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多重襲殺(上)
大聖堂。
帝斯手中重劍已然染血。
他身後,橫七豎八躺下了數以百計的浪人屍體。
帝斯麪皮酡紅,雙眼就連眼白都微微充血,整個眼球都變成了淡紅色。他興奮得不斷深呼吸,酣暢淋漓的殺戮,讓他有一種大醉後和女子瘋狂歡愉的極致快感。
“哪怕是不堪一擊的螻蟻啊,只要數量足夠,也足以讓人賞心悅目!”帝斯欣然笑着,他揹着左手,右手輕描淡寫的揮動重劍,每一擊都排擠空氣,發出可怕的劍風,直達十幾丈外,沿途所有脆弱的身軀全都被輕鬆撕開。
“螻蟻,就應該有螻蟻的覺悟啊!”帝斯歡喜大笑:“高高在上者,永生永世,註定高高在上。而爾等螻蟻,天生就應該匍匐在地,被我們盡情踐踏,盡情蹂躪,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你們來襲擊這裡,究竟是爲了什麼呢?”
有十幾名東雲浪人聚集在一起,他們手持槍械,衝着帝斯瘋狂開槍。帝斯輕盈的揮動重劍,將一發發子彈凌空斬落,火星四濺中,子彈被劍鋒撕開,沒有一發子彈能夠碰到他的身體。
“繼續啊,繼續讓我快樂啊!”帝斯停下了殺戮,伸出左手,朝着這些東雲浪人勾了勾手指:“快,快,快,繼續,你們還有什麼武器,拿出來啊!”
東雲浪人們已經被酒精和藥物弄得失去了理智,他們齊齊嘶吼着,拔出了一尺多長的小打刀,邁動小短腿,傾盡全力的衝向了帝斯。
帝斯‘哈哈’大笑,他回頭,朝着身後的一羣同伴搖頭笑道:“我站在這裡一動不動,任憑他們用這種原始的武器……”
下一瞬,帝斯臉色微變。
這些東雲浪人衝到他身邊,居然從腰間扯出了堅韌的拉索,然後狠狠拉開。
這些傢伙,在出發前,每個人的腰上,背上,都按照刑天鯉的建議,按照熊山二郎的命令,纏上了、背上了起碼十斤重的烈性炸藥。這些拉索都是特殊設計,沒有絲毫的延緩時間,只要一拉動,身上炸藥就立刻爆炸。
這些東雲浪人,平日裡都有着奇特的‘幽寂歸冥’、‘萬物空無’的審美,有強烈的‘自我毀滅’的傾向。更不要說,此刻他們喝了烈酒,吃了藥物,更被自己同伴被帝斯斬殺的景象刺激得獸性徹底發作。
帝斯等人所在的大聖堂第四層,‘轟’,大團火光卷着無數的磚石碎塊噴出,好幾根支撐樓層的拱柱都被烈性爆炸生生崩斷,上層建築,有大片樓面崩塌。
這些東雲浪人綁在身上的炸藥,全都是東雲自產的軍用品。
東雲人的科技,很是糟糕。
他們的軍用品,更是極力的追求成本。
是以他們的軍用炸藥,非常的不穩定,日常搬運、儲存的時候,稍微劇烈點的震盪,都有可能引爆。十幾個東雲浪人齊齊爆開,之前樓層中,數百名東雲浪人身上捆着的炸藥包齊齊被震盪。
一些炸藥包就在樓層中爆開。
一些東雲人的屍體被炸飛了大樓,殘軀還在空中飛行,炸藥包也隨之爆開。
一時間,小半個大聖堂都被爆炸產生的火光包裹,無數磚石碎片崩落,屋頂上的五座尖塔齊齊崩塌,造型優美的聖母像更是大頭朝下的重重墜落。
衝進大樓中的東雲浪人們,好似身體內的某個閥門被打開了。
面對四面八方涌上來的巡捕和聖諾曼士兵,面對那些身手凌厲、殺伐狠辣的裁決教士,死傷慘重的東雲浪人們齊齊拉開了腰間纏繞的拉索。
衝進大聖堂的東雲浪人,總數超過兩千人。他們每個人身上,平均揹負了十五斤烈性炸藥,這就是將近三萬斤。此刻,已經死傷超過千人的東雲浪人紛紛自爆,爆炸產生的震盪,將那些死傷的東雲浪人身上的炸藥包紛紛爆開。
