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某吉日,八公主楚念與溫太傅次子溫樾大婚。同日,七公主楚靜與尚書郎趙俊林大婚。雙喜,普天同慶。
到了深冬,派去山中查探的暗衛回來了。山中古怪,恐有王妃所說陣法。幸而此前王妃給湮滅大人早有預備,五色星星防附身,紫色星星防巫術毒瘴,綠色星星起死回生,且還添了味紅色星星,端叫附身陰魂化爲灰燼,不損宿主靈魂分毫。
然而,從她閉息開始至今又是三個月。眼看年關將至,他亦不能讓她深處危險之中,尤其是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男人將手掌覆上,隔着衣服感覺到了暖流。
他笑了,很好,是個女兒。
另外三個孩子站在牀前就這麼看着他愛憐的摸着孃親的腹部。
握瑜心直口快,“又要添弟弟了嗎?不會跟我一樣能吃吧?”
意外瞥了哥哥一眼,鳳眸眯了眯,“不是弟弟,是妹妹。”
握瑜胖嘟嘟的手叉着腰,“你怎麼知道是妹妹?我看就是弟弟。”
意外瞅了一眼姐姐,“如果是弟弟的話,爹爹不會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握瑜,“……”
真是的!好氣哦!別人家都是喜歡男孩子,爲什麼他的爹孃卻喜歡女孩子!握瑜跺了跺腳,氣呼呼的走出了屋!走到門口時停下,看了胖嘟嘟的自己一眼,心想,難道是因爲他太能吃了?
意外跟着他走了出來,“大利哥哥,我也覺得很難受。不然,我們兩個化悲憤爲食慾罷?”
握瑜剛想控制食量的焰火被澆滅了,他摸着好像又開始叫了的肚子,提議,“千味樓嗎?”
意外笑了笑,眼尾彎着,隱隱可見眼瞼下的一顆小痣。
思姨說了,這個叫做淚痣。
“總去千味樓也沒意思,不如我們去找皇伯伯?”
兩個小人兒本就站在門口說的話,又沒有刻意壓着聲音,自然是傳到了父女倆的耳朵裡。
楚堯問,“你要不要去?”
懷瑾搖頭,“厄舅舅黃昏之時應當會到,我等他吃飯。”
楚堯皺眉,試探着問,“午飯呢?爹爹陪你?”
懷瑾再搖頭,“我不餓。”說完之後看向了男人,“我也要去。”
楚堯斂眼,淡淡的,“不行。”
懷瑾立刻沉下了小臉,“現在這裡除了我,沒人有能力可以幫你們破了陣法!”
楚堯看她氣鼓鼓的小臉,淺淺的笑了,摸了摸孩子柔軟的短髮。
“聽爹爹的話,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爹爹可以解決,相信爹爹。”
懷瑾心下冷嗤,暗道,我從小就不聽你的話,我只聽我孃的話。
當然這些想法身爲爹爹的景王殿下是聽不到的。所以,當他看到隨行的暗衛擁擠在一塊兒走路的時候,他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
自家主子的眼刀子沒有幾個暗衛能承受的住,人羣讓開了,露出人羣后頭瘦高瘦高的小人兒。
男人已在薄怒邊緣,“懷瑾!”
一聲緩解氛圍的清咳,是了厄走了過來,“左右已到了山腳,且隨她去罷。”
楚堯眯眼看了厄,“你這個當舅舅的就如此由着她?”
了厄的紅脣彎了彎,“說到底她也是想爲阿紫出口惡氣,你就別再這麼假正經了嘛!你放心,懷瑾跟着我,你儘管去對付那老妖婆。”
誰假正經了?這個還了俗的臭和尚!一個姜紫煙還收拾不了你,竟如此言語粗鄙。
“我答應阿紫要照顧好孩子,你這是陷我於不義!”男人的話不容置疑,扭頭想喚湮滅,頓了頓又改口喚十三,十三從隱蔽處慢吞吞的現身。
“小主子,不如咱回去罷?”
“我不!”懷瑾不服氣的說,“如果娘在,她絕不會小看我!”
