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慕容紫君大吵一架以後,他並沒有爲難我。我徑自返回到了清雲山莊,然後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誰也不見。他怕是也瞭解我的個性,當即沒說什麼,便率兵離開了。
是的,既然來者是慕容紫君,那麼我的安全就算是有保障了。這個男人,無論我做了什麼,他是不會傷害我的。不錯,在我內心,我明白,那段過去,我們誰也忘不掉的。
後來這幾日,他再也沒來找過我了。這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不錯,以慕容紫君那種不依不饒的性格,斷然不會因爲這樣就擺手了。難道說,這一年來,他已經徹底改變了?不再是當實我所認識的慕容紫君了?還是說,那天我說過的話實在太過,太傷人了?
思來想去,雖然內心有些不安與愧責。但我只能安慰自己,不來也好,蕭清允按時辰,也該歸來了。
到時候看到我跟慕容紫君這般糾纏,就算沒有什麼,也難免會有些不好。
可時,轉眼就快一個月過去了,蕭清允不但沒有回來,而且張半仙那邊的消息也全無了。
我陷入空前的茫然之中,沒有了蕭清允的消息,我就如斷線了的風箏。我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他到底怎麼了?去琉若發生了什麼?明明說的大半個月就會歸來,可惜現在都快一個月了,他是勝是敗,是生是死,我皆不知道。有時候我想問清莊裡面的人,可是看到他們迷茫而空洞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們比我還不知境況。
有時候,我覺得我等得快要瘋了。並非是我耐不住寂寞,若是,他一切安好,讓我苦等十年,我也無所謂。只是,現在他生死下落皆是不明,讓我這樣等,我覺得自己每一刻,都有種揪心的感覺。我不是沒想過去找他,可是琉若,一個神秘隱晦的國家,並不是誰都能找到的。
於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無盡的等待。因爲我相信,蕭清允還是能回到這裡的。
他讓我在這裡等他,無論如何,他是會回來的。我在心中默默的告訴自己,只是時間久了,那種恐懼與失落感就越發讓心底深處變得懦弱。
於是,我決定這樣苦等不是辦法。我要做點事情出來,不錯,不做事,只爲等他而活,實在太痛苦了。
可是,越在你想找事做的時候,你卻越覺得一切事情都是那麼索然無味。
直到這一天,小丫頭阿奴見我整日悶在房間裡,鬱鬱寡歡,便要拉我出街遊玩。
阿奴就是那日被司馬茹兒欺負的丫頭,至從那日我救了她以後,她也感恩戴德,對我很是忠心。
心中一直擔憂着蕭清允,其實去哪我都沒有心情。尤其是出征前與他遊山玩水以後,去到哪裡,看到什麼,都會讓我觸景傷情。
後來小丫頭告訴我,說先帝駕崩,新帝登基,正是普天同慶之際,外面熱鬧得緊,非要讓我出去。我才愕然從自己的思緒中返過神來。
我不可思議的拉着阿奴的手道:“先帝駕崩?新帝登基?新帝可是……”
不待我說完,阿奴就天真的接過去道:“新帝自然是曾經的東宮太子殿下啊,也就是,前些日子來過這裡的那位,想不到這麼快,他就變成皇帝了。唉,怪不得我娘以前常說,世事無常啊。”
我總算明白,爲何這些日子他沒有來找我了。原來,他爹死了。當今的皇上死了,他又身爲東宮的太子,自然脫不開身了。不過,轉念想到,他既然已民是皇帝。那麼……
“那這麼說,那個女人就成了皇后嘍?母儀天下的皇后?”我冷然的說着,脣角不由自主揚起一抹苦澀。她,真的成爲了皇后娘娘,那麼我的仇,又該何時才能報得了?
“皇后?”阿奴一愕,淡淡道:“沒聽說立皇后啊。”
我諷笑的說道:“曾經的太子妃,不是現在的皇后,還能是什麼?”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沒有聽到立皇之事,只有新帝登基。要不,姑娘,我們出去看看唄。我看你這幾天悶在家裡,整日失魂落魄,出去走走,看看要不要好些?”
