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好久不見

看來和我猜測的有出路,不是詩琪寫來的信,而是蕭清允寫來的。我滿腹狐疑的問道:“張半仙,蕭清允要見我?這封信你確定是蕭清允寫的?”

張半仙好像很無聊轉了轉信,三思後道:“嗯,是的。蕭公子在信中說要你過去找他,他有事情要交代給你。”

“那你還說你不知道蕭清允回來,如今不是原形畢露了。”我毫不客氣揭露張半仙之前欺騙我的事情道。

張半仙不怒反笑,凜然的攤手道;“抱歉,天香丫頭,先前是因爲有些誤會。你快去找蕭公子吧。遲了他可能不在。”

我的心兒不知道爲何帶着一絲強烈的焦急,“張半仙,他要我去哪裡找他?你至少說個住址啊。”

張半仙把信放在眼前,好像是在回想信件裡的內容。許久才說:“信上講明,蕭公子京城郊外南邊三裡處的一處居所上。”

“好,我這就叫舞兒陪我一起去。”我起身要喊舞兒下來。張半仙猛地站起來制止道:“天香丫頭,蕭公子信上只說讓你一個人去,沒叫舞兒丫頭去。事關重大,少一人知道多一份安全。”

“連舞兒都不行?好吧。”我聽樓上赫連舞和小二的嬉笑怒罵聲越來越大,心想:赫連舞每天跟着我辛苦的忙前忙後,是應該讓她好好的玩樂一番。我一個人去又何妨,蕭清允這次不給我合理的解釋,我絕不放過他。

“嗯,天香丫頭快去吧。我等下會跟舞兒丫頭說明的。”張半仙指着大門旁邊溼漉漉的油紙傘,說道:“外面下着大雨,你可以打着這把傘去。”

“多謝張半仙了。”我學着男人之間的抱拳禮對張半仙道,然後撐開那把油紙傘。剛準備踏出門檻,猛烈的強風便‘呼呼’地刮來,軟綿綿的雨絲撲打在臉上,別有一番清涼舒適的感覺。

雨下得很急很大,青石板街上到處都是泥水坑,即使我撐着傘,身上的衣袖也難免被雨水沾溼。冷冰冰的袖子貼在手臂上,挺寒冷刺骨的。我小心的避免踏入泥水坑,但裙角邊還是沾上了土黃色的泥水。哎……回去的時候要換件新的襦裙了。

按着張半仙的說辭,我走出了京城,遠眺南邊。一大片隨風搖動的竹林,瞬間映入我的眼簾。青翠欲滴的竹葉在風中搖曳,‘悉悉索索’的聲響,彷彿編織出一曲動人的歌謠。邁入竹林,我瞬間置身在一片綠色之間。

腳下踏得是枯黃的落葉,在雨水的滋潤下,和泥土混作了一團。此情此景,我想到了一首十分貼切的詩來形容,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落葉歸根,這一片冬暖夏涼的竹林當真是修身養性和隱居的好去處啊。

蕭清允太會享受了,選擇在林中居住,美不死他。走不多時,我遠遠的瞧見前方一間精緻的木製雅居。房子差不多雲錦樓大廳那麼大,屋檐全部都是由青楠木蓋建,籬笆裡側,一盞孤零零的燈掛在竹竿上。

打開籬笆的門,我輕輕的邁步進去。只見房子門上方,掛着一隻八個單管制作的風鈴。風兒吹得緊,風鈴互相敲打,‘叮鈴玎玲’清脆響聲特別悅耳。

“有人嗎?蕭清允,你在不在?”我探頭探腦的衝屋內喊道。等了一會兒,屋內並無任何聲響。“蕭清允,你在不在,是我,我是楚天香。”我繼續輕聲喊道。

除了外面的風鈴聲,竹葉聲,屋內依然靜悄悄的一片。我彷彿置身在聊齋的世界中。在那一刻,我還想象這個居所是妖怪變出來的。我不禁打了個哆嗦,這片竹林實在顯得有些詭異啊。

