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書信放在了最顯眼的香案上,相信蕭清允只要一起榻,便能一眼瞧見。
隨即,我最後看了他一眼。事着滿腔遺憾與不捨,將房門推開。
推門的同時,正巧碰到了阿奴。她手裡端着熱氣翻騰的湯藥,正欲說什麼,卻見我臉色有異,當下她不安道:“姑娘,你這是要做什麼?”
我苦笑的看了一眼阿奴,知道這個丫頭心地不錯,一直跟隨着我也忠心耿耿。只可惜,眼下,我也無能讓她過上好日子了。
“阿奴,這個是?”
“這是給少主人滋補的湯藥。”
“你放進去吧,一會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阿奴發現我表情凝重,雖滿懷疑惑,但也不敢耽擱,當下就把湯藥放下,尾隨我一起出來。
爲了不讓蕭清允聽見什麼,我讓她跟我來到了後邊花園。
“姑娘,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爲何你要這般神神秘秘的?”
“阿奴,這個你拿着。”我把身上最近的積蓄,還有頭上唯一,一支值錢的金衩遞到了她的手裡。
她接過東西以後,嚇得花容失色,忙要跪地道:“姑娘,你這是幹什麼啊?是不是阿奴做錯了什麼?”
我忙挽扶着她道:“你沒做錯什麼,我只是,想讓你離開這裡。”
“離開?爲什麼,是阿奴不好嗎?姑娘,爲何要趕我離開?”
看着阿奴既惶恐,又不安的表情,我心中微痛道:“不是,是因爲你太好,所以我怕我離開以後你在這裡吃虧。因此,這些東西算是給你最後的安頓。離開這裡吧,要麼回家,如果沒有家人,就找個好的男人嫁了吧。那些錢,自己謀條出路去,也比一輩子給人家當奴才好。”
罷了罷了,這以後,只當他是一個普通的恩客。人生不過夢
“姑娘?你要走?”這才緩過神來的她,震驚而不可思議的看着我。
我點點頭道:“是的,很快就要離開。”
“爲什麼啊?少主人對你那麼好,他那麼喜歡,你也在這裡很好,爲什麼要走?”
我看着她茫然的模樣,只是苦澀一笑,因爲很多東西。她不懂,而且想法和我不同,我說了她也不會理解。
許久,她見我笑卻不語,眼神飽含辛酸與無奈。於是,她難過的揚起脣道:“是不是因爲司馬茹兒?”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於是默然道:“算是吧。”
“可是姑娘,少主明明喜歡的人是你啊,你難道還懼怕她嗎?那麼多苦都吃過來了,卻要在這一刻放手嗎?”
“我……唉,阿奴,其實你也看到了。離開是我最好的選擇。我不想繼續與那個女人鬥下去了,她是能幫助清允的人。眼下,我必需離開。”
聽罷,我以爲阿奴會強辯些什麼。可到最後,她竟然也沒說什麼。
“好吧,姑娘,既然這是你的決定,我也不好再說什麼。走,我們一起走。”
留下這句話,阿奴似乎也下了莫大的決心。我不由牽起她的手,滿意一笑。最後,回頭凝望了一眼,這個讓我做盡美夢卻又完全破碎的地方。
不過,現在想想,我能來到這個並不屬於我的時空,已經如同在做一場夢,今日不知明日事,如此悲傷下去,並非我的風格。我覺得,我要活出從前的自己,桀驁不馴,及時行樂,纔不枉在這世上走了一遭。
他留給我的情還在,不過,這顆心卻已歷盡滄桑。清允,我真的走了,你一定要好好保重。這輩子,也許我們再也沒有走到一起的機會了。希望下輩子,你揹負的東西,不再是這麼多。
最後一次的留戀,最後的一次的不捨,就在這一刻,隨風消逝吧。
我楚天香,重新過活。不再受情愛牽拌,讓一切不屬於我的煩惱,都到九宵雲外吧。
