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落花成陣
上午。
“那個女人”隨手將電話扔在一邊,拿起盒子裡的白色蠟燭,一根根擺弄着,彷彿怎麼擺都擺不整齊一樣。她點燃一顆蠟燭,看着火苗慢慢變大。左手握着蠟燭,右手食指卻放在了蠟燭焰心上,從焰心到外焰一點點向上移動。
因爲上部氧氣足的緣故,外焰總是最熱的,相反焰心並不是很熱。而人呢,人的內心呢?身體上的傷總有一天會好的,但內心的傷卻是永遠的疤。每次想起時都是在揭開慢慢癒合的傷口,人又何必爲舊的仇恨灑下新的鹽水,何必爲舊的悲傷留下新的眼淚呢?
可是在那個女人那裡,仇恨本就沒有什麼新舊之分。
她快速移開了手指,又拿起一根蠟燭,在手裡旋轉。像是看着蠟燭,眼光卻遊離在窗外。
落花成陣,風飄萬點正愁人。
“當。當。”
那個女人依舊凝望着院內白色的花瓣,對敲門聲不聞不問。因爲她知道憐兒現在一定恭敬的站在門外等她的命令。憐兒總是這樣,你要她等,她就等。從不多事、不多話、也就不會犯錯。這也是那個女人收留她在身邊的原因。可是那個女人沒想到,憐兒竟然也是個寶貝,竟然會有“落紅”的人指明要她,而且還是不惜一切代價。看來這個可憐的小丫頭身上也有不少秘密。
那個女人雖然感興趣,但是卻不打算深究,她只是一個耐心的看客,等待一切發生,全然的未知才更有趣。
“進來吧。”
憐兒輕輕推開門走了進來。而那個女人依舊看着窗外,指着外面白色的花瓣說道:“你看飄落在地上的花,有意無意的拼成美麗的圖案,那纔是大自然的傑作。那些花的生命的價值就在於墜落。”
那個女人又指了指梨花旁邊的桃花,“你看着桃花,有花無葉,雙層花瓣,未免太豔俗了些。可是飄落在地上的粉色花瓣又是多麼漂亮。”她又回過頭來看着憐兒,那目光好像是在問憐兒“那麼你呢?你這朵花的價值是不是也在於墜落呢?”
憐兒低着頭,沒有說話。她知道那個女人並不是在問她對於落花的看法,而只是在述說自己的觀點。
“去拾些花瓣回來。”那個女人說道。
撿花瓣?
憐兒愣了一下,問道:“拾多少回來?”
那個女人衝着桌子上的木盤揚了一下頭,“填滿盤子就夠了,但是隻要梨花,不要桃花。”
憐兒走進院子時,刻意避開了祭祀的地方,明明是同一個院子,那邊落英繽紛這邊卻死氣沉沉。風還在吹,樹枝在輕輕顫動。
轉眼間,憐兒已經走到了院子,她蹲下身子將木盤放在地上,一片片撿了起來。每撿一片便吹一口氣,吹掉那些地上的土。
憐兒並沒有看出地上的花瓣所拼出的圖案,地上的花瓣是死的,因爲她已經沒有了生命;風中的花瓣是憂愁的,因爲她掙扎想要像蝴蝶一樣飛舞,但最終只有墜落;只有樹枝上的花瓣纔是美的,纔是有生命的。因爲憐兒相信,只有活着,纔是一切。
可是這些她並沒有對那個女人說,因爲她還不想死。
花瓣很快佔滿了盤子。憐兒站起身,風中飄落的花瓣正掉落在她的肩頭,她索性將花瓣收進襯衣口袋。
這一切那個女人都看在眼裡,她看見憐兒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近乎透明,杏色的寬鬆襯衣剎進牛仔短褲裡,隨性而美麗。她不自覺的摸了自己的胸口。黑色的皮膚已經不再緊緻,曾經高聳的胸膛也被火焰吞噬了一半,剩下的只有褶皺恐怖的燙傷。
那白色的花瓣如果落在自己的胸膛之上,那又是何等諷刺呢?
她故意解開了襯衣的一個釦子,而這時憐兒的敲門聲也響了。
“進。”
憐兒走到那個女人面前,雙手託着盤子。
那個女人將旁邊桌子上的頭顱拿了起來,在額頭輕輕印了一吻,然後放到了花瓣之上。
憐兒渾身一顫,側過頭不去看。
花瓣與頭顱。
最美與最醜的結合。
“這樣才更美。哈哈。”屋子裡充斥了那個女人陰鷙的笑聲。而憐兒卻怕的想哭。剛纔那溫暖清新的畫面也瞬間崩潰。
每一次看到頭顱憐兒都會想起被她分屍的馬爾斯,而那個女人卻像是在提醒憐兒一樣經常將頭顱帶在身邊!逼着着我殺了人還不夠,還要如此折磨我麼?憐兒咬着嘴脣,默默忍受着。那個女人的笑聲變得從未有過的刺耳。憐兒忍不住看向頭顱,好像在咬着花瓣衝她微笑!憐兒擡頭看着那個女人,恐懼的眼神裡隱藏着憤怒之火。
那個女人接過盤子,將花瓣灑在頭顱上,然後掏出一把匕首,道:“他渴了。”
憐兒盯着握着匕首的細長乾瘦的手指,渾身不住的顫抖,嘴脣已經被咬破,血滲入嘴裡,又鹹又澀。她後退了一步。那個女人抓住憐兒的手腕,將匕首放到她手裡,道:“別害怕,只要劃破手指就夠了。”
憐兒又想起了那天祭祀的情景,那天荒鷲將匕首握在手中,鮮血立刻浸潤了頭顱。可是現在荒鷲已經不在了,沒有人能夠再保護她。
憐兒顫抖的接過了匕首,冰涼的觸感傳遍全身,還有那股粘稠、血液的粘稠,她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地下室,那個血腥的場面,那個瘋狂的自己。
一下、一下切碎了馬爾斯的身體。噴涌的鮮血刺痛着她的皮膚,她舔了舔嘴邊的鮮血,並不是澀的而是甜的,那是溫暖的糖水,是甜蜜的**!
憐兒不斷的砍着。
不,那個人已經不是憐兒。
而此刻握着匕首的憐兒還是憐兒嗎?
她握着匕首,想象着那時的情景,身體一片冰涼。她還會變成那個瘋狂的自己嗎,她能不將匕首刺入那個女人的身體而不是自己的手指!
憐兒擡頭盯着那個女人,眼神卻不自主的到了頭顱身上。
在笑
從第一次在地下室看見它開始它就是笑的,永遠都在衝着她笑!
憐兒握住匕首的手突然放鬆了,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劃破了自己的手指。既然你想喝我的血那就喝個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