三萬斤烈性炸藥,雖然不是在同一個點同時爆開,綿綿的爆炸,依舊對這座佔地面積巨大,建築主體極其堅固的大聖堂,造成了不容小覷的破壞。
起碼,大聖堂本體的外立面,所有華麗的裝飾全部粉碎,所有的七彩琉璃落地窗全部崩碎,更有兩個角的樓層崩塌,破磚爛瓦甚至被衝擊波炸飛到了兩三條馬路之外。
半個萬國租界的人,都能透過窗口,看到沿江大道上,這一片升騰的硝煙。
時間往回撥一點。
回到刑天鯉帶着一羣易多利人,剛剛勾引着聖母教和聖諾曼的追兵,朝着槐公嶺進發,還沒進入槐公嶺的那個時間點。
正是刑天鯉發現了暗中觀察自己的目光的時候,流經平海城的大江出海口,寬達百多裡的江海交匯處,兩條從頭到尾長有幾近九十丈,排水量幾近五萬噸的鐵甲鉅艦,正以驚人的高速乘風破浪,逆流而上。
兩條鉅艦,艦艏、艦尾,有着四座三聯裝炮臺,每一條鉅艦,都有着十二門口徑達到了十三寸(四百二十九毫米)的恐怖主炮。
在這鉅艦的左右側甲板上,更是密密麻麻的佈滿了大大小小近百個炮位,數寸口徑的副炮,一寸口徑的速射炮,宛如麻桿林立。
兩條鉅艦高速奔馳,速度快得驚人,卻給人一種莫名的‘死氣沉沉’的感覺。偌大的兩條鉅艦上,前後左右的甲板,乃至艦橋、桅杆,看不到任何人影。
兩條鉅艦就這麼撕開江面,一路長驅直入,抵達了尋常人肉眼都能輕鬆看到矗立在萬國租界東邊的,那座屬於大玉朝總海關大樓的高聳鐘樓的極近距離。
鉅艦的速度驟然下降,在江面上衆多客輪、貨船的驚呼聲中,兩條鉅艦在江面上劃出了一道美麗的弧線,前後炮塔緩緩轉動,船舷側對萬國租界,擺出了一個標準的戰列艦炮擊姿態。
‘嘩啦’!
江風捲過,兩條鉅艦的桅杆底部,依舊不見人,但是分別有一面巨大的紅白花邊的英吉士皇家海軍旗緩緩升起。江風凜冽,長有三丈許的旗幟被繃得筆直,隔着十幾裡地,大江北岸的萬國僑民,又或者大江南岸的大玉朝百姓,多能清晰看到這兩面旗幟。
隨之,在鉅艦的副桅杆上,一根斜拉索緩緩轉動,一面一面小型的信號旗絡繹升起。
有懂得極西百國海軍信號旗蘊意的人,當即辨識出了這兩條鉅艦升起的信號旗傳遞的信息——奉女王之命,炮擊前方敵人,不死不休!
這是決戰旗!
但是讓人莫名的是,誰是這兩條鉅艦的敵人?
江面上,更有一條隸屬英吉士王國租界艦隊的小型驅逐艦,正懶洋洋的在江面上閒逛,執行着日常的‘巡邏’和‘維護商道’的任務。
他們第一時間發現了這兩條體積、噸位堪稱‘恐怖’的鉅艦。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大傢伙,就在他們準備給萬國租界官方發警告,準備鳴炮示警的時候,他們突然看到,鉅艦上升起了自家的海軍旗?
呃,是自家的軍艦麼?
這麼大的噸位,是傳說中的新一代‘超無畏戰列艦’嘛?
那就,沒問題了!
好些英吉士水兵甚至擁擠到了驅逐艦的船頭,朝着兩條鉅艦歡呼鼓掌,瘋狂的吹響了口哨——原本已經堪稱東國水域最強的英吉士租界艦隊,得到了這麼兩條大傢伙的增援,實力當膨脹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
以後,這條大江,還有大江出海後,從出海口直達東雲島聯的廣袤大洋,都是他們英吉士海軍說了算麼?
“這麼大的噸位,這麼大的艦炮!讚美女王!”英吉士水兵們歡呼雀躍時,他們猛不丁的看到兩條鉅艦擺出了標準的炮擊戰列,更升起了決死一戰的信號旗!