離開清雲莊以後,我帶着阿奴去了京都最繁華的集市。後來,她告訴我,她想去投靠她遠方的一個表姑。
於是,我就把她送上馬車,讓她隨着自己的心願去了。
阿奴走後,我就名副其實的一個人了。
自從放下這段感情以後,我覺得渾身上下有說不出來的輕鬆自在。但也許表面的輕鬆自在,卻難以掩去內心的孤寂與涼意。我默默的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下去,舞兒的仇還沒有報,我不能有任何消極頹廢的想法。因爲,現在的楚天香,並不是那麼脆弱。
雖然自己在內心,不斷告訴自己要堅強一些,可是整個人不知道怎麼的,總還是提不起精神。
也許內心還停留在失戀的陰影當中,也許是,空有報復的熱血,但卻報仇無門。
直到,茶樓裡面的百姓紛紛談論起雪妃娘娘的事情,我才從自己消極的思緒中,朗然回神。
“喂,你們聽說了沒有,雪妃娘娘明白要去離安寺燒香拜佛。”
“當然聽說了,這雪妃娘娘啊一去啊,多少人得知了消息要去那裡看熱鬧啊。”
“是啊,要明兒一早我們早些到,去那裡擺點小玩意,說不定還能掙幾個零子錢用。”
“你們說,那雪妃娘娘爲什麼要去離安寺啊?”甲乙丙丁,幾個茶客正熱切的討論着。
其中一個,有些神秘兮兮的說道:“這個你們就不知道了吧。”
其它人,紛紛探過頭道:“你知道嗎?”
“嘿嘿,那是當然。”
“那還不快說,說來聽聽啊。”
“聽說啊,那個雪妃娘娘,曾經的娘啊,沒死,她出家了。”
“啊?出家了?怎麼回事?”
“就在那個離安寺旁邊的水天庵,這次啊,雪妃娘娘肯定是想去探望她娘。”
衆人聽罷,皆露出不可信的樣子。其中幾位,不置可否的搖起了頭。
那人一見衆人不信,不由急道:“我這可是聽宮裡麪人傳出來的,真得很呢。你們若是不信,還有什麼更好的說法嗎?”
“我有,但呢,不敢說。”其中一人,小聲發言,同時有些驚懼的打量四周。
其它人也不顧,只被好奇吸引,也顧不得能說不能說,直接推着他道:“哎哎,你就別賣關子了,有什麼,就說吧。反正這裡也沒別人,就我們幾個。難道啊,這事能傳出去不成?”
“那好,我就說吧。這雪妃娘娘去離安寺啊,聽說是因爲常年作惡,心求不安。”
“啊?是嗎?”
“這雪妃娘娘我是聽說過,脾氣不是一般的難侍侯,以前好幾個侍侯過她的宮女都無緣無故的消失了。”
“對啊,以前是太子妃的時候,就鬧出過殺人事件。不過這雪妃娘娘狠得很,知事此事的人都沒活下來。”
“哈哈,那你怎麼知道的?”
“我是聽一個暗中看到,然後逃出來的宮人說的。”
“不是都沒留下活口嗎?”
“對啊,對啊,八成也不準。”
“就是就是,還不如聽我的。”這時,另一個也站出來,大聲宣佈道:“我這裡也有一說法。”
“嗯?你又知道什麼?說來聽聽!”
“這個雪妃娘娘殺沒殺人,我是不知道。但衆所周知,先後成爲太子妃,又當了現在的雪妃娘娘,已經有一載有餘,可這肚子啊,到現在還沒動靜。”
“你說的可是龍種?”
“是啊,你們看啊,一個正常的女人,這嫁入夫君家都一年了,這肚子不爭氣都要被上面的祖宗說。這妃子還不是一般的女人,這是爲皇室傳宗接代的。你說,她能不急嗎?轉眼啊,再不爭點氣,這皇帝啊,可就要納新妃了。”
“對對對,好像就是因爲這個雪妃娘娘不生子,所以後位一直空着。”
“這雪妃娘娘此行求子,應該就是爲了奪得皇后之位。”
“哎喲,這些可不是你們亂說的啊,妄自揣測這些,要讓旁人聽了去,是殺頭的大罪啊。”
其中一人提及到此事的嚴重性,其它人這才微微緩過神來。各自正襟危坐,心虛的瞄着四周。
我則蹙眉,楚天雪明天要去離安寺?這豈不是一個天大的機會?哼,這樣的惡毒女人也知道燒香拜佛了,真是可笑啊。莫不是真應了前一個人所說的話?她是爲了去看她娘不成?
