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8 人神殊途

神魔道中,遍地都是不知道失落了多少歲月的各式兵器,當羅天看到這些兵器的時候不禁有一絲的疑惑,釋道者很少使用武器,便是兵器並不利於施展規則力,對於動念便能殺人的釋道者來說,多了一份需要掌握的技巧,並不等同於實力的精進,反倒是一種拖累。

但如今所在這遍地的兵器卻讓羅天對此有了一種新的認識,因爲他注意到,即使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這些兵器仍舊鋒利,而且還有一種特殊的溫養靈氣的手段附着在兵刃上面。

當羅天正要撿起一柄兵器的時候,只聽到驚風突然出言阻止。

“當心!”

羅天的動作停了下來,與此同時也迎來了帝朗疑惑的目光,很顯然他和羅天所想的一樣,對於這些意義不明的武器,難道說這上古年間神魔之間的戰鬥依靠的不是釋道者念動規則力以逸待勞,而是幾萬甚至幾十萬人拿着兵器衝上去砍人嗎?

“我只知道,神界有很多這些兵器,卻從未見過有人使用過,它們有的保存完好,我有幸見到過幾次,卻並不知曉其存在的原因和意義。”

他的話雖然並不能爲羅天和帝朗解惑,但也是一種解釋,羅天當即不再執迷於眼前的兵器,而是重新直起腰放眼四周。

仍舊是不知道多少歲月過去,這裡仍舊有一種很壓抑的感覺,那是無數人的血和肉沉澱於此所釋放出的一種來自靈魂的禁錮,這樣的禁錮讓羅天想起了葬龍谷,畢竟葬龍谷也埋葬了無數的靈魂,甚至號稱有八十一萬那麼多,加上那恐怖的規則衝突大陣,被稱之爲釋道者的墳墓也恰如其分。

羅天此時以空間之法感應方向,很快就從空間之中那微弱的波動裡感應到了三條不同的方向與路徑,但彼此之間相隔卻並不遠,如果從他們此時所身處的位置來判斷的話,竟然是同一個方向,而並非東西或者南北這樣的對立。

羅天三人邁開步伐朝前走去,很快便來到了另一處古戰場,而在這裡竟然還飄揚着一面殘破的旌旗,由於已經無法看清楚旗幟上面的圖騰,所以也無從去判斷究竟是神魔哪一方的旗幟了。

當羅天三人從那面旗幟旁經過的時候,旗幟好似突然有了感應,竟然開始無風自動,就好似那周圍有某種名爲守護的結界一般,儘管過去了這麼久,仍舊能夠在察覺到敵情的時候,被某種信念和魂魄所勾動,再度虎虎生風一般。

看到這裡,羅天的心中閃過了一個念頭,隨即問道。

“神族……是戰族嗎?”

羅天的提問讓帝朗皺起了眉頭,這個問題應該怎麼說呢,但他這一刻並不想過多的去猜測羅天的心思,而是等待着驚風的回答,隨後只聽得驚風微微點頭後說道。

“不錯!”

果然,羅天心中的肯定又更多了一分,唯有戰族纔能有着這樣的信念和魂魄,而此時回想起那來時的所看到的無數兵器,或許……那些兵器並不是用來戰鬥的,而更像是某種圖騰,或者說是一種唯有神界之人才會信奉的物質信仰,就像是古時候王朝出兵打仗的軍令狀一樣,一旦兵器隨身,那就等同於劍在人在,劍碎人亡一般。

這樣的一種推斷讓羅天心中的擔憂又更加深的了一重,人族並非戰族,而他所瞭解的妖族、鬼族也並非戰族,而更像是一種無政府主義之下的散居狀態,人類很難真的聯合在一起,即使面對存亡的關鍵時刻,可能也是各自爲陣,即便有無數的有志之士願意爲了民族而捐軀,但能夠號召他們的也只能是各地的城主,而非某一個有着真正意義上的統帥。

而像萬季安那樣的皇帝,在羅天所瞭解的中天界歷史當中,二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纔會出現一位,這樣的狀況在中天界簡直是曇花一現。

