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威望向吳曉若清秀的小臉,微微皺着眉,用眼神詢問吳曉若這是怎麼回事。吳曉若一臉哀怨地望向寧威,在女人的束縛下聳了聳肩,表示“如你所見”。寧威乾咳了兩聲,卻無人理睬。女人自顧自地哭,另一邊站着的兩個大男人自顧自地眼望天空。
寧威嘆了口氣,走到吳曉若的牀邊,輕輕拍了拍女人的肩膀,說:”對不起,病人需要安靜,能不能長話短說?”
吳曉若微微翹起脣角,偷偷露出一個得勝的微笑。
吳曉若的父親低下頭清了清嗓子,藉以掩飾尷尬,顧華坤卻終於光明正大地看向寧威,金絲邊眼鏡背後的臉,毫不掩飾等着看好戲的表情。眼神中寫着四個字:你很有種!
女人依舊像一隻趴趴熊一樣趴在吳曉若的身上。寧威揹着雙手站在女人身旁,面無表情地俯視着她,等待她對自己的話作出迴應。
女人站直了身子,叉着腰仰視寧威——並不是出於寧威的形象多麼光輝高大,而是她穿着高跟鞋也不過一米六五,對於身高超過一米八五的寧威,只能用仰視。
“你是誰?”女人一臉狐疑地問,彷彿這才注意到病房中還有寧威這號人物存在一般。她雖然哭了這麼老半天,臉上的濃妝卻絲毫沒有花,可見她剛纔並不是在哭,而是在乾嚎。
寧威正考慮着,自己是不是應該直承自己是吳曉若的男朋友,以最快的速度進入風暴中心。但是女人顯然沒打算等待寧威的回答,質問如竹筒倒豆一般襲來:”你?你是不是曉若的姦夫?曉若是和華坤訂了婚的!你這樣相當於第三者插足他人家庭你知不知道?!”
寧威抽了抽眉角,想趁女人質問的間隙跟她簡明扼要地普及一下法律知識。但是女人的氣顯然很長:
“長這麼張小白臉,一副有娘養沒娘教的樣子,說,你接近曉若的目的是什麼?!”
連自己的母親都罵上了,寧威儘量壓抑着竄上心頭的怒意,臉色卻已經難以掩飾地沉了下去。
“你不用說我也知道,呵呵,不就是看中我們家這些錢嗎?我跟你說,曉若是絕對不會嫁給你的!她是要嫁給華坤的,只有我們家華坤配得起曉若!”寧威掃視了顧華坤一眼,發現他和眼前這個化了濃妝的女子,眉眼間頗有幾分相似。再加上女人的語氣,幾乎可以斷定顧華坤和女人是有着血緣關係的。如果吳家不是沒常識到認爲近親可以結婚,那只有一個結論,就是眼前的女子並不是吳曉若的親媽了。
“曉若是名花有主的,你想接近她就是在做大頭夢!好了,你可以滾了,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吳曉若的後媽口沫橫飛地罵完,以這句話作爲結論。
寧威瞟了一眼神情委屈的吳曉若,輕吐一口濁氣,望向雙手叉腰的後媽,淡淡地說:”這天鵝肉,我是吃定了。”
吳曉若的後媽彷彿被無形劍氣擊中一般堪堪後退了一步,終於穩住身形,張口想說什麼,卻彷彿不知該說什麼。終於,他朝着寧威狠狠啐了一口:”呸!”
寧威皺了皺眉:”這裡是醫院,曉若是重病患,請不要隨意傳播病毒。”
“你纔是病毒,你纔是最礙眼的病毒!”女人用力回嘴,並且罵出若干髒話。
寧威打斷還在肆意發泄情緒的女人,說:”憲法規定,公民享有婚姻自由的權利。你即使是吳曉若的母親,也沒有權利決定吳曉若一定要嫁給誰。”
吳曉若的後母咬牙切齒地還想爭辯些什麼,一直站在角落裡眼望天花板的顧華坤突然上前一步,將吳曉若的後母擋在背後,斜睨着寧威。他本沒有寧威高,卻故意要揚起頭,對着寧威作俯視之態。無奈病房太小,是以兩人距離太近,俯視就質變爲斜視。顧華坤雖然很想維持他的氣場,可是他那一對眼鏡片後眼白多於眼黑的三角斜白眼將他的苦心經營的氣場直接推向了搞笑化。
於是寧威忍不住笑了。
吳曉若也“撲哧”一聲笑了。
顧華坤“咳咳”地清了清嗓子,彷彿試圖扳回劣勢,然後開口道:”聽你的話的意思,好像曉若並不想嫁給我。”
寧威微微笑了笑,點了點頭,只因他實在太清楚吳曉若想要嫁給誰。
顧華坤的嘴角浮起一絲嘲弄的笑意,問吳曉若:”你想不想嫁給我?”
吳曉若移開了眼睛,鼓起臉,不說話。顧華坤朝寧威露出得勝的微笑,說:”怎麼樣?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寧威微微嘆了口氣,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莫名其妙地捲入家庭紛爭,繼而變成莫名其妙的與人爭風吃醋。
自古以來,捲入他人家庭紛爭的人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只因別人吵完了架還是一家人,而他,始終是外人。英國著名作家王爾德,就是因爲捲入了情人的父子吵架,被情人的父親安了個“同性戀”的罪名搞進監獄的——當然,這個罪名其實也並沒有冤枉他就是了。
寧威以手撫額,嘆息着說:”求求你們暫時別吵了,讓曉若先休息,養好了傷,有的是時間考慮嫁給誰的問題。”
顧華坤的斜白眼鄙視着寧威,冷冷地說:”現在不讓曉若休息的,貌似是你這個外人。既然家人都來了,你可以走了。你墊付的醫藥費回頭可以找我們公司的財務結賬。”
寧威被這句話噎住,一時無法回答,於是轉身離去。因爲他知道,他不走,這場架是永遠吵不完的。他即將走出病房的時候,一直堅持沉默是金的風暴中心——吳曉若終於開口:”寧威,別走……”
寧威苦笑着說:”是他們趕我走。”說完,柔聲囑咐道:”曉若,好好休息,好好養傷。”
“不要!”吳曉若撅起嘴,眼中終於泛起淚光。
寧威嘆了口氣,給了吳曉若一個微笑,說:”乖,聽話。”
吳曉若吃力但固執地搖頭,吃力地扭轉脖子,一雙大眼睛在房間裡轉悠着,轉來轉去,終於在房間的角落發現了寧威的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