哼,不管爲了什麼,明天,我都會去會會她,我跟她之間的仇,也該算一算了。
這一天晚上,我都沒有安睡。因爲我一直在計劃,明天我該如何殺掉楚天雪。
第一,她去燒香拜佛,肯定會帶着大批皇宮侍衛。有了上次的事件過後,這次她必定更加防備。
我單槍匹馬去,斷然不可能動到她分毫。
但是,讓我請人刺殺。第一,我根本找不到人脈,第二,我沒有銀子了。
於是,我苦思冥想,暗忖,絕對不可放棄這個機會。
轉眼,就已經天亮了。早早的我就鼓起熊貓眼,然後走到客棧門口,我問了今天當值的小二離安寺怎麼走。
小二看着我眼圈發黑,不由好意的調侃道;“怎麼?你也得知了雪妃娘娘要去離安寺的消息?”
“嗯。”我淡然的應道。
“一夜沒睡吧?”
我淺淺一笑,沒說什麼。
“唉喲,也真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麼。”
我在想着刺殺她,想了一晚上的計謀。當然,這些我不會告訴你。
“小二哥,你知道的話,就快說吧,我怕時間來不及了。”
那小二見我急了,這才熱情的迴應道:“喏,往這個街口出去,一直往東邊走,若是步行,需一個半的時辰,僱車,半個時辰就到了。”
“哦,我明白了。”
“姑娘,你這麼柔弱單薄,卻那裡做什麼?人家去那邊的可都是壯漢子啊,想做點小買賣,我看你還是……”
不待他說完,我就把手裡唯一一個銅板扔了過去:“小二哥,這個,算是我謝你的。雖然不多,喝杯茶夠了。”
“喲,姑娘,這就謝謝了。”
我頭也不回,就朝街口邊上停着的馬車走去。
還沒出口,車伕已經熱情的打招呼道:“姑娘是要去離安寺吧?”
我一愕:“你怎麼也知道?”
“嗨,不瞞姑娘說,今天要去那裡邊的人,多着呢。一大早,不用問也知道。”
“嗯,不過我沒錢,我耳朵上的墜子比較珍貴,你看能不能抵……”
“沒事,看姑娘長得這麼漂亮,白拉都值了。”
說罷,車伕爽朗一笑,便讓我上了馬車。
車伕在我的要求下,一路飛奔。幾乎超出了好幾輛一同前去的馬車。
到了離安寺的門口,四周已經圍集了不少馬車和小販。
看來,這些古人也挺會做生意的。就好比在現代,一個大明星要去哪裡時,那邊的生意人就會略動頭腦,然後小撈一筆。
下了馬車,我想把耳墜抵給車伕,車伕見我一人,又無盤纏,便說什麼也不肯要。
我心中甚是感激,謝過之後,便開始打算,怎麼計劃自己的謀殺。
可是,當我頭腦正感混亂之際,卻見一個少女從我眼前一閃而過。
開始我還覺得眼熟,後來猛然想起,我一定深刻的記得那個背影是誰的。
於是,我立即擡頭,那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我像個被人遺棄的孩子般,四處尋找,可任憑我怎麼努力,我也找不到那個人的身影。
良久,我才恍然苦笑。不可能,是的,不可能,那個身影,絕對不可能是她。赫連舞兒,不是因爲我已經死了嗎?難道是我太過思念她,而產生的錯覺嗎?