決戰?
和誰決戰?
敵人在哪?
偌大的大江上,方圓十里內,除開這兩條大傢伙,唯一的軍艦就是近在咫尺的這條英吉士小型驅逐艦——大家,是自家人啊!是自家人,你向誰示威呢?
小型驅逐艦拉響了汽笛。
高亢的汽笛鳴叫,嚇得江面上不斷起落抓捕魚兒的大羣水鳥展翅高飛,嚇得遠近的民用船隻瘋狂加速逃離這一片水域。
遠遠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輝煌壯麗,宛如巨人一樣矗立在江邊大道邊緣的大聖堂,突然爆開了大團的火光,沉悶的爆炸聲隱隱傳來,在衆人的驚呼聲中,他們看到大聖堂頂部,高聳的尖塔上,高高的聖母像轟然倒塌。
“仁慈的聖母啊!”
英吉士驅逐艦上,衆多官兵正在驚呼,兩條鉅艦,二十四門口徑驚人的主炮,還有上百門較小口徑的副炮,已經齊齊發出了恐怖的轟鳴。
“這發射藥的質量,真好啊!”
英吉士驅逐艦的艦長,還有那些老兵們,齊齊撫掌讚歎——這兩門鉅艦全力開火,一尊尊巨炮的炮口,居然不見太大的炮口焰,可見他們的發射藥提煉精純,燃燒非常充分,所有裝藥都轉化爲了強大的推動力!
“這就是帝國的科技啊……”
驅逐艦的艦長莫名的陶醉,深以爲自己身後矗立着的強大母國而深深的感動和驕傲。
兩條鉅艦龐大的艦體微微向後滑了一段距離,那些副炮幾乎是沒有停歇的,以一個彈指一發的速度,持續的發出了轟鳴。
而二十四門巨炮,只是停滯了一個呼吸的時間,就再次發出了恐怖的巨響。
這一下,英吉士驅逐艦上的官兵們,終於發現事情不對了——十三寸口徑的主炮,炮彈的重量何其驚人,就算是有先進的自動裝填機,也做不到一個呼吸一炮!
“這,這……”
遠處,剛剛被東雲浪人們炸得一片狼藉的大聖堂,迎來了滅頂之災。
兩條鉅艦的炮擊,展現出了非人的精準性,所有炮彈齊齊命中了大聖堂本體,沒有一發落空,甚至沒有一發炮彈偏移到了一旁的馬路上!
萬國租界離得較近的幾個街區的僑民們,齊齊聽到了天空傳來了,好似巨輪汽笛一般的轟鳴聲。那是鉅艦的主炮炮彈撕裂空氣發出的巨響,甚至有人幸運的看到,那體積巨大的炮彈,以一種看似並不是很快的速度從空中墜落,精準的命中了大聖堂。
高有七層,佔地面積巨大的大聖堂,面對如此可怕的炮擊,就好像巨錘下方的雞蛋殼,整體向外猛地膨脹開來,烈焰升騰,火光四濺,恐怖的衝擊波化爲肉眼可見的白色氣爆,呼嘯着席捲了周邊幾個街區。
方圓三裡內,所有建築物的窗子悉數粉碎,那些面朝大聖堂方向的門戶,甚至較近的一些建築的牆壁,生生被衝擊波震得崩塌。
從高空俯瞰下去,就好似有一朵華麗的白色氣爆之花,在萬國租界的邊緣冉冉綻放,而那正中位置升騰而起的火光和烈焰,正是這朵華麗的花朵最殘酷的花蕊。
灰喜鵲街,英吉士總領館樓頂,正攀在樓頂用望遠鏡眺望大聖堂方向動靜的喬彼得等人,一個個面色驟變——這不在他們的計劃中,刑天鯉只是說了,會讓那些東雲浪人用自爆的方式,儘可能的摧毀大聖堂。
但是炮擊?
而且是這等規模的艦炮炮擊……這完全不在他們的計劃中!
“給我查清楚,到底是哪一國的海軍對大聖堂下手……”喬彼得興奮得麪皮通紅,用力的揮動着手臂:“啊哈,難道除了我們,還有人察覺了聖母教的陰謀?”
“嗯,是法璐仕?還是易多利?”