既然沒人,我便逕自推開屋子的房門。打開門的那一瞬間,一股特有的芙蓉花香就撲鼻而來。屋內擺放着一個紅木案桌,案桌上茶盞胡亂堆砌。牆壁上掛着一副方形的水墨山水畫。畫末印章上,紅色的幾個大字雖然看得不大清楚,但我依稀認出了“蕭清允”三個大字。果然,這裡是蕭清允的居所,張半仙沒有騙我。只是蕭清允既然邀請我過來,又爲何不見人影。

剛猜測間,屋內忽然一聲大喝:“何人膽敢擅闖我的居所!”我不禁大喜,心裡暗道應該是蕭清允回來了。可是那聲音卻又不像蕭清允的。回過頭,卻見一道士裝的男子撐傘站在外頭,對我橫眉冷眼的。

男子的束髮上插着一枝木髮簪,身背長劍。很像現代電視劇裡,仙俠裡的仙人模樣。這男子我當然沒見過,於是問道:“這位大哥,你說這是你的居所,可是在我的印象中,這裡應該是蕭清允的居所吧。”

道士男子眼睛驀地睜大,猛然一驚,詰問道:“你這女子怎麼認識蕭公子,你是何人,你來此有什麼目的?!”他收住了油紙傘,進到屋內。我這才發現他比我高出了大約二十公分,在我面前,儼然是一名巨人。

他長着一雙迷死人不償命的丹鳳眼,只可惜,俊逸的臉上掛着冷漠的神情。一張典型的撲克臉。看來他對我帶有敵意啊。

“我叫楚天香,相爺府的三小姐。我是張半仙介紹來的。”我注視着那雙攝人心脾的眼睛,感覺莫名的放鬆。這人應該和蕭清允是同道中人,我能感覺到那股氣質。

“什麼?你是張半仙叫你來的!”誰料道士男子聽到張半仙的名諱,差點憤怒的跳了起來。他眨眼間拔出身後的長劍,不客氣的橫在我的眼前。銳利的劍鋒,寒光爍爍。

我驚呆了,這男子憑地無禮,不問青紅皁白,便舞刀弄棒的。我心下慌了神,要是赫連舞在這就好了。“你,你想幹什麼?我和蕭清允是朋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你說你是楚天香就是楚天香了嗎?告訴你,沒有誤會,張半仙先前吩咐過,任何闖入蕭清允居所的人,都格殺勿論!”道士男子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提起長劍,毫不客氣的對我刺了過來。

我條件反射的拿右手臂去抵擋,鋒利的劍擦過我的手臂,一條猙獰的血痕便浮現在眼前。血如泉涌,我疼的直咬牙根。

啊?!這道士男子真的動手了。慌亂中的我,見他的劍又要刺來,不知哪來的力氣,使勁抓住他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一口。道士男子一聲巨大的哀嚎,擡腿一腳踢在我肚子上。我痛眼淚差點流出來了。

我順勢跌倒,求生慾望強烈的我,四處亂抓。拿起什麼東西就砸道士臉上。我楚天香怎麼可以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裡!

我記不清我抓了什麼砸到道上臉上,好像有茶壺,好想有小凳子。反正砸得道士男子一臉的茶水,他的動作遲鈍了下來,我趁着這個千載難逢的時機,冒雨衝出屋去。

暴雨瞬間把我淋成了落湯雞,雨水流進我的眼睛,鼻子和嘴巴。我難受的要死,但我知道我不能停下,我只能跑,我跑得肚子岔氣,也只能堅持的跑下去。我的意識裡,只有一個信念:跑!不跑就死!

“別跑,站住!”道士男子也衝進雨裡,從後頭追來。回頭看去,他的速度比我快多了。迅猛快速的他一會兒就衝到我的後面。他的劍穿過雨滴,如一道閃電般刺了過來。

我大叫一聲,晃開身子。只覺得右肩膀吃痛,下意識抱住肩膀。但見一股鮮紅的膿血噴射出來,我慌了神,不停的用手去蓋住傷口,想要止住流血。不知道有沒有被刺中動脈,我不想流血而死!

