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屆學生較多,佩雷·波爾也收了不少人。在這一層的活動室裡,認識的人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分桌子坐,面前都擺着卷軸和本子,手裡握着筆,旁邊還有從圖書館裡借來參考的書。偶爾有人到貼牆的黑板上寫下自己的疑問,等待熱心人答覆,活脫脫一個線下版知乎。
主要是再過半個月就要進行階段考試,不得不抓緊時間複習。
“你們覺得怎麼樣?”安佩羅姆問,他的焦黃色的頭髮越來越茂盛,垂下在耳朵兩邊捲起,簡直就像南方貴族們頭頂的假髮一樣,德爾塔衷心希望他在未來也能保持這一點。
“什麼怎麼樣?”迪亞哥反問,他們這些熟識的朋友都坐在最角落裡的方桌邊。
“就是院長上次召集我們過去的那次。”
“他的演講中有不少令我不解的地方。”身材高大,有着一頭胡蘿蔔色短髮的貝克將眼光從書本上挪開,“大氣之主教會和施法者之間的矛盾後來是如何緩和的,先說水災是神罰,後面水災卻被施法者們合力解決了會不會很尷尬?瘟疫最終又是怎樣解決的,想要治療能夠蔓延大陸的瘟疫,上萬支藥劑都不夠吧?而且在洪水氾濫時,許多土壤上種植的植物材料都該毀掉了,哪有可能配出那麼多藥劑。”
德爾塔也附和地點頭,院長給學生講的歷史肯定是經過美化的,或者隱去了不光彩的部分,導致某些方面出現斷裂感,難見真實全貌。
精靈混血現在穿着黑色短法袍,因爲有了丹契斯議會那邊的賠償款,他是各種顏色的法袍都買了一套,一週裡每天一套不重色的。脖子上吸血鬼給留下的傷口雖然已經癒合,但還留着一條紅線,只能戴着條米色的圍巾遮蓋。
“呀,不是,我想的還沒有那麼深。”安佩羅姆留下冷汗,他覺得這兩個朋友簡直學習出了魔怔,完全丟掉年輕人該有的思維了。
“我是說,普拉肯特院長先是說了很多讓人感動的話——現在想來這就是爲之後做鋪墊,他藉着我們當時的心情發起了第二次學院改制重複確認投票,並讓這個方案得以施行。現在每天多加一節課,作業都做不完了。”安佩羅姆忿忿地抱怨道。
他這麼說不是沒道理的,現在聚集在胡椒俱樂部的法師學生都是來寫作業的。
“我覺得還好,週日預習的快的話,作業上課就能做完了。”貝克回答,他比這裡的誰都努力,德爾塔比起他也稍遜一籌,學業方面只能靠過人的記憶力超過貝克。
“俺也一樣。”德爾塔毫無壓力,他所接受的魔植師培訓主要教戰鬥型魔植習性,培育、雜交和嫁接技巧,作業都是動手比較多的,鍊金科有一處異位面專門供新人魔植師操作實踐,動手作業要一段時間才能看出成果,紙面的作業反而是全學院最少。
“你們都不是普通人!”受了打擊的安佩羅姆看向迪亞哥,這位仁兄正拿着一張白紙練習徒手繪製幾顆重要星辰的運行軌跡,不時用精神力做輔助。
“老兄,你怎麼看?”他問。
“我嗎?除了在星象科白天學習和晚上休息的規律倒過來有點不適應,其他倒還好。”迪亞哥擡起頭,臉上精神奕奕,明明相貌只是路人級別,但卻一種不知何來的感染力,好像只是看着他的臉都會不自覺的心情昂揚起來。
“對不起,沒你什麼事。”安佩羅姆高舉雙手投降。
迪亞哥體質特殊的事情他們都知道,明明經過測試表明他只是剛成年的純血人類,精力卻和那些鍛鍊精神力到了一定境界的中位法師相當,一天睡四個小時就能消除全部的疲勞,簡直是個怪物。
“哦。”迪亞哥乖巧點頭,繼續低頭琢磨作業。
【難道這裡的普通人只有我一個嗎?】安佩羅姆陷入了深深地思考。
【不對!還有梭法呢,他平時也和我抱怨秘卷學者的課程太難。】
終於有一個和自己一樣的普通人了!
他轉頭看去,就看見梭法低頭苦翻上課筆記,不時低聲唸叨,他幾乎要把滿頭白髮揉進紙張。
“你怎麼也這麼用功了?”安佩羅姆震驚道。
梭法擡起頭,露出兩隻佈滿血絲的眼睛回答他:“我的導師說,如果我在秘卷學者的階段考試中取得一個好成績,他就送我一隻馴服過的戰鬥型魔獸夥伴。”
安佩羅姆:“......”
