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多名東雲精兵齊齊吶喊,宛如一羣英勇的野豬,朝着金山鎮大門發動了衝鋒。
沉重的腳步聲中,一行十幾名身披重鎧,面甲呈惡鬼造型的刑天氏子弟從兩側碉堡魚貫而出。他們左手掛着厚達一寸的合金鋼重盾,右手緊握一挺掛着長長單鏈的重機槍,一字兒排開站在了門前。
‘咚、咚咚、咚咚咚’!
東雲士兵剛剛開始衝鋒,十幾挺重機槍就齊齊轟鳴。
密集的彈殼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大口徑子彈帶着可怕的嘯聲,穿透了這些東雲士兵的身體。
矮小、單薄的東雲人,面對這種大口徑子彈,就好像錘子下面的雞蛋。身軀洞穿,肢體爆碎,子彈所過之處,大片殘肢斷臂蕩起了慘烈的血霧。
有東雲精兵舉槍就打,在自己被機槍撕碎之前,他們勉強扣動了扳機。
子彈呼嘯,命中了刑天氏子弟左手掛着的重盾,刺耳的撞擊聲中,火星四濺,子彈在盾牌上撞得粉碎,沒能對盾牌造成半點兒傷害。
南山滿月全速後退,在十幾名心腹護衛的簇擁下,他踉蹌着逃到了車隊的最後一輛汽車,氣急敗壞的咆哮着:“北河倉一你這個混蛋,帝國的叛徒,你,你,你死定了!”
月岐也帶着幾個身穿狩衣的男女,狼狽的跟着南山滿月逃跑。
面對十幾挺重機槍的攢射,哪怕是掌握了邪力的她們,也不敢正面抗衡。更不要說,金山鎮的城牆上,有英吉士武裝護衛,已經扛出了大口徑的迫擊炮。
“月岐殿,想想辦法!”南山滿月衝着月岐大吼。
月岐的臉色很難看。
她擡頭看了看天色,用力的搖了搖頭:“現在是大白天,我們的力量,被極大的壓制了。等到月亮升起,給我一萬條生魂充當法源,我可以讓他們死得悽慘無比。”
南山滿月不吭聲了。
一萬條生魂,混蛋東西,整個黑珍珠港的駐軍也只有三十萬,倉促間,你讓南山滿月從哪裡去弄一萬條生魂?
“我們需要時間。”南山滿月喃喃嘟囔:“山林中的那些土著猴子,最近越來越不安分了。血洗幾個部落,湊齊一萬條生魂,很輕鬆。”
空中突然響起了尖銳的破空聲。
城牆上,大口徑迫擊炮開始轟擊,十幾團火光在衝鋒的東雲士兵當中爆開,伴隨着淒厲的慘嗥聲,大片士兵被炸得粉身碎骨。
南山滿月和身邊幾個東雲軍官,一臉驚駭的看着被火光覆蓋的衝鋒隊伍,一聲不吭的衝上汽車,瘋狂叫罵順帶着一個個大耳光,讓汽車兵發動汽車,狼狽逃竄。
“聖尊在上,他們的炮彈威力,怎麼會這麼大?”南山滿月一臉不可思議的,回頭看向了那小小的,被火光徹底籠罩的戰場。
“這些炮彈的威力,起碼是帝國同口徑迫擊炮彈的三倍?”南山滿月用力的摩挲着下巴,喃喃道:“聽說,在神州的平海城,出現了威力是傳統炸藥三倍以上的新式炸藥配方。帝國軍械所,正在試製,這些洋蠻,居然已經投入了實戰?”
南山滿月突然看向了身邊的一名副官,狠狠一耳光抽在了他臉上:“混蛋,帝國軍械所的那些人,全都應該剖腹謝罪。給本土發電,就說,洋蠻們,已經將新式炸藥投入了實戰,我這裡也需要威力更大的新式軍械!”
月岐則是蜷縮在駕駛室內,皺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月岐吹了一聲口哨,從她寬大的袍袖中,一支通體散發出淡淡白光,宛如白銀鑄成的三足蟾蜍輕輕的竄了出來,落在了月岐的肩膀上。
月岐用面頰蹭了蹭這蟾蜍,這支通體散發出陰冷氣息的蟾蜍,‘咕兒’叫了幾聲。
“是啊,那個東國男子,很危險,你也察覺到了?”月岐皺起了眉頭,喃喃道:“可是,末法時代,東國的所有神聖仙佛的傳承,全都蜷縮在祖地中,不敢外出一步。”
“他,爲什麼敢在人間行走?”
