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先生在胡濙府上商談到很晚,這才告辭離開,雖然京中有宵禁,但對他來說根本不是什麼問題。
不過金先生並沒有回自己的住處,而是乘車來到另一座更加奢華的府邸,他並沒有走正門,而是從一側的角門進到府中,有管事親自帶他來到一處書房前。
管事上前輕敲了一下房門,這才低聲稟報道:“老爺,金先生來了!”
“請他進來!”
書房中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
金先生當即推門而入,只見書房之中,一個鬚髮花白的老者端坐在那裡,赫然正是英國公張輔。
“拜見英國公!”
張輔咬着牙恨聲道,他現在恨不得把王振碎屍萬段,否則難解心中之恨。
而張輔也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平時在內閣裡幾乎就是個泥菩薩,特別是這幾年他年紀大了,更是連內閣也很少去,所以張輔這個內閣大臣,在朝堂上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許多人甚至都忽略了他的存在。
果然,只見張輔聽到金先生的這些話後,整個人也露出沉默的表情。
張輔可以理解上面這些人的想法,但並不贊成他們的做法,畢竟在他看來,大明是大明,大漢是大漢,兩國雖然同出一源,但畢竟是不同的國家,他身爲明臣,也從來沒有投靠它國的打算。
對於金先生的身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本來他並不想見對方,畢竟做爲大明的重臣,私下裡見別國的探子,這種事若是被人抓住把柄,說不定會治他一個叛國之罪。
“國公,王振專權,在朝堂上肆意妄爲,甚至將手伸到軍中安插親信,各家勳貴都對此敢怒不敢言,您身爲勳貴之首,難道就沒有一點想法嗎?”
金先生站直身子,目光如炬的看着張輔問道。
張輔這時也氣的一捶桌子怒道。
“國公,賣給瓦剌人武器這種事,只是王振所做所爲的冰山一角,比如放任瓦剌虛報貢使人數,以劣馬充當良馬等等,而瓦剌也暗中給王振不少的好處,據我所知,光是王振存放錢財的倉庫,在京城就有五處之多,每處倉庫裡都堆放着無數的金銀財寶、古董字畫等等,可以說是價值連城!”
“國公,現在大明的情況,還需要我來做說客嗎?”
但很可惜,張輔身爲武將,在內閣中能參與的事務有限,特別是在朱棣去世後,武將在內閣更是受到排擠,本來內閣最少應該有兩名武將,可現在只剩下張輔一人,而且平時張輔也無法插手政務,只有遇到一些軍事方面的情況時,纔會徵求一下他的意見。
“不必多禮,你要見我有什麼事?”
金先生一掃之前見胡濙時的輕鬆,這時也十分鄭重的行禮道。
金先生提到王振的財富時,也是連連搖頭,這還只是王振一個人的財富,他手下那幫宦官,再加上一些所謂的乾兒子,一個個都是瘋狂的斂財,這也導致大明的財富流失嚴重,甚至連銀行都被王振派人把持住,幾乎成爲他的私人錢庫。
“太皇太后這纔去世沒幾年,他竟然如此的瘋狂,難道就不怕動搖大明的根基嗎?”
金先生的話十分隱晦,但他相信張輔肯定能聽懂。
但張輔雖然年老,卻一點也不糊塗,對於朝堂上的局勢,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更清楚,只是現在王振專權,他一個武將也根本做不了什麼,因此只能裝糊塗呆在府中,王振也不會輕易招惹他。
“好大的膽子!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張輔深吸口氣,本來蒼老的眼睛中卻忽然閃爍着幾縷精光。
看到張輔沉默不語,金先生忽然上前一步低聲道:“國公,大同鎮守太監郭敬,私放商隊出關,與瓦剌進行交易,其中有不少都是違禁之物,比如火藥、箭矢、鐵錠等等,所獲之利皆爲王振所得,這件事您可知道?”
張輔眉頭一皺,聽出對方話中似有深意?“在下只是想讓國公您知道,大明亂局已呈,特別是朝堂上的諸公,更是人人自危,有些人想要自保,也不得不求助外力,比如我們!”
沒想到金先生並沒有回答張輔的問話,反而呵呵一笑反問道。
張輔一生謹慎,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不會見這個金先生,但現在局勢變化,所以他經過慎重的考慮後,終於還是決定見對方一面。
別看張輔最近幾年不怎麼出門,也很少去內閣,但對朝堂上的事情,他卻比任何人都清楚,畢竟做爲一員名將,他當然知道情報的重要性,因此朝堂上只要有什麼風吹草動,他都是第一批接到消息的人。
“你是來做說客的?”
對於上面這些事,張輔本來就已經十分惱火了,只是現在王振權勢滔天,朱祁鎮都直接稱王振爲先生,對他的話是言聽計從,甚至一些骨頭軟的勳貴,直接認王振做了乾爹,幫助對方爲虎作倀。
瓦剌可是大明最大的威脅,每年都瓦剌騎兵都會南下搶掠,因此北疆的軍事壓力一直都很大,可王振當權後,非但沒有加強北疆的防禦,反而還在邊關安插自己的親信,貪污軍中的糧餉物資。
張輔面色嚴肅的問道。
金先生說朝堂上人人自危,這點張輔承認,甚至他還知道,許多人私下裡開始與大漢聯絡,有人是想給自己找個退路,有人則是別有用心,想把整個大明賣給大漢。
“什麼!”
卻沒想到王振現在竟然連軍中的武器都敢販賣,而且還賣給了大明的死敵瓦剌,說不定每年都有大明邊軍死在自己製造的武器之下。
張輔聞言拍案而起,臉色也一下子變得陰沉起來。
做爲內閣中資歷最老的大臣,當初與他一同入閣的金忠、夏元吉等老臣,都已經先後去世,連楊溥、胡濙都只能算是張輔的晚輩。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國公,說句不好聽的,王振一個閹人,他只會考慮自己的私慾,至於日後大明的命運,又與他有何關係?”
金先生說完再次看向張輔,他能感覺到張輔的態度已經發生動搖,這也是他說這些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