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祭祀
風吹,簾動。
風在屋內獨自吹拂,吹落的塵埃飄落滿地,愁煞客人。
可惜荒鷲卻不是有那種閒情逸致的人。他走進“那個女人”的屋內,習慣性的觀察着她的房間。“那個女人”貌似對木製品有近乎偏執的愛好,屋內的桌椅都是木製的,而且沒有鋪任何毯子,對窗的桌子上放着一個木製的精緻托盤,托盤上鋪着一層柔弱細膩的白色細毛,上面還殘留着一些紅色的痕跡,荒鷲拿起來聞了聞,發現那不是血跡,而是紅酒。托盤的旁邊雖然放着一瓶未喝完的紅酒,但是那種精緻的盤子肯定不會是放紅酒的,也許是不小心撒上的吧。紅酒旁邊還有一個長方形大約30釐米的小盒子,相比剛纔那個盤子,這個盒子就簡單樸素的多了。
也許是毒品。和“那個女人”合作有些日子了,但是他從來沒有看見過“那個女人”吸毒,她那健康的膚色也明顯不是有毒癮的人能夠有的。一直聽說,“那個女人”是殺了毒亨之後接管了他的產業,但她卻從來不吸毒。這對荒鷲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果“那個女人”吸毒的話,憐兒也會成爲一個癮君子,他可不想讓憐兒接觸毒品。
出淤泥而不染。
可以這樣形容憐兒嗎?處在毒業頂尖的她卻不吸毒更增添了荒鷲對她的憐愛之情。
荒鷲打開了盒子。盒子裡並沒有什麼毒品,而是一些的蠟燭,最表層的一排已經被拿走了。荒鷲想要掏出手機給“那個女人”打電話卻發現了落在椅子上的手機。無奈只能走了出去。
“那個女人”會在哪呢?想要在這個偌大的舊宅裡找到一個女人是並不容易的,可是這個女人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而是這棟宅子的主人。
他回到廚房找到了憐兒。
“拿着7只白色蠟燭的她會去哪裡?”和“那個女人”生活了幾年的憐兒一定能夠回答這個問題。憐兒放下手中剛剛磨好的咖啡,指着壺問荒鷲,“要不要喝一杯咖啡?”。憐兒並不喜歡喝咖啡,雖然香醇之氣很吸引人但是她受不了咖啡的苦澀,也許是她這一輩子受的苦已經夠多了,也可能是因爲她天生性格懦弱不能夠接受苦澀的東西。但是她卻喜歡磨咖啡豆,因爲這不僅是一個消磨時間的好辦法,也能夠聞到磨碎時散發的香味。
荒鷲點了點頭。他並不經常喝咖啡,但是他絕對不會拒絕憐兒。
荒鷲接過憐兒遞給的紅色方口瓷杯,熱水的溫度通過瓷杯已經減弱到剛好可以暖手的程度,比起熱飲,荒鷲更喜歡方便的罐裝飲料,因爲他沒有時間去等待,可是現在卻不同,他在享受這杯咖啡帶給他的久違的溫暖。咖啡的醇香沁入他的鼻子,他把杯子靠近嘴邊呷了一口,苦中帶甜、溫而不燙。
憐兒看着荒鷲慢慢喝完這杯咖啡,心中莫名的安逸溫暖。
“我將是爲你斬斷痛楚的劍。”
從來沒有人會對憐兒說這麼溫柔的話,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憐兒都要感謝他,感謝他給了她一個溫柔的夢境。從小到大,她的命一直是別人的,只有她爲別人去做事,沒有人會爲她做什麼,哪怕只是一句關心的話語。就因爲沒有被關心過纔會對別人的溫柔如此掛心。
可是憐兒並沒有奢望荒鷲去爲她做什麼。
一句話已經足夠溫暖她的心,而她能做的或許只是溫暖他的胃。
一杯咖啡的時間。
一次溫暖的旅程。
憐兒接過荒鷲的空杯子,將杯子清洗乾淨後對荒鷲說,“走吧,我知道她在哪。”
憐兒站在那裡沒有動,她習慣走在人身後了,荒鷲不動的話她覺得從他身旁走過去會有些尷尬,而且一想到走在荒鷲的前面她就會情不自禁的微微臉紅。可是荒鷲並不明白憐兒的心意,他在等着憐兒帶路。
憐兒低下頭,搓着手指。像是突然下了決心,慢慢從荒鷲身旁穿過,廚房的門很寬,荒鷲旁邊還有很大一塊空隙,憐兒故意貼着牆走過,儘量避免和荒鷲接觸。
憐兒走過去後荒鷲就跟了過去,荒鷲邁步很大,走路也比較快,可是憐兒卻不一樣,他放慢了步子和憐兒保持平行,卻發現憐兒總是不自覺的走在他身後,荒鷲也是習慣獨行的人,他對憐兒的表現並不以爲然。
“既然拿了蠟燭,主她應該在院子裡。”
“在院子裡點蠟燭?”
