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倫將德爾塔·范特西帶遠後,兩名護衛被落下,他們沒有資格傾聽兩位施法者的對話,哪怕是以守護爲由也不可以。而文森特也輕呼了一口氣,似乎不用伺候德爾塔是什麼值得慶幸的事。
中年執事沒有在乎這個穿着紅馬甲的侍者的一舉一動,送走了難以打交道的學院學生,他繼續盤點貨物損失,
“三千七百磅的硫磺丟了三百磅,這可不是個小數目,你們所有人半年工錢加起來也就這樣了。”他皺緊眉頭,將清單捲成筒,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左手掌心,在這些僱傭兵和工人的面前不斷踱步。
“那可是好幾桶的量呢,你們可是最後一次清點後負責搬運它們或者守衛它們的人,就沒有人知道貨物是怎麼消失的嗎?”
聲音不斷拔高,卻無人出聲迴應,只有那些人搖頭的動作一目瞭然。
中年執事失去了耐性,停下腳步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厭煩。
商會不是搞慈善的,工人的待遇提高歸根結底也是爲了利益,如果無法帶來利益,甚至反過來造成損失,即使是一個執事職位的裁換也是非常輕易的,何況這次繁忙期,上面的確有向這裡派下能夠全權掌握底層人員職務變動的人——蒙多·吉尼斯。
最近連續出現了各種類型的失誤,什麼低級鍊金材料因爲工人翻車被污染了,作爲貨物的高級紙張因爲容器破損被風吹走,晚上的數算人員在清點貨物時因爲看不清多報了兩箱.......
雖然在繁忙期每一個人都很疲勞,愚蠢的失誤年年都有,
但今年,無論是哪一位神祇都不怎麼眷顧這位執事,比往年多得多的各類損失報告接踵而至,再這樣下去,那一位吉尼斯一定會革除他的職務。
而失去職務之後的境況,這位中年執事不願再想下去了。
血絲逐漸爬上眼球,侵蝕着眼白,他咆哮起來:“我在提出疑問,爲什麼沒有人開口回答?”
與此同時,一絲詭異的陰冷靈性融入環境的寒冷,刺激着他的靈體,撩撥着他的神經,讓他的情緒進一步激化。
“貨物的丟失已經是事實,但你們也沒有看見有外來者進過我們的倉庫。這些裝桶一個都沒有少,不是高級盜賊來過,只是每一隻裝桶的分量都是越來越輕。那麼,像這種情況,我是否可以因此認爲偷盜者就在你們之間呢?”
這隊僱傭兵和工人組成的隊伍裡發出一陣騷動,但沒有人敢大聲辯解。
這當然不會有人承認,不過中年執事也沒指望有人承認。
“商會給予了你們那麼多好處,而你們就是這麼報答商會的嗎?無論是成爲老鼠掠奪主人的糧倉,還是作爲守衛的貓疏忽大意任憑老鼠肆虐,你們以爲我會容忍這樣的行爲嗎?”
“我要......”執事本想說要處死他們全部,但想到如果自己未抓到竊賊,反而令商會在任務繁重的繁忙期損失了十幾個勞動力,又不能提供這些人中確切潛藏盜賊的證據,那自己這個執事恐怕也要當到頭了,於是生生改了口。
“我要把你們交付給吉尼斯先生處置,他會準確分辨出你們哪些人值得一用,哪些人則是無恥竊賊的,現在這個竊賊不自己站出來,到時候可能會被賣到路奈恩當奴隸,又或者乾脆死在海上!”
恐嚇沒有帶來效果,他煩躁地一揮手:“來人!把他們帶到糧種儲藏室那裡鎖好,在吉尼斯先生處理完碼頭的事返回商會前不要放他們出來,食物和水準備好少量一起送進儲藏室,平時不許有人靠近。”
“還有,那些遭人偷竊打開過的鍊金材料裝桶送到別墅區的地下室和花園倉庫裡,等吉尼斯先生回來處置。那裡現在應該住着學院的法師,我想不會有什麼竊賊敢於在他們面前盜竊。”
“你們順便從別墅地下室領幾個其他分會的休假僱傭兵過來,這些傢伙關禁閉,總得有人代替他們的工作。”
指令發佈,更多的僱傭兵圍上這些人,將他們押送去所謂的糧種儲藏室。
沒有反抗,因爲只有忍耐還有可能保住性命和工作。
中年執事發布完指令,心中隱隱感到不妥,但對於前途的渴望和地位墜落的恐懼矇蔽思緒,讓他無法明晰自己的錯誤是什麼。
蒙多·吉尼斯一直在城外的冰水碼頭處理白河航運的物資準備,大概兩天後纔會回來。
那個時候,商會的船隊也應該北上抵達丹契斯了吧?
