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紫噗嗤一笑,“我不過是嚇嚇你,看你激動的!”
她見十三沒吭聲,想了想還是給予解釋,“首先,還不到爭儲奪位的時機。其次,她一定想得到我受她傳召入宮必定會通知王爺,在沒有摸清敵人的底細之前,她是不會動手的。所以,此次傳召很有可能是一場試探。”
十三半解半不解地點點頭,“太后這是籌備着出手了?”
“應該是,且太后……實在聰明!”
“姑娘從哪裡看出來的?”
巫紫靠在馬車壁,眯着眼,懶洋洋的,“這個太監方纔說的話是真的,太后知道他是皇帝的人,這纔派了他來傳話。”
十三點點頭,“原來如此,聰明人的確會選擇不要打草驚蛇!”
哪知她卻是搖頭,“她這一招其實就是打草驚蛇!這也正是她的聰明厲害之處。”
十三已經被她說的迷糊了。
“我的好十三,你以爲咱們的皇帝陛下是個蠢的?”她翹着脣,笑得意味不明,“這個太監是皇帝故意讓太后發現的。兩個聰明的人相鬥,端看誰的手段更高明些罷了。”
到了福壽宮的時候還是讓她詫異了一番,與她所想大大不同。
沒有太多的宮婢和太監,整個福壽宮看起來頗爲孤單寂寥。
十數名太醫跪在外殿,爲首的容太醫稍稍擡起了頭看了她一眼。
“縣主在此稍等,奴才前去稟報。”
領路的太監走後,容太醫偏了頭小聲喚,“阿紫。”
“外公?”巫紫尋着聲源看到跪在最前面的那個朦朧的人影。
十三扶着她過去。
“少說少做。”容太醫道,且這四個字說得極爲緩慢,“我已讓人去通知堯兒了,別怕。”
“外公放心,阿紫曉得。”她頷首,聽見內殿那邊傳話,“我先進去。”
傳話的太監已經退了出去,內殿門口處還站着一人,看身形是個女人。
“見過清平縣主,奴婢是太后身邊女官,您可稱奴婢音嬤嬤。太后寢殿不可隨意入內。”
雖是嬤嬤,但聽着聲音卻很年輕。
“音嬤嬤,我無法視物。”
“縣主若不介意,奴婢可代勞一二。”
眼前伸過來一隻手的影子,巫紫裝作沒看見,偏了頭道,“你且在此等候。”
十三扶着她的胳膊將她的手往前送了送。
接着,音嬤嬤扶住了她,走進內殿,身後傳來關門聲,片刻的安靜,耳邊竟忽聞熟悉的唸經聲。
旁邊的音嬤嬤道,“內殿西側是小佛堂,誦經的是清風子大師。”
巫紫不語,只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奴婢這記性,縣主是大師的姐姐對罷?”
巫紫想到當初小和尚離開的時候說的話,以爲他是有所顧忌,遂笑着道,“音嬤嬤是宮裡的老人了,應足不出宮纔是,可外面的事情倒是知曉的不少。”
一言不合,便是試探。
音嬤嬤反應極快,“縣主說笑了,如今這宮裡傳的是沸沸揚揚,奴婢不想知道都不行啊!”
二人心思各異不再言語,轉過屏風,音嬤嬤恭敬道,“太后,清平縣主來了。”
隔着一層朦朧,她看到了珠簾後半靠在牀頭的一道人影。
梳着髮髻,未戴首飾,面部輪廓不甚清晰。
“參見太后。”她垂目頷首,微微欠身。
聽珠簾後的人道出兩字,“賜座。”
聲音冷淡,說話氣短無力。
巫紫坐在一方圓凳上,依舊垂目,雙手交疊至於膝上三分處,隔着珠簾能明顯感覺到一雙帶着探究和恨意的眼神直視着她。
恨意……
她心下疑惑,暗道可能是自己太過敏感,她與太后這是第一次相見。可若是她沒感覺錯,那可能是因爲青姨的關係,不是說太后與容妃娘娘不合嗎?
“哀家於年前小病,一直拖沓至今,聞清平醫術高明,治療小病不在話下,故而傳你來此。”敬德太后似是知曉她的治病規矩,直截了當的道,“不遮眼,哀家與你二人。”
巫紫沉默,似在沉思,擡了頭,眨着一雙神色呆滯的眼,“不遮眼,我不治。”
太后聞言,並不惱怒,可語氣中帶了些許莫名的危險笑意,“你若不治,便走不出這福壽宮。”
氣氛瞬間僵持。
巫紫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個朦朧的影子,心裡頭思緒快速飛轉,她已經可以肯定,太后對她的敵意是切實存在的。
非立場,非身份。
“太后久不出此殿,光聞外界事,卻不識外界勢。”她撫了撫梳得精緻的鬢邊,“如今這宮裡,我的來去您可能還做不了主。”
當真是膽大。
敬德太后幽幽的笑了,放在錦被上的蒼白手指逐漸攥緊,塗抹在指甲上的豔紅寇丹晃過一絲冷芒。
“小丫頭,哀家活了這許多年,見過許多不怕死的……”太后頓住,卻是忽然轉了話語,“外面跪着的那位容院首你應該認識,雖要不了他的命,不過讓他挨些板子的權利還是有的。”
巫紫不動如山,表情平淡,只好意提醒,冷然道,“太后病體,不知可否承接住景王殿下的怒火呢?”
敬德太后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語氣森森,緩速,“傳哀家的令,清風子言行有虧,舉止犯了哀家之大忌,剝去一身僧衣,打入大牢……”
“嘖嘖,薑還是老的辣。”巫紫懶得聽她繼續扯什麼手段,“好吧,是晚輩輸了。您若早些將這伎倆使出來,說不定我能早些就範,您也就不必忍着病體拖這麼些會兒,我也是浪費諸多口舌。說到底都是一家人……何必呢?您說是吧?”
巫紫這話說的實在難聽,既說她老,又說她賣弄‘伎倆’,可不就是諷刺她年紀一大把,卻還玩些小鬼用的把戲。
“一家人……倒是說的不錯。”太后默了半晌才似感嘆地道出這麼一句,突然說,“這清風子也是個有福氣的,不過在哀家看來着實無情了些。清平啊,此前哀家問他與你的關係,你可知他如何回答?”
巫紫不語,等待下言。
“他說自己孑然一身,並不識你。”
西側本就靠得極近,且了厄有內功在身,從她進入這內殿起,他就情不自禁的將她所有的話聽入耳中,自是知曉太后拿他作質,脅迫她此前拒絕之事。
“佛門與紅塵的確陌路。”巫紫面上平靜無波瀾,“他說的不錯。”
誰知太后聽了她的話竟然驚歎道,“這姐弟果真是姐弟嗎?說出口的話竟然一模一樣,音嬤嬤,你說是不是?”
“太后所言極是。”音嬤嬤笑道。
意有所指,巫紫卻也不點破,只裝聽不懂罷了。
這時,內殿門外傳來小心翼翼的聲音,“啓稟太后,景王殿下和容妃娘娘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