“確定是魔獸夥伴嗎?”德爾塔問梭法,“如果是魔化生物夥伴,那麼可能包含魔獸和魔植兩類,魔獸需要更多主人的親自照料,不然還有拒絕聽從命令的可能。而魔植可以隨便一點,半個月不見面都行,而且養護起來比魔獸輕鬆。”
梭法喜歡那些神奇的魔獸、怪物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了,卻不知道喜不喜歡魔植。
他擔心梭法聽錯了,費盡心思後得到不中意的結果,現實和想法的落差太大遭到打擊。
雖說努力學習知識的過程也值得嘉獎就是了。
梭法一愣,開始回憶導師和自己說的詳情,但一時卻真的想不起來導師說的是“魔化生物夥伴”還是“魔獸夥伴”。“生物”和“獸類”兩個詞在人類通用語裡還挺相像的。
“導師說是戰鬥型的夥伴,夥伴的話,至少能自己移動的吧,魔植的可能性比較低。”梭法有點不確定,腦海裡浮現出自己以後和人決鬥,手裡還捧着個花盆的場景。
“魔植也是能動的。不僅能動,而且速度還很快。”德爾塔說起自己學習時發生的趣聞,“我們那裡有一個魔植師拿家裡給的種子來種,結果種出個不知道什麼玩意兒,看起來像長在手腕粗直立莖上的一張大嘴巴,裡面還有尖銳的牙齒。在初步成熟後的某天,這棵魔植趁他澆水時突襲咬掉了他四根手指。”
“聽起來就很疼。”安佩羅姆向後扯了扯嘴角。
這比秘文科和星象科的課堂有趣多了,貝克和迪亞哥都放下手頭的作業聚精會神地聽着。
“然後呢?”梭法臉色專注,他對於魔植有點興趣了。
德爾塔繼續說:“後來請了鍊金科機械系的一位助教給他接上了四根金屬的假手指,行動也算靈活,只是比不上天生的好使。那個魔植師都爲此幾乎和家裡面斷絕關係了,他肯定更忍不了這株直接傷害自己的魔植啊,帶着幾個朋友拿着鐵鏟就想要剷掉它報仇。”
說到這裡,他拉了拉圍巾,將卡在皺褶裡面的幾根烏黑長髮解救出來:“那株大嘴巴魔植當時就鑽進了地裡,挖地道逃跑。結果躲掉了原主人的報復,卻在移動過程中冒失地損傷到了旁邊坑位裡休眠魔植的根系,觸怒並喚醒了它們,當場暴斃。”
“先是被一棵凝血結香從土裡拽出來吊着打,後來旋風草也把它好切了一通,腓特烈一世更是在它身上留下了無數針刺......”
聽起來像是小混混惹上了資深老盜賊,下場十分悽慘。
“等等,腓特烈一世是什麼?”迪亞哥發現了疑點,他擡手,代替其他人發出疑問。
無論怎麼看,這個名字都和其他魔植格格不入啊!
德爾塔輕描淡寫道:“哦,這是我養的一顆深淵仙人掌。”
“那爲什麼要叫它腓特烈一世?”
“因爲它的針刺是紅的,而且攻擊性很強,馴服之後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安撫,不然會恢復野性。”
安佩羅姆等人才習慣精靈混血這種不着調的回答,他們只當是他學習學到走火入魔,再加上精靈血脈本身帶來的超強靈感影響了某種特異的藝術神經:“范特西,你又在說這些怪話了。”
“這麼危險的魔植還是別養了吧,傷到自己怎麼辦?”
“它可是遠程攻擊,其他魔植都做不到。而且很適合嫁接其他魔植上去,增添其他類羣的優勢,後續什麼作業都可以在上面進行。”德爾塔堅持,讓其他人只能搖頭。
在這方面,他可是專業的,而且他還有一個不爲人知的優勢......
從剛開始就一言不發的梭法眼神越來越亮了:“如果是這樣的存在,我倒是不在乎導師給我簽訂夥伴契約的是魔獸還是魔植了。”
“那祝你在階段考試獲得一個好成績。”其他人送上祝福。
“對了,”迪亞哥將大家的目光吸引過去,“因爲天象不佳的緣故,我們星象科的考試這次會提前,假期也會提前。我假期打算回家過,順路可以給你們帶些禮物,你們有什麼想要的嗎?”
在這裡的幾位,梭法家太遠,回不去。德爾塔沒地方可回。貝克和安佩羅姆都是和家裡有各種原因糾葛不能回,只有他一個是假期離開學院的。
梭法有些羨慕,他快速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一柄匕首吧,沒什麼其他想要的。”
“好。”迪亞哥記着。
“一副眼鏡?”貝克自己也不確定,他還沒有近視,但俗話說得好,落水前就要學會游泳,麻煩到來之前就做預對是關鍵。
“嗯。”
“一根黑色的防身手杖。”安佩羅姆說,他覺得自己的髮型很配這個,很有紳士風。
迪亞哥記在白紙上。
“呃——”德爾塔仔細想了想,卻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要不來一些樂譜?”
他可以試着在學院演奏,學習樂器這門新技能。音樂是這個世界上流社會的敲門磚,一個流傳許久的共通話題,法師學習它並不算浪費時間,秘文科就有相應課程設置。
“好。”
迪亞哥將這份單子夾在筆記本里:“下週日還能在胡椒俱樂部碰面一次,到時候你們還能再確定自己還想要什麼做禮物。考試完我就直接走了。大概在明年一月份下旬才能再見面。”
“那我們可得好好珍惜今天和下週日的時光了,”安佩羅姆說,在他身邊,另三個死宅一起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