這麼想着,執事又覺得沒什麼好怕的了。
他已經在盡力彌補了,等會還要聯繫城內衛隊,看看能不能追回失竊的貨物。
那可是硫磺呢,醫生用它治病驅蟲,鐵匠用它加溫爐火,軍隊術士用它召喚惡魔.......
這批要送到戰場上的重要物資如果追不回來,那他就算用家財抵賬,也一定要保住現在這個職位。
【真是羨慕蓋倫法師啊,他只用早晚去工廠和倉庫檢查一次法陣,月薪就已經比我高了。】
..............
蓋倫法師帶着德爾塔到了自己的住處,一間在倉庫旁獨立的二層木樓。
屋內的各種筆記和鍊金藥劑的刺鼻氣味昭示着這位法師在離開學院後並沒有放棄對魔法的研習,只是簡陋的傢俱說明他的提升程度並不理想。
蓋倫法師沒有因爲德爾塔的年齡而輕視他,而是請他在一樓的桌邊坐下,親自拿起茶壺給他面前的杯子裡倒茶,甚至因爲兩人獨處,他的態度比在外面人前時還要好。
“只有紅茶可以嗎?”
一聽到這句話,電流般的觸感從尾巴骨往脊柱上升,德爾塔筆直坐正:“感謝你的招待。”
態度擺得很端正,但喝是不會喝的。
蓋倫法師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纔在桌子對面坐下,摘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張不算好看也不算難看的臉,金色長髮紮起,還有那迪索恩傳統的藍眼睛。
感受到了誠意,又因爲對方也是學院法師,德爾塔也摘下面具,露出自己傳承自精靈的美麗容顏和對方坦誠相待。
“半精靈?”蓋倫明顯吃了一驚。
“我的血脈沒有那麼濃厚,只有一點點精靈血脈,大概八分之一。”
“那你一定是返祖了,血脈者返祖後比起父輩的特殊血脈甚至還有部分加強。我當年還在學院的時候就見過一位半精靈講師,她給我的印象和你一樣。”
“你還記得她的名字嗎?”
蓋倫捧着木質茶杯回憶道:“我記得是叫赫默·克麗絲,黑色頭髮金色眼睛,就像星空中墜下的星辰一般耀眼。她是我們那一屆九成男性施法者的夢中情人,直到後來我們知道她五十多歲了,但還是有人沒放棄追求她......”
赫默·克麗絲?
德爾塔記得奎斯加跟自己說過,他不在以後,有事情找這位。
精靈混血的另兩個同門師兄弟勢利得很,奎斯加一走就不和他往來了,只是鼓足幹勁要接收奎斯加在其它學科的人脈關係。倒是讓“向赫默·克麗絲尋求日常生活中的幫助”成爲了唯一選項。
【回去再找她吧。】
這麼想着,德爾塔輕輕吹去茶杯上的白煙,他也不打算快速進入正題,這樣的閒聊能讓他獲得更多信息,想來作爲自己學長的蓋倫應該也不介意這點。
“蓋倫先生,我注意到你在外面時有一直帶着面具,我想問,讓學生在普通人面前戴面具是學院規定的嗎?即使畢業了也要遵守?”
蓋倫迴應道:“不止是學院,其他魔法勢力也要求他們的成員這麼做,不能在普通人面前表現的很正常,而且要讓他們無法揣測你的想法,這是神秘側沒有明文條例的法律,神秘側的‘神秘’指的就是這個。”
“可是,你都和他們一起工作了,難道他們還不能通過日常行爲判斷出你是怎樣的一個人嗎?”
【這日久都生情呢,這一天天的交道打下來,再神秘能神秘到哪裡去?】
“你不要把‘日久生情’這個詞拆成兩節用啊。”哈斯塔抗議。
“拆成兩節怎麼就不能用了,你真是想法齷齪。”
德爾塔一心兩用應對蓋倫和哈斯塔。
蓋倫的表情似乎一直沒變過,姿勢也一直維持着捧杯的動作:“你知道嗎?當一個人在說話的時候,肢體語言和表情語言比語氣臺詞更能反映出他的想法。只要戴上面具,再控制自己的軀體,那麼維持神秘形象見變得簡單了。”
“動作和表情在對話中佔據了交流中有用信息的七成,當我們戴上面具,那些普通人對我們的所有猜測就無法尋到根據了,更多的想象餘地就留給了各種怪異荒誕的小道消息。”
“這是沒辦法的事,普通人瞭解到法師的相關培養後,一定會試圖自己尋找獲得力量的途徑——私配魔藥。還只是小事,私配魔藥不成功,浪費了鍊金材料纔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