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德爾塔,別墅區的法師小隊終於開始工作了。
走廊的側過道里,貼近地下室入口的地方到地下室內部,幾個穿着半身甲帶着武器的學院法師有的蹲在地上慢慢移動,有的則貼牆工作,旁邊有一些認不清種族的魔化動物夥伴。
他們用某種長條狀的儀器從牆壁和地板上刮下來粉塵,小心翼翼地分裝進數個小水晶瓶裡,對着光亮術觀察顏色,待會還要測定內部元素屬性,判斷這種鍊金藥劑爆炸遺留物的材料配置,確定那些吸血鬼在丹契斯到底接觸過哪些人,又有哪些人成爲它們暫時的金主。
許多鍊金遺留物都在爆炸過程中逃逸出元素科主任的大魔法“時之迴響”能夠召回的範圍限制,只剩下少部分依附在爆炸源頭附近的平面上,但也在他們能檢查的範疇。
這個時代其他的爆炸物基本都是液體,爆炸後不是反應完就是揮發掉,留下的痕跡很少,相較之下,這種鍊金藥劑簡直是仁慈的代表。
從地上攤着的防火布上收集到了最後的量,法師們沒有休息,而是攤開紙張立刻開始分析配方和計算原藥劑的劑量。
兩天之內搞定所有工作,這是克萊麥給他們下的死命令。
“很奇妙的鍊金產品。”隊長雷諾茲將水晶瓶擡高,碧藍的眼睛在透過圓弧形的透明瓶體,被扭曲放大成一個似乎帶着笑意的形狀,“爆炸的威力雖然不大,但衝擊力竟比灼燒性更強,甚至比其他同類型的鍊金藥劑都要強,達到一個十分誇張的程度。而且這個氣味聞起來似乎也都是較爲廉價的材料。”
“硫磺、硝石、暖霜、木屑、氣泡草汁液、鐵甲枝汁液。”他手底下的法師下意識接道,完了還有點不好意思,“或許是我水平有限,只分辨出這幾種。”
雷諾茲用手指彈了彈水晶瓶底,裡面的粉塵被震的猛一顫,而他的指甲蓋底下的嫩肉彷彿刀槍不入一般沒有痛楚的感覺:“阿冉,並不是你的水平有限,這就是它全部的配方材料。”
“啊?!”被認可的法師非但沒有高興,反而覺得這荒唐極了,“這麼簡單的藥劑,怎麼會發揮出這麼大的效果,現場的儲備量絕對連兩百斤都不到,可它硬是炸塌了一棟別墅!”
“可它就是這樣,你還想和現實作對嗎?”
“其中起爆炸作用的也就是硫磺、硝石、木屑、氣泡草汁液,其他材料還都是起輔助作用,沒有它們這個鍊金藥劑照樣發揮功效。而且整體價格約只有其他具有爆炸效果的藥劑百分之一,比主料是炎火精華的哪幾種實惠多了。”
“這麼簡單的藥劑,又有這麼大的威力,絕不該默默無聞。可在此之前我們都沒聽說過,說明它被髮明不久,發明者還未做好公佈的準備。”雷諾茲分析道,“能發明出這種藥劑,不是本身天才,就是常常與這些材料打交道,對於它們特性的理解就像給自己刮鬍子一樣細緻。”
阿冉法師聳了聳肩:“那我寧願對手是後者,至少我還知道該往哪個方向找,不至於兩眼空睜卻視而不見。”
“不錯,暖霜和鐵甲枝都是違禁品,能搞到的渠道不多,學院沒有相關的產地產出,肯定是從外地運過來的,我們按着這個方向去找,相信很快就能有所收穫。”雷諾茲笑着把水晶瓶塞進腰囊裡,準備作爲樣品帶回去上交。
有了這個鍊金配方收穫,回去後,小隊的人估計都要算立功。
他們只是在別墅裡搞搞這樣簡單的工作就能交差,輕鬆愜意。不像其他四支小隊,還得提着武器到處巡邏,或者四處抓人審訊,還要到下城區的骯髒區域搜查,艱難的不像個法師。
“肖恩,你去查查附近的藥材店,香料店,還有黑市,看看硫磺、硝石、氣泡草、這幾種鍊金材料的售出情況。順便買一點回來,我們需要現做一份簡易版準確測試威力。”他使喚一個沒事幹的法師道。
“是。”被叫到的法師帶着錢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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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爾塔坐在顛簸的馬車上,感覺自己空蕩蕩的胃好像都在抖。
這輛馬車不是學院的貨,甚至原本的用處都不是拉人的,原本拉車的還是牛,車上待着的也是不會抱怨的死物,像小麥、馬鈴薯、玉米、蘿蔔之類的。它的車軸處不是水平,兩個車輪有點大小不一,精靈混血的過人平衡感讓他感覺自己一旦坐直了,身體就隨着車廂左右亂晃,而神經遲鈍的普通人反而沒有這種難受感。
如果不是全城警戒,租借馬車的車行還在關門,他不必在這輛平時爲學院運送蔬菜的車上回來,旁邊還擠着兩名膀大腰圓的戰鬥法師。
旁邊還是有更好的馬車的,不過是給大法師胡安乘坐的,裡面也有戰鬥法師護衛他的安全,需要回學校的就他們兩個人。