還是說,天底下間,本來就有相似的兩個人。況且,她們相似的,還只是身影而已。
那一刻,我激動澎湃的心,卻只能再次一落千丈。
逝去的人兒,是的,不可能再出現的。
就在我心緒極爲不安寧之際,卻聽得遠處傳來一道響亮的通報聲:“大家快把路讓出來,雪妃娘娘馬上駕到了,大家快讓,快讓開,別驚擾了雪妃娘娘的隊伍。”
話語一落,衆人唏噓興奮。當下,不顧一切的推攘着四周,企圖給自己爭一個好的位置出來。
我也在被人羣的推擠中,一下子退出了好幾米。
這一刻,我又焦又急,卻無半點對策。
是啊,我該怎麼報仇?我該如何殺掉楚天雪?上次是因爲有刺客而助,那麼這次呢……
“雪妃娘娘駕到,衆人讓道。”
一個老太監剛剛宣佈完,所有人就立即跪地叩首。
這時,宮中隊伍緩緩走來。坐在鳳輦上的楚天雪,一臉冷漠的打量四周。水眸,沒有絲毫溫度。
而我,卻冷冷的從人羣中站了起來。
是啊,讓我跟這個女人跪地,就算是死,也不可能。
若非上次,因爲有鬼老怪他們在,我也斷然不會跪下。
就這樣,我站在人羣當中,猶如鶴立雞羣。
當然,在這一瞬間,我也被楚天雪給發現了。
她看到我以後,臉上先是震驚,錯愕,不可思議,一同閃過。方纔的冷漠與傲然,似判若兩人。不錯,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哪怕不能報仇,我也不能讓她的日子過得舒服。
就在她準備喚人的時候,我卻率先大喊:“有刺客,刺客要刺殺雪妃娘娘,大家快跑啊。”
一句話,讓原本鴉雀無聲的場面,陡然如煮沸了的開水。
“咕嘟——咕嘟——”的人水泡,四處溢散。
然,楚天雪被人搖搖晃晃的放了下來,那些隊伍個個手握兵刃,慌亂的看着四周道:“刺客在哪裡?”
“保護雪妃娘娘。”
“護駕,護駕。”
“抓刺客。”
到處一片渾亂,我卻聽得楚天雪又氣又急的聲音:“剛剛那人就是刺客,去抓啊,抓住她,殺了她,我重重有賞。”
我冷然一笑,擠進人羣當中。哼,想再抓我,沒那麼容易。
楚天雪,就算你死不了,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剎時,場面已經不受控制。從離安寺裡出來的主持,看到這一幕,也慌了神,一時間不敢去接駕。
今天往來人衆多,老百姓們,東逃西竄,很快又驚了馬,人喊馬鳴,一時間,可謂烏煙瘴氣。
“楚天雪,拿命來。”
說是遲,那是快。突然,半空中,一抹嬌俏的身影從天而降。
從衣裙可以看出,對方是個女子。只不過蒙着面,一時間,看不清對方的樣子。
“刺客,有刺客……”
旁邊的人,紛紛響應。
我站在原地,驚愕住了。靠,我還真是烏鴉嘴啊,一喊,還真把刺客給喊出來了。
不過,我這個烏鴉嘴還真是吉利啊。不過,也要怪,這楚天雪豎敵太多,看來,真不止我一個人要殺她啊。
也不知道這個女人,暗地裡做了多少壞事,到處都有仇家。
但是呢,我很高興,因爲有了幫手在,那麼我就不在是孤軍奮戰了。
不錯,當下我就朝慌亂的人羣中擠去,看到那個女子和那些侍衛們周旋,我要幫忙了。
雖然啥也幫不到,但看那女子身手不錯,待她把這羣人打得落花流水了,我又故計重施,再如上次一樣,找準機會,再給楚天雪致命一擊。
可惜啊,這個女人還真聰明瞭,一直躲在別人後面,讓人將她團團護住,要靠近她,可能要花點時間了。不過,這不是問題,她有她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橋梯。
“看招……”我身上僅帶來防身的一包胡椒粉,往那些人中一撒。
頓時,風打的方向正巧是那邊,那些粉末陡然間吹得衆人滿臉都是。
他們來不及用手去擋,於是吸了滿嘴,一時間,又咳又躲。
不錯,這招是損,不過,用起來還不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