“難道,又是一個自斬道途的‘末法護道人’?”
南山滿月一腦殼霧水的看着月岐,他眯着眼,極貪婪的欣賞了一下月岐那張嬌俏甜美的小臉蛋,‘嘿嘿’笑了起來:“月岐殿,放心吧,在帝國的大軍面前,沒有什麼危險可言。北河倉一做了愚蠢的事情,我會讓他回覆理智的。”
月岐笑顏如花,脆生生的應了南山滿月一聲。
南山滿月頓時像打了雞血一樣,分明是丟棄士兵狼狽逃竄的他,卻好似打了大勝仗一般,雄赳赳、氣昂昂的發號施令,讓汽車兵趕緊加速返回黑珍珠港。
金山鎮。
英吉士商務處,一間戒備森嚴的房間內,刑天鯉看着一名金髮男子,在一臺無線電臺前‘嘟嘟嘟’的按着按鍵。
這個世界,越發的古怪了。
他們的科技發展速度,有點離譜,哪怕是用科技大爆發,都難以形容他們的科技進步。
刑天鯉記得,大玉朝第一條溝通海外的跨洋有線電報線路,建成還沒有二十年呢,可是現在,一臺足以跨越大洋,和東國本土聯繫的無線電臺,赫然在他面前‘嘟嘟嘟’的亂響。
而且,這無線電臺的體積嬌小,不過一個手提箱般大。
可見,它的技術早已成熟。
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刑天鯉沉聲道:“向奧古斯閣下彙報這裡發生的事情,請求更進一步的支援。告訴奧古斯閣下,爲了帝國的利益,我會在適當的時機,向黑珍珠港的東雲人,發動主動襲擊。”
電報發出,不到一盞茶時間,刑天鯉就收到了平海城的回信。
奧古斯在電報中告訴他,距離東國最近的幾處英吉士殖民地,已經開始了全面的武裝動員,一支規模足夠龐大的殖民地艦隊,正在全速趕赴黑婆羅洲。
電報中,奧古斯要求刑天鯉,在儘可能的打擊黑婆羅洲東雲人有生力量的同時,儘可能的生擒活捉東雲人,尤其是健康的青壯。一支聖諾曼王國的遠洋運輸艦隊,正伴隨英吉士的殖民地艦隊,一併趕赴黑婆羅洲。
一名健康的東雲俘虜,帝斯代表的聖母教、聖諾曼王國,願意用兩枚大金幣,即二十兩官銀的價格高價購買。刑天鯉可以從中,得到百分之十的回扣,無論是要現金,又或者某些特殊的資源。
在電報中,奧古斯特意提起了,所謂的‘特殊的資源’中,有‘可以讓‘自然人類’延壽三十年的回春藥劑’。當然,這種藥劑報價不菲,大概需要十萬金幣,才能兌換一支。
而且,這是內部福利價格。
若非刑天鯉的特殊身份,這種回春藥劑,正常人根本連聽說的資格都沒有。奧古斯更是點名,帝斯背後的聖母教,之所以能夠得到大玉朝當今太后的鼎力支持,甚至太后自己都成爲了聖母教的虔誠信徒,正是因爲一支爲太后量身定製的回春藥劑!
刑天鯉看着電文,半晌沉默無語。
長壽,延命……
呵,自古以來,多少君王將相,爲了‘長生’二字而神魂顛倒,甚至當年的祖龍始皇,都是如此。大玉朝的太后,還有那些王公貴族,一旦品嚐到了回春藥劑的美妙,好吧,大玉朝是徹底沒救了。
僅僅從這份電文,刑天鯉就能判斷出,聖母教對大玉朝高層的浸透,究竟到了何等程度。
讓金髮男子將電報歸檔,刑天鯉走出了電報房。
金山鎮外的原始叢林中,低沉的野獸咆哮聲不斷傳來,更有各色各樣的奇怪響動攪和得整個叢林烏煙瘴氣。
傍晚時分,陸陸續續有刑天氏子弟從叢林中返回。
方面大耳,一臉肅毅之氣的刑天仁連同幾個本家兄弟,用特製的繩索,硬拉着一條長有近十丈,外形極其駭人的黑綠色條紋大蟒,昂首挺胸的走進了商務處。
商務處內,那些英吉士職員、護衛,還有聘用的土著侍女們,一個個嚇得魂飛魄散,扯着嗓子尖叫‘聖母在上’,尤其是那些土著,更是嚇得跪倒在地,喃喃唸誦着莫名的經咒,向刑天仁等人頂禮膜拜。
刑天仁興致勃勃的到了刑天鯉面前,朝刑天鯉拱手行了一禮:“大兄!”