天理的效用對人族子民來說,雖然等同於一重的道德約束,但這樣的道德約束力實在是太低了,沒有王朝法度,哪怕是一個能夠審判善惡的機構也好,可惜這一切都沒有。

而戰族,必定是大一統,想到這裡,羅天對於那位神界的驚濤大祭司更多了幾分的瞭解。

越往前走,那種因古老戰場上沉湎的意志所涌現出來的哀歌也越發的濃烈,以至於到了後來連羅天和帝朗都彷彿有了莫衷幻聽似的,也不知道這聲音究竟是從何而來。

直到他們的步伐在一扇門一樣的東西面前停了下來。

羅天此時仰頭看了一眼那扇門,只是第一眼他就可以判斷,這是一扇單向的傳送門,是隻能出不能進的那種,很顯然,神族的族民就是從這扇門裡出來的,一旦離開這扇門就象徵着有去無回,有進無退等等名詞的意義,而這份意義的背後到底還有着怎樣的意志乃至意識在其中,羅天雖然能夠猜到幾分,卻也不敢去猜,因爲任何對死者亡魂的唐突都是一種褻瀆。

即便他們非我族羣。

從一開始,原本是由驚風帶路,但是很快帶路之人就變成了羅天,羅天的步伐走到哪裡,帝朗和驚風也就跟到哪裡,他們看似是在朝着那能夠通往神界的大門前進,畢竟之前羅天感應到其實神界、魔界以及那處“神墓”都在東南方,但實際上也僅僅只是方向對了,但他們不發所踏遍的足跡卻到處都是。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這一天當中,他們三人很少交流,無論是驚風還是羅天,又或者是帝朗,都很難在這樣的環境中發聲,更不會去評頭論足,而在這天夜裡,他們打算棲息這古老的戰場之上,不過當他們剛剛坐下的時候,就聽到驚風說道。

“夜裡的氣溫會無限的降低,甚至有可能會降到人體無法承受的溫度,這一點你們要當心。”

驚風的提醒讓羅天和帝朗點點頭,對此他們倒是早有心理準備,而帝朗更是神界問題的處理專家,想來對於此次行程當中可能會遇到的衆多問題也早有預備,此時的他從身上拿出了一枚珠子,僅僅只是握在他的手中,羅天就感受到了溫度。

“這是赤邙珠,其功效是轉化天地間的水爲火,但要注意的是,天地間能夠凝結多少的水,這枚珠子就能轉化成多少的火。”

羅天將這枚珠子接過手中,隨即用一種看似很隨意的姿態就將其放在了貼身之處,這一幕不禁讓帝朗皺起了眉頭,他的告誡可不是玩笑,而是這珠子當真就有這樣神奇的功效,但羅天的舉動卻分明是在“玩火”,一旦溫度降到了冰點以下,那麼這枚珠子便能夠將溫度提升到同樣的溫差以上,甚至會瞬間的焚化人體。

但這兩年來,無論是帝朗收集到的情報,還是他親眼所見,羅天都是個心思縝密且極端愛護小命之人,斷無可能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想到這裡,帝朗也不再提醒什麼,隨即開始打坐,一切靜等夜幕的降臨。

此時的羅天倒是並沒有過多的去考慮一旦入夜自己是否還要有更多的準備,雖然說已經有很多人提醒過他,但直到今天羅天最依靠的並不是他的漏洞規則,更不是顧往昔傳授給他的衆生規則,乃至於師童教給他的秘密規則他也不曾動用過,實在是因爲和羅天打交道之人的實力大多高出他至少四五個級別,對這羣人動用秘密規則無疑是刀尖上起舞。

所以,羅天迄今爲止,真正在發揮功效的卻是他所悟出的另外一個秘密,那就是僞天道,僞天道其實和他的漏洞規則有了某種相似之處,但效用卻更大,天道本無漏洞,畢竟漏洞之說只是人爲而已,一切的善惡是非對錯正邪這樣的對立都是天理,而在天道中沒有這樣的對立設定,因此,漏洞並不存在,所以很早以前就有人說漏洞是一門不存在的規則。

那麼這樣一門不存在的規則又是如何能夠以規則的形式存在的呢?