道士男子見我狼狽不堪,冷笑了一聲,接着對我的腰踹了一腳。我一頭扎進了泥水上,臉上粘上了許多的泥土和落葉。我已經忘了痛是什麼感覺,差不多麻木了。此時的我,在道士男子眼中,就是一塊砧板上肉——任人宰割。

我欲哭無淚。面對道士男子的步步逼近,我徹底絕望了……

月朗星稀的夜晚,我猛地從牀上爬了起來。呼……我渾身汗流浹背,顫抖不已……待平息了心情,我才發現原來我都是做夢啊。

可是,肩膀上傳來一陣劇痛,我看到手臂和肩膀竟然被繃帶纏着。繃帶上若隱若現的血跡清晰可見。而我的衣裙竟然不知所蹤,只剩褻衣裹身,天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百分百確信我受傷了,而日間的道士男子是真的,我不是在做夢,我是真的被追殺!而我現在又是在哪兒?擡頭掃視了一眼房間,紅木的案桌,水墨畫清晰的映入我的眼簾。門外還有‘叮噹叮噹’地清脆的風鈴聲。

我是在蕭清允的雅居內!我頭疼欲裂,日間的發生的事情竟然一點都想不起來。外面雨早已經停了,風依然颳着,天氣特別清冷。門‘嘎吱’一聲開了,只見一名男子信步走了進去。我害怕的抓起身上的被子,想要遮擋住自己。“誰?!”

但我看到男子的那一刻,我呆了。那男子眼若流星,脣紅齒白。白色的衣袍在擺動間,盡享風流不羈的韻味。只是其成熟的面目彷彿歷經了許多滄海桑田的事。這男子不是我日思夜想的蕭清允嘛?!爲什麼看見他,我鼻子竟然猛地一酸。顫抖着聲音,說道:“你……你是蕭清允嗎?”

男子凝視着我,幽幽開口道;“天香,你醒了?身子還痛不痛?”要不是這個聲音如此熟悉,我恐怕會以爲是別人冒充蕭清允。

“清允,我沒看錯吧。真的是你嗎?”我掙扎着想要爬起來看清楚蕭清允的臉。但身子一陣劇烈的疼痛。額頭上的汗珠滲透出來。

蕭清允連忙將溫暖的身子靠過來,柔緩的按住我。“別,你別起來。你先躺下。天香,你沒有看錯。是我,我是蕭清允。如今最重要的事,是你把傷養好了。”溫柔的聲音蕩在耳旁,我原本對蕭清允的芥蒂忽地一掃而空了。蕭清允緩緩拉起白色的袖口,將我額頭上的汗珠逐漸擦拭。一股無比熟識的芙蓉花香讓我倍感舒心。

我趕緊在心頭不停唸叨,楚天香啊楚天香,你不是自恃對任何美男都不會產生感情的嗎?你要矜持住啊,不要被蕭清允的糖衣炮彈迷惑了。自己會受傷可都是蕭清允造成的。雖然不是他直接對我造成傷害的罪魁禍首,但他是間接的參與者。

這麼一想,我的心情平復了許多。躺在硬梆梆的石枕上,藉着明亮的月光,我望着蕭清允略顯滄桑的臉,問道:“清允,我們真是好久不見了。你明明回來了,爲什麼一直對我隱瞞?上次在雲錦樓看到的男子是你吧。”

蕭清允眼神忽地呆滯了一下,然後回覆了清明道:“天香,我不是故意要對你隱瞞的。哎,原以爲這樣可以讓你別參與進來,誰知你越陷越深。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幫你?”

我越陷越深?不知道蕭清允這句話是何意。“我沒事的,你要幫我什麼?”