刑天仁的年紀,比刑天鯉大了一倍有餘,三十出頭的他,都已經是好幾個孩兒的爹了。但是在刑天氏內部,‘大兄’這個詞,有着特殊的蘊意。
同一個班輩的兄弟,無論嫡系、旁支,哪個兄弟的拳頭最大,他就是這一代人的‘大兄’。放在當年,天地沒有淪入末法之時,刑天氏每年年末,祭祖大典的時候,年輕的同輩兄弟們,總要揮動拳頭,好好的較量較量這個‘大兄’的歸屬。
刑天仁的年紀比刑天鯉大,刑天鯉在族內,就稱呼他一聲‘阿兄’。
但是‘大兄’這個詞,唯有刑天鯉能用,在黑婆羅洲的一萬五千名刑天氏子弟,還有留在南潯鎮,那數千名尚未成年,和刑天鯉同輩的本家兄弟,全都得稱呼他一聲‘大兄’!
“好一條兇悍的傢伙!”刑天鯉走到了這條被揍得昏昏沉沉,身體一抽一抽好似在做噩夢的大蟒面前,由衷讚歎道:“真是條好傢伙,若不是天地所限,這廝怕不是能化蛟了麼?”
好一條大蟒,刑天鯉神魂窺視,這傢伙估計都活了能有三五百歲。
應該是天地末法之初,它就得以降生,得到了一點末法之前的遺澤,體格比起普通大蟒,顯然超標了太多。它的血氣極其濃郁,幾乎在體內已經凝成了粘稠、精純的膠質。它一身巨力,極其恐怖,如果不是刑天仁等一羣本家兄弟聯手,根本無法拾掇下它。
放在末法之前,這傢伙妥妥的已經化蛟了。
它的氣血,它的體能,甚至是它的靈智,都已經超過了大蟒應有的極致。
可惜了!
這一方天地,除非有逆天的造化,比如說刑天鯉刻意造就,是不可能出現一條蛟龍了。而且,就算刑天鯉給它灌輸太初之炁,讓它化蛟,又能怎樣呢?
在這末法時代,一條蛟龍就好似被丟進沙漠的鯨魚,根本無法生存。
除非刑天鯉將它帶在身邊,時刻爲它灌輸太初之炁,維持它的生存。
但是這又怎麼可能?
“阿兄!你坐下罷!”就在商務處主樓的前方,寬敞的廣場上,刑天鯉讓刑天仁脫下了上半身的衣物,讓他盤膝而坐。
其實,不需要這些花俏的噱頭,但是刑天鯉還是這麼做了。
他掏了一個黑漆漆的,看上去就頗有幾分邪氣的玉碗,取了一點刑天仁的血液,又從大蟒的身上,取了一點血漿。將二者血液混合在一起,刑天鯉往玉碗里加了一些毒蛇牙齒、蠍子尾巴、蜈蚣腕足、蛤蟆心臟之類,看着就讓人不舒服的材料。
雙手捧着玉碗,裝模作樣的唸誦咒語,刑天鯉繞着刑天仁腳踏禹步,快速遊走。大袖翻卷間,一道道狂風朝着四周呼嘯,刑天鯉在無數人面前,生生蕩起了十幾條殘影。
無數人再次驚呼。
那些英吉士的職員、護衛,還有土著們,全都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心中,莫名就對刑天鯉增添了無比的敬畏之情——若是他們的情緒可以數據化,當能看到他們的腦袋上,一連串‘忠誠加一’和‘敬畏加一’的數字在不斷浮動。
這,也正是刑天鯉要達成的效果。
否則,他腦殼發昏了,當衆表演跳大神麼?
