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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青嵐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失去意識的。他被自己喉頭髮出的模糊的呻吟聲吵醒的時候,窗外的天色,已是黃昏般的暗沉。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渾身每一塊地方都疼得讓他發瘋。連移動半分,對他來說都是痛苦的折磨。陸青嵐想起來,林秀幸對自己無法想象的暴力,是發生在早晨,這麼說,自己這一天就這麼昏睡過去了。
陸青嵐發現自己果然還躺在水泥地上,只穿着薄薄的單衣,他冷得發抖,和水泥地接觸的每一塊皮膚,都又冷,又疼。
他張開眼睛,勉強令視線聚焦,發現林秀幸又坐在了窗前,以同樣的姿勢,彷彿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陸青嵐突然覺得好冷,不是二月的春寒,而是從心底透出來的冷。林秀幸毆打了他之後,甚至沒有把昏迷的他抱到牀鋪上,就任由他躺在地上。越想越悲慘,陸青嵐的理智終於接近崩潰邊緣。
隨着淚水滑落,他嗚嗚咽咽地哭出了聲,覺得心中的疼痛,比肉體的疼痛更甚。他無法理解,無法理解爲什麼林秀幸口口聲聲說愛着自己,卻忍心對自己這麼的狠。
心口一陣一陣地疼,陸青嵐咬住了嘴脣。嘴角也很痛,陸青嵐想起揍在自己臉上的一拳,上次被林秀幸毆打的時候,他明明小心地避開自己的臉的。想到這裡,陸青嵐覺得自己更加悲慘了幾分。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爲什麼要留在林秀幸身邊,受着這份罪。
林秀幸應該聽到了陸青嵐的哭聲,但是他連回過頭看一眼陸青嵐都沒有,那如石雕般端正的眉毛,甚至沒有跳動一下。他還是保持着原來的坐姿,彷彿一尊凝固了的冰雕。
陸青嵐終於覺悟到,接下來,自己要面對的是怎樣的一百天。
他因爲身上的傷而動彈不得,連爬上牀的力氣都沒有。但是他想至少讓自己睡得舒服一點,於是用力把右手從身子底下挪出來。
這一挪騰,就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陸青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忍受着身上的疼痛。右手是唯一不疼的部分,因爲整整一天奇怪的睡姿,右手壓在身體底下已經完全地麻木了。
眼淚又滑落下來,陸青嵐忽然很想媽媽。他記得媽媽讓他高中畢業的時候去考音樂學院的,如果自己去考了,就不會在這裡忍受林秀幸的虐待了。如果自己能聽媽媽的話……
還有寧威,他從來沒有傷害過自己,沒有對自己有過任何的暴力。如果自己那時候能夠更加珍惜他,那自己應該還是從來沒有被傷害過,那個驕傲的陸青嵐。
濃濃的後悔伴隨着疼痛折磨着陸青嵐,眼淚在臉上漸漸風乾,他連擡手去擦的力氣都沒有。
麻木的右手漸漸恢復了感覺,也漸漸和身上其他部分一起疼痛了起來。他忽然覺得右手手邊的觸感有點異樣。用力地扭過脖子去看,才發現林秀幸那件風衣一直蓋在自己身上,只是自己剛剛沒有發覺。
是自己昏迷的時候,林秀幸蓋上來的?是怕陸青嵐冷,還是純粹不願看到陸青嵐一身的傷?
陸青嵐不知道,可是以爲已經流乾的淚水,又一次溢出了眼眶。這可以理解爲林秀幸對自己僅剩的溫存嗎?陸青嵐可以認爲,林秀幸對自己還有一點愛嗎?陸青嵐爲了讓自己不顯得那麼悲慘,努力在心中擴大那薄薄的溫暖。
陸青嵐閉上了眼睛,又一次失去了知覺。
陸青嵐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又已經是早晨。他還是覺得渾身像散了架似地疼,但是疼痛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麼尖銳了。陸青嵐勉強移動身體,把自己殘破的身軀從地上移動到牀上。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花了他幾乎二十分鐘的時間。
好不容易在牀上躺好,在被子裡,凍得僵硬的身體開始有點暖和起來。他發現林秀幸又端坐在了窗前,和前兩天絲毫沒有變化的姿勢。
“林秀幸……”陸青嵐有些乾澀的聲音,“我……好渴……”
林秀幸沒有任何反應。陸青嵐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口渴很難忍耐,但是讓現在的他爬起來去找水喝,不如要他的命。
他聽到地面的震動聲,擡起頭來,林秀幸已經離開了這個房間。一會兒,林秀幸回來了,手裡拿着一瓶水。
林秀幸喝了一口,然後俯下身子,嘴對嘴地將嘴裡的水喂到陸青嵐口中。陸青嵐用帶着林秀幸的唾液的水滋潤着乾渴的咽喉,眼淚滑落了下來。他本以爲林秀幸不會理睬他的。可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太天真了。因爲林秀幸那個吻越來越深入,很快向情色的方向發展。
“不要!”陸青嵐用力別開頭。他覺得林秀幸瘋了。現在讓他動一下都覺得疼痛難耐,怎麼可能做活塞運動?
可是,林秀幸偏偏就是要強迫陸青嵐做。陸青嵐傷痕累累的身軀被林秀幸絲毫不懂憐惜地左搖右晃,他用力咬緊牙關,忍受着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次性愛,一邊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他多麼想對面前目光冰冷的林秀幸說:“求求你,對我至少稍微有那麼一點點溫柔也好……”
可是,他生怕林秀幸又是那句:“受不了你隨時可以走。”陸青嵐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麼孽,要忍受這樣的極限挑戰。
林秀幸終於放過了他,可是陸青嵐甚至沒有力氣站起來爲自己善後,他帶着黏糊糊的下半身,不舒服地淺眠着。心裡止不住一陣又一陣的委屈。
林秀幸拿來陸青嵐的汗衫,爲他擦拭了下半身。陸青嵐心裡泛起一絲暖意,想着林秀幸多少還是爲自己做一點什麼事情。可是轉念一想,又突然覺得或許林秀幸只是不喜歡自己弄髒被子而已。
對於連這點微小的幸福的存在,都心存懷疑的自己,陸青嵐不禁感到一絲惱怒。不知是惱怒自己太過輕易地去相信,還是惱怒自己無法全心全意地去相信。
距離約定的100天還有95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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