他稍微掀開前面的簾布,無法關閉的靈視能力就看到了車伕後腦勺上浮現的隱約漩渦,激起他一種似乎源於本能的渴望,想要將自己的靈性觸手灌輸進去,
這種本能顯然不屬於原本只是一介普通人的德爾塔,而是與夢魘的靈體融合度提高後帶來的副作用,而且這種漩渦似乎只會出現在生物的頭部,以及德爾塔視野的正面。
無論德爾塔怎麼繞着馬車伕左右看,漩渦只出現在馬車伕貼近德爾塔的那一面,而旁邊的戰鬥法師則什麼也沒有察覺,只是以爲這個孩子突然有了玩鬧的心思,才盯着馬車伕亂看,他們警告他不要亂動,免得從車廂前的出口掉下去,德爾塔只好乖乖坐好。
這個東西之前在議政大廳也有出現,只不過當時三位大法師都在場,似乎魔法實力強大的人對於這種本能刺激有着鎮壓作用,他們一在場,德爾塔就沒有類似衝動了。
他也看不見其他法師腦門上有這種漩渦,似乎只有普通人有這個。
不過他現在也不會選擇衝動,探出靈性觸手大膽嘗試。
“只有傻子纔會按着本能隨意釋放天性,”德爾塔對此很是不屑,“偉人的偉大在於剋制,知道什麼不能做,才能審視適度,做出最適合自己的決斷。”
他的好奇心雖然強烈,但也不至於爲了滿足好奇心而草菅人命。
神秘側的任何未知都具備危險性,要是他的靈性觸手一插進馬車伕腦袋上的半透明漩渦,馬車伕就當場倒斃,那德爾塔可受不了自己良心的譴責。
拉上簾布,這些衝動就離他遠去了,他在無聊中翻了翻自己花錢買來的“魔法書”,還有一本蓋倫法師送的法術筆記,但實在沒什麼心情繼續閱讀下去,意識卻逐漸在無聊中昏沉,又一次睡了過去。
當他再一次醒來時,馬車已經停下了,是兩位法師將他叫醒,催促他下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的緣故,德爾塔感覺四周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
他跳下馬車,發現現在正處在學院門外的大道上。馬車伕也不招呼一聲,看他一下車讓開距離,就輕抽了馬匹臀部兩鞭,將馬車向來時的路趕回去,學院只接受少部分普通人進入,但不包括他這種人。
“這是什麼玩意兒?這是學院?!”德爾塔在戰鬥法師的陪同下轉過身,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眼睛,卻發現眼前的景物沒有絲毫變化。
在靈視的視野中,鋪天蓋地的淡紫色靈性霧氣籠罩住學院,底層的下午鎮建築羣幾乎浸泡在裡面,只有高塔們在霧氣中若隱若現,似乎獨立於外。
“該說真不愧是學院麼?矗在那兒氣勢就不一樣。”
他感嘆着隨着兩位法師通過大門的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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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
“真是晦氣,到處都是髒衣服。”一個法師從外面匆匆地走向地下室,要向他們的隊長靠攏,他在途中跨過了好幾件破爛的衣物,每一套都代表着一名死者。
他們原本都是住在別墅地下室的僱傭兵、僕人之流,只是被吸血鬼滅口後銷燬了屍體,這些衣物是他們最後留下的東西。
“雷諾茲隊長。”剛從上面下來的法師喚道,他的臉色十足難看。
“怎麼了?有什麼我們不能處理的事出現了?”雷諾茲悠閒極了,這裡的鍊金藥劑材料配比都差不多算出來了,就需要一份現成的檢驗威力,好讓上面重視起來。
“整座城市的相關店鋪都沒有這幾種材料的售出記錄,反倒是在調查黑馬商會的那幾位查出了大批的走私交易,我去問了問他們,違禁品清單中就有暖霜和鐵甲枝這兩樣,數量還不小,商會底下人先前丟失掉一點也不敢聲張,只是瞞了執事,當作不曾發生。”
這個消息意味着吸血鬼根本不需要從外面偷運,潛入商會就可以就地取材了。
雷諾茲的臉色和這位法師開始同步,好像喝水時吸進了一隻史萊姆:“這麼說線索又斷了?”
“是的。”他的下屬法師惴惴不安道。
“那這事就交給幾位閣下吧,”雷諾茲扣了扣自己的貼近腦門正中央的髮際線,舒爽之餘,表情又放鬆下來,“繞來繞去還是黑馬商會在犯錯,又一次阻礙了我們的調查,不過這和我們無關,現在先把簡易藥劑配出來試試效果,只後我再去找主任說清這個事該由誰負責。”
“好的,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