楚堯捏了捏眉心,“爹爹沒有小看你……”他頓住,指着朦朦朧朧掩藏下黑霧中的山巒說道,“你若有辦法除了這隱陣,爹爹便帶着你進山。”
懷瑾勾起了削薄的嘴脣,撩了撩短髮,“小意思!”
那小小的人兒,在他爹爹的懷裡,飛上半空,於樹梢而立,眸中銀雲翻騰,瞳仁繚繞着紫電,她雙臂張開,緩緩舉高。
“娘跟我說過,黑暗巫術施下的隱陣破解起來很簡單。”
楚堯凝眉看黑山,耳畔聞小人兒念出的神秘咒語,隨着咒語越來越急促,那些籠罩着山巒的黑霧迅速聚集起來。讓他不由得想到在囚海之時所遇見的三色霧陣。
他和她的女兒,真厲害。
楚堯眯眼看山巒中無數詭秘黑影,想到她閉息前所說太后的禁軍總令。
沉聲,“進山!”
——
而遠在皇城的郡王府,她自閉息中醒來,冗長的吸了一口氣,翻身下榻,聞寒風呼嘯。她迅速穿好了衣服和鞋子,開門,見園中衆人不由傻眼。
“這麼熱鬧?”她問,邊走邊對着一丫鬟吩咐,準備洗漱之物。
園中衆人見她也是詫異。
“朕方纔剛進去看得你,轉眼就醒了。”楚離道,“身子還好吧?”
巫紫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肚子,驚訝的“啊”了一聲,“怎麼又大了?”
衆人紛紛抿嘴失笑。
她說,“好吧,誰能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情況?”
暮色闌珊時,她將一碗魚湯喝下,拿起布巾擦嘴。放下布巾的時候,還打了一個飽嗝。
所有人,“……”
巫紫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哈,餓太久了。唉?話說,我閉息的時候你們都給我吃了啥?”
顧思寧摸摸鼻尖,答,“除了表姐夫,沒人管你的。”
巫紫,“……”
盞茶之後,巫紫痛心疾首的從桌旁起身,揮揮手說,“你們自便,我去幫忙。”
“等等。”楚離道,“三弟臨行之時曾與朕說過,若計劃有變或者行動有誤,則發信號告之,反之則爲無異,可靜待矣。”
這樣啊……
“那好吧。”她點點頭,問,“趙丞相你怎麼處置的?”
楚離笑笑,“第二日便已於午門斬首。弟妹,朕還未謝謝你。”
她擺擺手,“都是一家人。”
這話剛好被才邁入門檻的無聊和溫樾楚念所聽見。
“在你眼裡咱們都是一家人,是不是?”無聊恢復了身份,容貌還是這樣,聲音依舊沙啞,關心問,“覺得怎麼樣?身體可還好?”
巫紫感動了一把,眨巴着眼睛說,“然然啊……”
“然什麼然,你真叫孩子呢!”
“好好好,溫舒然,你還要不要臉啊?”
這話問得有歧義,無聊決定要好好同她說道說道,恰逢這時問川過來,稟,“姑娘,啞嬸死了。”
她眼睫微顫,笑容就這麼凝固在了嘴角,默了兩息,才問,“怎麼回事?”
問川答,“死相怪異,想必和黑暗巫術脫不了關係。”
她陷入沉默。
無聊問,“你要救她嗎?”
她搖頭,“我不是救世主,且早已給過她機會。”
無聊點頭,然後手被她握住,牽着往門外走,“咱們去要臉去!”
可真到了那個時候,她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巫紫想,她這一輩子都做不來壞人,因爲即便如此,她還是動不了手。
“紫妹,我不用你可憐。”趙燕姿垂着腦袋坐在地上,“成王敗寇,這本就是一場賭博,我也不過是願賭服輸罷了。”
巫紫看她,“既知這是賭博,你也應該知曉輸贏的概率。遭他們利用,妄圖奪這星月天下,到頭來落得如此下場,當初卻又何必?”
趙燕姿笑了一下,擡頭仰望着她,“不拼,怎能甘心?紫妹,我有一個要求。”
巫紫深呼吸,道,“你說。”
“你能不能讓他見我一面。”趙燕姿開始整理頭髮,慢條斯理的,動作緩慢。
她答的冷靜,“恐怕不能,他去剿那屯族族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