“應該是法璐仕人吧?這兩年,他們在邊境上,和聖諾曼人可是鬧得不可開交。而且那羣自由、散漫的法璐仕人,還說要向聖諾曼輸出自由民主的思想,讓幹掉聖諾曼王室,將他們全部押上斷頭臺呢!”
喬彼得等人笑得兩排大牙都露了出來。
喬姆斯輕咳了一聲:“可是,總領事大人,法璐仕在租界的艦隊,就只有幾條中等規模的巡洋艦,他們的艦炮,沒有這樣的威力!”
喬彼得等人的笑容驟然一僵。
是啊,法璐仕人雖然也算海軍強國,但是他們在東方的艦隊主力,並沒有駐紮在萬國租界,而是應多國合作的訴求,駐紮在了大玉朝京城的東海門戶,替大玉朝皇室捍衛海門,順便監督那邊的大玉朝海關稅收徵繳呢。
“可是!”喬彼得也不是無能之輩,他想要說,就他們觀察到的炮擊盛況,英吉士租界艦隊的幾條主力艦,也沒有這麼大口徑的艦炮。
炮擊威力,實在是相差太遠了!
“查清楚,究竟是誰!”喬彼得陰沉着臉,腦海中閃過了無數的陰謀計較——難不成,是哪個野心勃勃的大國,想要挑戰英吉士王國在東國的利益,所以增派了主力艦麼?
一波炮擊。
又是一波炮擊。
然後,又是一波炮擊。
連續十二波炮擊,這是隻計算了兩條鉅艦的二十四門主炮的炮擊,兩條大傢伙的那些小口徑副炮的炮擊,完全就沒有計算在內。
一發發大口徑炮彈,極其精準落在了大聖堂的遺址上。
而且,這炮擊完全違背了戰場規律。
戰場上的老兵們時常說——不會有兩發炮彈,落入同一個彈坑裡。
但是,聖母在上,這兩條大傢伙的炮擊,每一門主炮主炮發射的炮彈,都精準無比的落入了這一根炮管發射的上一發炮彈的彈坑,落點偏差,絕對不會超過一尺!
如此高精度的炮擊,也就是現場無人‘有幸’目睹,否則一旦傳出,又不知道會嚇壞多少人。
十二波炮擊,二百八十八發大口徑炮彈轟鳴,原本輝煌、宏偉的大聖堂徹底消失了,原地就留下了一個方圓百丈,深達數丈的大坑。
大聖堂內,那些巡捕房的巡捕,聖諾曼的士兵,還有駐守的教士們,全都灰飛煙滅。
距離大聖堂兩個街口,被衝擊波震得滿地瓦礫場的路邊,帝斯和幾個同伴或者軟在地上,或者單膝跪地,或者艱難的背靠在虛浮的牆壁上,不斷地大口吐血。
饒是他們都有着非人的力量,被這等口徑的艦炮炮彈近距離轟了一記,他們根本來不及變身,來不及穿戴上防禦力驚人的甲殼,更來不及催動隨身攜帶的防禦道具,只能硬生生的,用自己強悍的肉體硬吃了第一輪炮擊。
也就是他們,肉體強悍到了一定的地步。
第一輪炮擊也沒能直接命中他們的身體,他們只是被近距離的衝擊波震盪。他們見機得快,第一波炮彈落下後,他們就全速的逃命。
饒是如此,他們的五臟六腑也被震得滿是裂痕,骨骼、經絡、血管,更是出現了無數的破損。
心臟附近,半晶體化的囊體鼓盪,粘稠的生命源能在瘋狂燃燒,體內的傷勢在快速的修復。大量淤血和內臟碎片不斷地從口中噴出,帝斯等人喘息了一陣,在炮擊停歇的同時,他們也都恢復如初。
“該死的,他們,怎麼敢?”
從他們這個位置看過去,透過一條河大江垂直的馬路,他們恰恰可以看到遠處江面上,那兩條巍峨的鉅艦身影,看到鉅艦頂部飄蕩着的英吉士皇家海軍旗!
“帝斯,我們必須報復!”一名金髮紅眼的男子厲聲喝道:“我們必須報復……那些善德坊的試驗體,可以放出來了!”
帝斯緩緩點頭,用力的一揮手:“去吧,目標,英吉士僑民區,殺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