這一次,我雖沒有同意,但也沒有拒絕。
阿奴只當我是默認,便準備好馬上,拉着我一同出了山莊。
京都,天子腳下。
一個月不來,簡直煥然一新。到處都張燈結綵,爲新帝登基,表示歡慶不已。
今天是慕容紫君登基的第三天,按照啓瀾國典,理應在最繁華的京都巡遊一圈。
這表示,對百姓的愛戴,也算,顯示他的帝王之威。
我站在街角一畔,失神的看着這喧鬧的一切。彷彿自己的失落與安靜,與四周的所有,顯得那般格格不入。
遠遠的,一陣歡呼,讓我從遊離中驚醒。
我看到身邊嬌顏興奮得通紅的阿奴,有些脫離狀態的問道:“他們在看什麼?擠成這樣。”
阿奴激動的說道:“皇上的隊伍,馬上就要路過這裡了,大家正準備迎接新君的倒來呢。”
“是嗎?”
我喃喃的說罷,就聽前端傳來一道響亮的鑼聲。
“皇上駕到,全民祈福。”
率話一出,街畔兩邊的百姓,皆恭謹而有禮的跪在地上。
然,俯首叩拜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是被阿奴強性拉着跪在地上的,我沒有像身邊其它百姓那樣又跪又拜。我就怔怔的看着前方那恢宏大氣的兵馬。
慕容紫君一身金黃色的袞服,龍袍上繡着的九條五爪金龍顯得尊貴而威儀,他端坐在金色而華貴的龍輦上,看着前方的眼神是如此堅定沉着,數萬百姓的視線與注目彷彿對他沒有一絲影響,沉穩的氣質完全看不出他僅僅是一位才二十歲左右的少年。隨着飄飄的樂聲響起,明媚的陽光落在這位新君的身上,百姓們不安地心也漸漸的安定了下來,新皇穩重的表現讓他們對未來開始充滿信心。
我就那樣看着他,此時覺得熟悉而有陌生。
俊朗的眉,清麗的眼,挺直的鼻樑,不染而朱的嘴脣。烏黑的頭髮直達臀際,披散在結實又頎長身軀上,裝點出妖魅般的好看。這樣的男人,無論是外貌身世,都足以讓天下女人瘋狂。
到頭來,卻讓楚天雪佔有,我一陣噁心。
再一擡頭,卻見鳳輦之位,並無一人。空蕩蕩的感覺,讓人內心有些落寞。
我就這樣盯着前面如神,直到樂聲消失,他的身影模糊。百姓們才紛紛起身,我也被阿奴拽了起來。
“姑娘,你到底怎麼了?該跪的時候,又不跪。現在皇上走了,我卻又不起來。”
我只能難過的笑笑道:“你覺得新帝如何?”
阿奴嬌顏一紅,不住點頭道:“在我心中,一直以爲皇帝都是些七老八十的糟老頭,想不到,這個新帝可以如此俊朗好看。”
“你膽子不小啊,敢這麼評價。”
“姑娘,我就當着你的面說。你那麼善良,又不會揭發我。不過,我是說真的,你看剛剛的那新帝,他的眼睛好像是黑金色的,深邃又漂亮。臉寵也是俊美非凡,舉手投足在在都流露出渾然天成的帝王霸氣,還有一股叫人難以抗拒那野性的魅力。”
聽了阿奴的描述,雖然心裡也是這樣想的,可表面還是取笑她道:“喲,小丫頭,你連皇上也敢褻瀆?”
她急道:“這哪是褻瀆啊,這是民女的愛戴之情。”
“愛你個頭啊,看你剛剛一直低着頭的,想不到還把皇帝偷看得那麼清楚。”
“哪有,只是隨便一看的。哪知道,這一看啊,就挪不開眼了。”
“是啊,這樣的皇帝,是天下女人的夢想。只可惜了。”
“可惜什麼?”
‘“可惜那個女人佔有了她。”
阿奴聽罷,有些不以爲然道:“那有什麼,皇后之位,不是空懸着麼?”
