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等屋中那個喂孩子的人腳步遠去,飯桌上最喧譁的一瞬間,推窗翻進屋中。
孩子吃飽了,自然就不哭了。
楚堯彎腰,看着牀上的兩個孩子,都清醒着,眼睛睜得大大的。
像她的眼睛。
楚堯眉頭一皺,他何時記住了她的眼睛?
頭皮微痛。
他蹙眉垂眼,見一縷白髮被孩子的小手拽住。孩子的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瞳仁泛着淡淡的紫,小巧而削薄的嘴巴漾着幾分笑意。
楚堯,“……”
爲何他感覺從這個孩子的笑容裡看到了欣喜?是看到他這個爹爹的欣喜?
楚堯也笑了,對着孩子彎了眉眼。餘光一瞥,見旁邊的孩子正扁着嘴,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那架勢,就好像‘你不對我笑我就哭給你看’得樣子。
好像是個很難哄的小孩,楚堯心裡這麼想着。手卻不由自主的伸了過去,碰到了孩子有些肉嘟嘟的下巴,皮膚滑嫩柔軟。
手指撓了撓,熊孩子就笑了。
楚堯得意的哼了哼,暗道,還是老子有辦法!瞧瞧那個女人,先前竟還說他的孩子愛哭,哼,那是她不會哄而已。
咦,話說,哪個孩子纔是愛哭的那一個?
楚堯在兩個孩子之間來回看了兩眼,最後視線落在了被尿布包着的下半身………
夜有點深了。
整個清風居能喝酒的人都喝的醉醺醺的,頭一次喝酒的了厄是第一個醉的。十三到底是跟了巫紫之後練出來的酒量,這不,還穩穩當當的架着了厄回房間。
無聊雖然不是第一次喝酒,但酒不醉人人自醉,因着身份與喜歡的無塵,也是糾結到了心裡。
“你們也喝了不少,明日再收拾吧。”巫紫對着孫哥等人說,跟着拍拍無聊的後背,“你也回去休息,讓小秋照顧你。”
醉醺醺的無聊猛搖頭,“你一個人照顧兩個不方便,我幫你。”
巫紫笑着說,“可別,你若跟我睡,我就得照顧三個了。”
無聊被小秋扶着走了。
屋子裡陡然安靜下來。
裡間的楚堯靜靜的聽着,聽她忽然嘆了一口氣。隔着屏風,聽見了酒釀進入杯盞的聲音。
他幾不可見的蹙起了眉,又聽見她緩慢的自言自語,“我自傾杯思卿妝,一杯涼,兩杯……霜。”
楚堯微怔,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忽地就浮現在了腦海——‘我也是醉了。’
“紅塵三千墨,不如捲上繁華皆涼薄,一字一成酌。”她的話語頓了頓,一邊起身去關門,一邊朝裡間走來,喃喃思考自問,“後面是什麼來着?”
後面是什麼呢?
楚堯搜尋記憶,後面,‘伊人九迴腸望窗,一回苦,二回傷。人生萬事空,猶如過眼煙雲似苦痛,一念一清淨。’
接着,那個輕輕重重的腳步越來越近,繞過絲面稍厚的屏風,一抹紫色進入眼簾,衣帶漸寬,中衣已解,雪白春色。
楚堯眉目一深,看她驚訝的愣在屏風旁,戴着五色玉戒的手指正在挑開最後的錦帶。
巫紫儼然有些呆了,是她喝醉了還是在做夢?爲什麼她看到了那個男人坐在牀沿,右手的臂彎裡抱着一個孩子,左手的食指還在牀上熟睡的另外一個孩子的手裡。
男人的眉間閃過一絲厭惡。
她緩緩的緩緩的整理胸衣,合攏衣襟,儘管已經漲的發痛,她還是平平淡淡的問,“你來做什麼?”
楚堯冷眼看她的反應遲鈍,是否現在換成任何一個男人看到她此前美景,她也鎮定如斯?
“你說呢?”他問。
她卻皺了眉,看他雙腳離地幾許,亦是明白了。
楚堯開口已是無法收回,只能有些懊惱的小心翼翼的抽出自己的手指,再小心翼翼的將尚未睡覺的女兒輕輕放於牀榻。
有些猶豫不決的原地轉了幾個圈,然後聽見了她隱忍的笑聲。
有什麼好笑的?!
楚堯微有惱怒,儘管他自己也覺得這樣的解法很蠢。
“哼!”
男人的一聲冷哼冒了出來。
巫紫停止住笑,看男人滿頭銀絲,面上卻是淡淡的粉紅,明顯羞惱。遂走至牀邊而坐,看那一雙淡紫色的眸子眨了兩下。一個月的相處,她當然瞭解自己的孩子,這是餓了的意思。
“等等。”她對孩子說。
楚堯皺眉不解,“等什麼?”
巫紫沒什麼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我沒和你說話。”
楚堯,“……”
空氣突然安靜。
然後她問,“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楚堯看她一副明顯不是很歡迎他的樣子就來氣。他的孩子滿月他來看看不是理所應當嗎?這個女人爲什麼是這個表情?
巫紫沒聽到他回答,便說,“你若無事,煩請離開。”
楚堯不滿,“爲何孩子滿月卻不告訴本王?”
巫紫擡眼反問,“我爲何要告訴你?”然後就看到他伸手入袖的手頓住了,僵硬了片刻纔將一個錦盒拿了出來。
“因爲本王是他們的父親。”楚堯不容置疑的嚴厲道,“即便你這個女人已經惡毒到想要殺了本王的母妃,可兩個孩子終究還是本王的骨肉。”
巫紫眸間受傷,迅速斂眼,抿了脣道,“沒人逼你負責。孩子是我的,可以和你無關。”
楚堯更怒了,他是孩子的父親負責任不是應該的嗎?怎麼這個女人說出來的話如此不中聽呢?
“你不要本王負責也好。但孩子的事情可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
他將兩個玉鎖取了出來,柔軟的紅繩在他的指尖勾着,巫紫看到了玉鎖上的幾個字。
“懷瑾……握瑜?”
她就這麼看着他將玉鎖分別放在了孩子的懷裡。
“本王雖不記得這鎖是何時何地在何種心情之下準備的,但你應該可以看得出來,本王以前……心中是有你的。”
“以前……”她目光微閃,隱有水光,“現在呢?”
楚堯不悅地皺起了眉,不知是不悅她的眼淚還是不悅她的語氣。
“你若老實本分,與母妃好好相處,本王自會將你與孩子一起放在心上。”
巫紫強行止住眼淚,搞不明白自己計較那麼多做什麼,說到底這個男人不記得了。
於是冷着臉道,“東西送完,你也該走了。”
就知道這個女人不會放棄殺了母妃,楚堯慍怒,“你和母妃究竟是何仇怨?”
巫紫靜默了一瞬,“我呸!”
楚堯,“……”
她惡言,“她算哪門子的母妃!她根本就不是你的母妃!你的母妃死了!現在還躺在冰冷的密室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