“恩,應該是祭祀。”
祭祀。荒鷲的臉瞬間陰暗了下來,沒有哪個詞會比“祭祀”這個詞更讓他感到厭惡了。每次執行任務時他總是毫不留情的殺掉那些裝神弄鬼的人,他不信神鬼,也不相信非惑的陰陽眼,他不明白在經歷過那樣慘痛的祭祀後非惑怎麼還會相信並使用可惡的莫須有的力量。這也是他討厭非惑的一個原因。
憐兒感覺到了荒鷲的變化,不再說話。
時光翩然。已是黃昏。
陽光透過樹枝,還在做最後一次掙扎。夕陽將樹枝染上了一層緋紅,和空地上燃燒的白色蠟燭構成一幅淒冷的畫面。
身上沾有污泥的“那個女人”站在空地上,看着地上剛剛被挖出的兩個土坑,靠她較近的一個土坑大約有一平方米寬,半米深。而離她較遠的一個則更深一些,旁邊還有許多被折斷的樹枝和一個雞籠,雞籠裡面當然還有一隻雞。
“那個女人”將一塊白布鋪在了較淺的坑裡,然後將蠟燭逐個插在坑周圍,圍城一圈,再點燃。蠟燭在晚風的吹拂下輕輕晃動,卻沒有熄滅。遠遠望去很像一次詭異的生日宴會。
荒鷲皺着眉頭看着“那個女人”做着這些荒誕詭異的事。他來找她並不是爲了看她做這些噁心的祭祀的,但是卻又不得不看下去。
“來的正好。”
“那個女人”將腳下的盒子拿了起來,取出一個紅色的頭顱。
緋紅的黃昏、陰冷的晚風、白色的蠟燭、陰鷙的笑容、傷痕累累的手掌爲頭顱獻上了一個完美的登場。
這是荒鷲第一次看見頭顱。
荒鷲並不懂巫術,他也不知道惡童到底是誰,擁有怎樣的力量,更別提這個頭顱。爲什麼非洲人都喜歡這種噁心的祭祀。
“這就是惡童。”
“難道惡童不是一個人?你喜歡開這種玩笑?”荒鷲知道只要通過非鳶就能找到惡童,所以他對惡童真的很不瞭解,不是因爲他做事莽撞疏忽,是他實在不能接受任何與巫術有關的事情。
“這當然不是玩笑,憐兒把惡童分屍之後我就把惡童的靈魂封印到這顆頭顱裡了”。那個女人笑着,看着憐兒,享受着憐兒表現出的痛苦。
荒鷲驚異的看着憐兒,他知道是憐兒殺了惡童卻從來沒有想過憐兒會將惡童分屍,她是一個能夠下得了手的人嗎?
憐兒驚恐的看着“那個女人”,然後轉頭看見了荒鷲驚訝的目光。她最不希望荒鷲知道這件事。她想告訴荒鷲,不是這樣的,她不是這樣一個殘忍的女人。可是要怎麼爭辯呢,人確實是她殺的,不管有沒有理由,事實就是事實。憐兒痛苦的低下了頭。剛纔那溫暖的時光突然又涌現在眼前,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她能做的只有接受事實,然後回憶那個溫暖的瞬間。
那個女人卻沒有給她回憶的時間。她將頭顱放在了白布上,對憐兒說:“人,是你殺的,你的身上殘留着他的血,那是永遠都洗不掉的血。來,將你的血滴到頭顱上來吧。’”那個女人伸出手遞給了憐兒一把匕首。
憐兒看着紅色的頭顱和銀色的匕首,那一晚血腥的畫面又定格在她的腦海裡。她不想也不敢去接那把匕首,怕一觸碰到那片冰涼就會變成那個殘忍的自己,那個隱藏在內心深處的不想承認的自己。
“我來。”
荒鷲接過了“那個女人”手中的匕首,握在手心,鮮血立刻涌了出來,滴在了頭顱上、流入了眼眶中。彷彿一個無底洞般吸食着血液。
暗紅的頭顱在鮮血的浸潤和燭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詭異。
“我雖然沒有親手殺掉惡童,但是我的血液中卻混合許多人的血液,這種罪惡的血液不是比憐兒那可憐的血液更適合用來祭祀嗎?”
“哈哈哈……”那個女人沒有說話,反而是用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看着荒鷲和憐兒。憐兒則是驚訝的看着荒鷲,他還願意保護這個殘忍的自己嗎?
“那個女人”走到雞籠旁將雞抓出來放進較深的那個洞裡,然後用許多樹枝儘量嚴密的封好洞口,回過身說,“夠了,收起匕首吧,等太陽下山,掀開樹枝,如果雞還活着就代表你是安全的,可是如果雞死了……”
那個女人沒有說下去。
他們要做的只是等太陽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