“皇后之位空懸?什麼意思?”
“剛剛我聽旁邊的百姓議論,說是新帝並沒有立先前的妃子爲後,只是隨意賜了個妃子的名份,連出遊祭天大典也沒讓她跟着。那就說明,皇上心裡,並不重視從前那個太子妃。”
“怎麼會這樣?”既然他不喜歡楚天雪,爲何當初要娶她?這下,我糊塗了。
“怎麼不會這樣?聖意不可揣測,他心裡是怎麼想的,我們這些普通百姓怎麼會知道?既然皇后位置空缺,那說明新帝心中,另爲她人做了準備唄。”
“是嗎?”
阿奴盯着遠處,也不看我,神情仍然激動個不停道:“肯定是這樣的。也不知道是哪個女子這麼幸運,讓新帝看上封爲皇后。唉,要是是我的話,就算死也值得了。”
我聽完,淡然一笑。看似繁華的背後,又暗藏怎樣的辛酸呢?
正所謂,古人有句話說得好。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好了,阿奴,時辰不多了,你回去吧?”
“回去?”阿奴還有些留戀的說道:“會不會太早。”
“如果你還想玩,那就玩會吧。”
她瞬間聽懂我的話了,立即瞪大眼睛不可思議道:“怎麼?你不陪我了?你要回去嗎?好吧,如果你想回去,那我們就回去吧。”
“不,我暫時不回山莊。”
“啊?姑娘,那你要去哪裡啊?”
“我還有點事要辦。”
“什麼事?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我連搖手拒絕:“不用了。反正天黑之前,我會回清雲莊的。”
“可是.....”
“別可是了,你自己玩吧,我先走了。”
避開了阿奴之後,我隨後又固了一輛馬車,直達了我曾經的住處——丞相府。
不錯,這裡是我在古代的第一個家,但我卻絲毫沒有找到一點屬於我的溫暖。
爹爹的漠視,大夫人的欺壓,兩個姐姐的陷害,讓我過得很是疲憊。
還好,已經完全脫離了他們。
不過,今天我回來,目的就只有一個。
不錯,報仇。既然暫時殺不了楚天雪,那麼我只能把第二個目標放在大夫人身上。
她們這對惡毒的母女,我說過,做鬼也不會放過她們。
當馬車停在門口的時候,我掏出銀兩打發了車伕,然後繞過牆院,走到了後門。
既是報仇,我就不能走正門。而且,後門的位置,正是大夫人曾經的住所。
當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躍牆進去的時候,我剎那間驚愕了。
曾經大氣磅礴的丞相府,此時,竟有一種說不出的蕭條凋零。
偌大的府上,不但沒什麼看守的護衛,連侍候的丫鬟奴才也少得可憐。
遠處的門房,有些殘破,竟也無人修管。
而且,好幾處院子,竟然空洞得沒有一絲生氣,而我所站的花苑,連個看守的人也沒有。
此時,哪比曾經的繁華熱鬧,竟有種,人走茶涼的悽慌感覺。
怎麼會這樣,一時間,我有些回不過神來。
直到,被人狠狠一撞,噬骨的痛意讓我狠吸一口氣,來不及轉身,卻聽一小丫頭片子大罵:“誰呀,大白天站在這裡擋路。”
待我回頭的瞬間,那丫頭愕了一下,繼而臉都嚇白了。
她眼大的眼珠,像看到了鬼一樣,半晌捂嘴想要驚叫。
按照慣例,我當然知道對方嚇到,立馬要喊人了。我是來報仇的,當然不能泄露身份,於是我抓住那丫頭的手,就狠狠捂住她的嘴道:“別出聲,否則……”本來想說點狠話啥的,可是又發現,自己不是演壞人,那些什麼殺掉奸掉的話,我怎麼也說不出口。
但小丫頭似乎明白我的意思,立即止聲,只是瞪着眼睛,一臉無助而哀求的看着我。
我看她可憐巴巴的,當即就鬆開她,但卻把她的路給攔住了。
“不要喊,聽到沒有?”