是了,天道當中雖然不存在任何的對立,沒有人鬼殊途,沒有神魔不兩立,但卻有着因後天的限制而導致的某種根源被剝離,從而引發的各種野心和慾望,而這種野心和慾望不僅僅是天理,也是天道,或者說,神並非僅僅只是和魔不兩立,神鬼、神妖乃至神人都是不兩立的。

天道循環也好,天理循環也好,又或者是善惡昭彰,因果輪迴,所有一切看似天理,又好似天道的東西,其實同樣存在,而這樣的一種存在便是僞天道。

水並不克火,畢竟水也能助長火勢,但如果非要偏執於水的某一面,那水克火卻又的確說的通,但作爲任何人來說,能夠明白水能載舟的一面,也必然會明白水能覆舟的另一面,這本就是相輔相成的一個俗語,但作爲羅天來說,他卻能夠因爲自己的那一顆恐懼之心的極端偏執,硬生生的從腦海中,甚至是從天理中把前半句那水能載舟給硬生生的從意識當中剝離掉,就如同釋道者剝離規則那樣,而留下來的就只有水能覆舟了。

而這就是獨屬於羅天的僞天道。

懷中的這顆珠子的確如帝朗所說的那樣,會顛倒外部環境的溫差,但這樣的一種概念卻因爲羅天的僞天道而被他自我捨棄掉了,就如同那受到規則約束的意識一樣,人不知道兵器能夠傷人,那兵器就不會傷人了嗎?

並不是,但倘若人不知道該如何使用兵器,那麼兵器就一定不會傷到自己。

一夜過去,當第二天三人打坐完畢醒來的時候,都沒有從各自的身上發現任何的異樣,而當羅天拿出那顆赤邙珠交還給帝朗的時候,帝朗本不想接,畢竟他已經送出的哪怕是寶物,也斷無收回的道理,但此時他的心中有着一個疑惑,卻讓他鬼使神差的將那珠子給拿在了手中,但就在他入手的第一時間,心中卻是涌現出了一股子驚訝,而當他重新看向羅天的時候,眼神逐漸變得有幾分不同了起來。

“你這樣不好,遲早……”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羅天給打斷了,對此羅天倒是渾不在意的補充道。

“我知道,遲早會有天譴的對吧?”

羅天並不介意暴露自己身上的某些秘密,畢竟這些秘密之所以會成爲秘密,到並不是因爲其有着成爲秘密的某種特質,而是一種機緣,而這樣的機緣只屬於羅天一人,他可以想到,就算帝朗也有過一段如永眠之間那樣的經歷,甚至他也有一刻恐懼之心,但只怕他也無法修成這僞天道了。

所以,僞天道並不是什麼秘密,羅天將其告訴帝朗也並不礙事,相反,倘若能夠讓戰鬥經歷更加豐富的帝朗由此而聯想到某種更爲精妙的戰法,那對羅天而言纔是更受益無窮的。

聽到羅天對此已有足夠的認識之後,帝朗的心中嘆息了一聲,雖說飲鴆止渴乃是一種迫不得已、不得不爲的無奈之舉,但羅天顯然還沒有落到這樣的無奈的地步當中,所以羅天使用這門僞天道,更像是隨心所欲那般的運用,你要說他不在乎那肯定不對,畢竟他比誰都要愛惜自己的小命,但若他真的在乎,那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修煉成這門僞天道了。

“這東西你留着,雖然不知道是否有用,但我希望,若是有朝一日當你真正強大起來,或許能夠爲你抵擋一劫也說不定!”

此時,帝朗從懷中拿出了一張卷軸將之遞給羅天,當羅天入手的時候感到的並不是貼身的溫熱,而是一種如沐春風般的常溫,很顯然,就算帝朗也佩戴了赤邙珠,加上外部環境的惡化,也將這份卷軸保存的很好,並沒有受到任何極端溫度的侵蝕。

而當羅天打開卷軸的時候,看到那上面的名字時,心中猛地一震,因爲那上面赫然寫着——清微妙法,震闕奉驚雷這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