只要有煨竈貓和癩皮蛇出現,叫化子自有對付之法。閣下是學做貓呢,還是要學做蛇?”

努兒海鬥嘴輸場,正尋思要找回場子,忽然他身後有人粗聲粗氣道:“打貓也好,降蛇也好,誰來跟我先打上一架?”說着從人叢中擠了出來。他相貌醜陋,神態兇惡,正是天下四大惡人之一的“凶神惡煞”南海鱷神嶽老三。

旁邊另有一人,身形長如竹竿,是四大惡人位居第四的“窮兇極惡”雲中鶴。還有一名約莫四十來歲,相貌頗爲娟秀的婦人,乃是四大惡人的“無惡不作”葉二孃。

段譽之前在大理國,曾經和四大惡人打過一番交道。知道三大惡人雖然也很厲害,但最厲害的,還是“惡貫滿盈”段延慶。他是大理段氏宗室子弟,一陽指的功夫出神入化,不在大理皇帝保定帝之下。假如他也來了,那麼丐幫衆人,再加上譚公譚婆等武林名宿,誰也打不過這天下第一大惡人。

段譽一想到這裡,心裡立刻就發毛了。他連忙向王語嫣走近幾步,預備萬一段延慶真的出現了,那就趕快用凌波微步,帶着王語嫣跑路。

那邊廂,丐幫和一品堂人馬,相互已經打過了兩場。一勝一負,平分秋色。努兒海悄悄作個手勢,暗地裡吩咐埋伏在旁邊的下屬動手。隨即大聲道:“徐長老,我們將軍要看打狗棒法和降龍十八掌。你們有寶獻寶,倘若不會,我們可沒功夫奉陪,這便要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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