那丫頭猛點然,一副想哭,哭不出來的樣子。
“幹什麼啊,看到鬼了嗎?嚇成那樣。”好歹我也曾是這裡面的三小姐,至於麼她。
良外,那丫頭卻大着舌頭道:“三……三……你真是三小姐嗎?”
“怎麼?”我不以爲然道。
“我沒看到……看到……鬼……鬼嗎?”
“你說呢?大白天的,鬼敢站在這裡嗎?再說,你看我這身下不是有影子嗎?”
見我這樣一說,那丫頭立即低頭查看。果然,發現我並非陰魂以後,她才鬆了口氣,臉色大好道:“三小姐,你沒死啊?”
我翻着白眼搖頭道:“當然沒有。”
“那我馬上去告訴老爺。”
說罷,她轉身要走。我連忙將她拽了回來:“不許去。”
“爲什麼?”
“不要問爲什麼,我問你,大夫人呢?”
“大夫人?”她遲疑了一下,便有些沮喪道:“當初,她說是她害死了你,太子殿下,不當今天的新帝還有你爹,就直接逼着大夫人出家削髮爲妮了。說是對她的處罰,要讓她今生與青燈相伴,孤獨終老。”
“削髮爲妮?”我大驚:“你確定,是新帝逼的?”
“當然。”
“......”若真是慕容紫君逼的,那麼說,他真是爲了我?既然爲了我,應該知道楚天雪和她母親是一夥的,爲何又要娶她呢?
“三小姐,你發什麼怔啊,你怎麼沒死啊?”小丫頭一臉好奇的湊過臉來,然後用手戳了我一下,感覺到我身上的彈性後,她才鬆了口氣。
我看着她,心想,既然我的仇有人報了,那我來這裡,也是白來了。
當下想走,可是看到府上的境況,不由納悶道:“這府上怎麼回事?人呢?”
“都被相爺遣散了啊。”
“遣散?爲什麼啊?”
小丫頭有些難過道:“大夫人削髮爲妮以後,大小姐又出嫁了,二小姐時常與夫家吵架,三頭兩地回家鬧。家裡面雖然沒有大事發生,卻有種雞犬不寧的感覺。相爺總是很憂心,整天唉聲嘆氣。這一年過去,像老了十幾歲一樣。這些日子,相爺說自己越發力不從心了,於是打算辭去官職,欲要離開這裡。”
“離開?”
“是的,他打算帶着你的親孃去鄉下,找處幽靜之地,安享晚年。”
“他真捨得這一切嗎?”我不由冷笑,想到當初,爲了讓幾個女兒飛上枝頭當鳳凰,他可沒少虧待我啊。現在,怎麼,力不從心了,要解甲歸田了嗎?
“相爺說了,沒什麼捨不得的,幾個女兒現在造成這樣,都是他一手害的。其實,他很愧對三小姐你的,以爲你死後,相爺就給你立了個靈位,時常就在你靈位前,一站就站一天。”
聽到這裡,我的內心深處,不由微微一揪。
原來,這個老頭也有良心不安的時候了,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三小姐,既然你現在回來了,相爺肯定高興,我去讓他過來,你們父女團聚可好?”
“不行。”
我冷喝的聲音,驀地把對方嚇了一跳,對方有些不解的看着我道:“爲什麼啊?”
“反正你們都以爲我死了,就當我死了吧。”
“啊?”
“就算知道我活着又怎麼樣,我也不會跟着他們一起離開。”
“你不走?”
“是的,死了就當我死了吧,少個念想。也許我活着,還會讓他不安的心,越發糾結。好了,丫頭,這個給你,記住,就當你今天沒有看見過我。”
說罷,我把一錠銀子塞到了那丫頭手裡。
正欲走時,她又追了上來,欲言又止道:“三小姐,你真不打算見見相爺他們了?”
我狠着心道:“不用了,如果將來有機會,我會去找你們。”
“可是……”
“好了,我走了,記住。我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