玉碗內,血液‘譁’的一下燃燒起來,冒出來的火焰色澤呈極古老的青銅色,拳頭大小的一團火焰,居然亮度驚人,將整個院子都照耀成了碧綠色,甚至黃昏的日光,都被這一團火焰的顏色給掩蓋了下去。
刑天鯉掏出一根造型詭異的大魚刺,沾了點燃燒後變成青綠色的血液,在刑天仁脊背上、胸口上,劃了一大堆他自己都看不懂的鬼畫符。
然後,他繞着這條大蟒也是如此施爲。
一通搗鬼之後,刑天鯉輕喝一聲秘咒,雙手結印,真正施展了《荒巫御獸印》,放在太古年代,這門秘術,又被那些性格惡劣的大巫們稱之爲《獸奴印》!
一道秘咒,轟得大蟒一點神魂幾乎崩碎,從刑天仁腦海中牽引一縷神魂,凝成一枚掌控生死的魂印,狠狠砸進大蟒的神魂中,然後一口太初之炁噴出,繞着大蟒幾乎崩碎的神魂一陣亂旋,大蟒的神魂就恢復如初。
只是,大蟒的神魂核心處,刑天仁的魂印熠熠生輝,已然寄生在大蟒的神魂深處。
從此,刑天仁的這枚魂印,可以吸收大蟒的氣血,不斷的滋養、強大自身——對於大蟒而言,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負擔,它只需要每三五天,多吃一隻兔子,都能彌補這點損耗。
但是刑天仁的一切念頭,都能夠通過這枚魂印,告知這條大蟒。
他更能夠在一念之間,就摧毀大蟒的神魂,將它全部的精氣神瞬間抽空,轉化爲自身精血,融入自身,化爲自身的力量!
兇戾、殘忍,對被魂印操控的獸類而言,堪稱‘殘酷’!
活着的時候,要爲奴爲僕,一旦死去,或者主人遭受危難,還要獻上所有的精氣神歸主人肆意揮霍,這就是《獸奴印》的可怕之處。
這,就是荒古之時,主宰天地的大巫們,他們的行事作風!
不僅如此,按照刑天鯉擬定的‘巫契’,未來這條大蟒每天吃喝拉撒,體內提煉出的精血,都會有五成反饋給刑天仁。
刑天仁一天放肆吃喝,不過十幾斤肉,百來斤米糧,他就塞不下了。
而這條大蟒,長達十丈開外的大蟒,一頓吃上兩頭牛,都是輕鬆平常的事情,它能轉化的氣血規模,起碼是刑天仁的百倍以上。有了這般大蟒的輔助消化,刑天仁的實力進步速度,當加快百倍不止!
刑天鯉想起了在小龍湫鎮遇到的相柳白蝰。
他應當是沒有這般秘法的,如果有的話,哪怕他被斬首了,他也不至於需要十年功夫,才能將當日耗費的本命精血補充回來!
如果相柳白蝰也有這麼一條獸奴,只要他能提供足夠的肉食,最多三月,就足以補完他消耗的本命精血。十年和三月,這起碼是四十倍的效率差距。
“哆!希拉斯!”刑天鯉很有羞恥感的,大吼了一聲那些英吉士人和土著們聽不懂的咒語。這咒語,也是他胡編亂造的,完全沒有任何效力。
他也不可能,當着這些人的面,唸誦出真正有效力的巫咒來。
畢竟,在場的人,還有奧格麾下的塔塔九人,刑天鯉怎可能在他們面前流露出哪怕一絲半點的‘真貨’?
莫名的咒語,更是嚇了在場人一跳。
就看到,被打得昏昏沉沉的大蟒,突然精神了起來,它身體一晃,身上繩索脫落,它半截身軀高高昂起,兇光四射的碎金色眸子朝着四周掃了一圈,無比敬畏的朝着刑天鯉俯身點了三點頭,然後將碩大的腦殼,湊到了刑天仁的面前。
這條大傢伙,吐出了數尺長的漆黑蛇信子,親暱的舔舐着刑天仁的胸膛,那模樣,就好像小狗在撒嬌一般!
“仁慈的聖母啊!”
商務處內,幾個英吉士女職員‘咕咚’一聲,被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嚇得軟在地上。
如此兇戾、野蠻的大蟒蛇,都被刑天鯉用可怕的‘巫術’收服了,那麼她們這些嬌弱、可憐、毫無反抗力的英吉士大美人兒,豈不是隻要刑天鯉想要,她們也會變得任憑人施爲麼?
她們不僅僅是懼怕。
她們居然還潤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