蕭清允的目光朝下望了望,好像帶着些許愧疚,然後又注視我,道:“天香,詩琪找過你了吧。”

我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嗯,她讓我籌集銀兩。你們真的要造反嗎?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們可要想清楚啊。”

“如果只是造反,那倒也罷了。”蕭清允無奈的苦笑了下,“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眼前看到的事實不一定是真的。而且,我覺得詩琪她想的很清楚,可惜我始終和她不能成爲一路人。”

蕭清允的神色顯得那麼落寞,我真的想替他分憂。但依他的性子,他是不可能對我和盤托出的。蕭清允神色肅穆的站了起來。“對了,早間那道士站在門外,我讓他進來。”

“姜柏,你可以進來了!”隨着蕭清允的呼喊,一道影子突現在房內。白天那個害我的道士男子低着頭走了進來。

站在塌下,道士男子對我彎腰抱拳道:“抱歉了,楚小姐,日間差點誤害了你,幸好蕭公子及時趕到,纔沒釀成一場大禍。我有罪,請求你的原諒。”

道士男子說的那麼情真意切,我又怎能再記恨呢?我知道,這一切都是誤會一場。只是他先前說的那句:張半仙叫來的人都格殺勿論。我比較在意。我淡淡的對道士男子說道;“竟然你是無心之失,我也不想怪你了。”

道士男子激動的再彎腰,道:“多謝楚小姐的豁達。還好有蕭公子爲楚小姐療傷,楚小姐才恢復的這麼快,不然我實在過意不去。”

我臉上火辣辣一紅,天啊,蕭清允替我療傷,不是說明蕭清允幫我換得褻衣?!這不是讓他看個精光了。我真想挖個洞鑽進去。我偷偷瞄了蕭清允一眼,卻見他彷彿猜中了我的心思,神色自若道:“天香,是我替你療傷,但衣服我是吩咐丫鬟過來給你換的。”

我放鬆的舒了口氣。雖然覺得甚好,但心中有股悵然若失的感覺。蕭清允握住我的手,鄭重其事道:“天香,你聽我說。京城已經不適合你待下去,等你病痊癒之後。和舞兒姑娘逃得越來越遠。好嗎?”

我是想逃離過,但我無論如何放心不下一個人。“清允,抱歉。我不想這麼離去,我來到這個國家,我知道一定有我的使命。還有,我爲何又逃?難道有人想要害我性命。詩琪讓我替她籌錢,她是不可能害我的。”

“不,我是不想讓你捲入無謂鬥爭中,你一定要逃。我會爲你安排一切的,行嗎?”蕭清允眼神異常堅毅的望着我。

道士男子眼神焦急了,道:“蕭公子,這人是楚天香,她是詩琪小姐計劃裡面非常關鍵的一個棋子,你不能讓她逃逸!”

我看道士男子好像話裡有話,連忙問道。“姜柏,你爲什麼說我的是詩琪計劃裡的一個關鍵棋子?”

姜柏正要回答,蕭清允冷哼一聲道:“楚天香算是我的知己,我讓她遠離爭端有錯嗎?”

道士男子不甘示弱,同意態度強硬的道:“如果蕭公子執意這麼做,那我一定會如實稟告詩琪小姐!”

蕭清允怒氣沖天,猛地一拂袖,喝道;“這事我自有分寸,輪不到你和詩琪來管我,還不下去?!”

“好,蕭公子,告辭!”道士男子雖然恭敬的退了下去。但眼裡還是透着憤憤不平的意味。

看蕭清允他們因爲我差不多鬧翻天,我知道我和赫連舞非要搞清楚事情真相不可。而且我在一點一滴在挖出詩琪的計劃,不想半途而廢,“清允,我沒事的。你不必爲了煩心,我只想問一句,爲什麼你叫我來?”

蕭清允眉頭緊鎖,疑惑道;“我何時讓你來?我還奇怪你怎麼自己找過來了。”

“什麼?你沒有叫我來,不是你寫信給張半仙,讓我過來的嗎?”

“你說張半仙?!”蕭清允驚疑了一下,道:“天香,不,我沒有給你寫信,我也沒有讓張半仙叫你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