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1 三人的分歧

他是誰?

這對於羅天來說並不重要,只是在初見面時有那麼一點的驚訝罷了,無論是什麼樣的原因造就了這樣的一副面孔,或者說擁有這樣的一副面孔能夠讓他博取到怎樣的好處,都毫無意義。

當帝朗看到羅天臉上的平靜時,心頭有那麼一點的波動,很多時候能夠做到羅天這種程度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很多人究其一生繞不開的往往都是“爲什麼”,而並非是“怎麼做”,爲什麼是對過去的探究,而怎麼做則是向前看,帝朗捫心自問,他也能夠像羅天這樣永遠一往無前嗎?

答案是否定的,畢竟他的職責就是專門去研究“爲什麼”,只有瞭解了爲什麼,才能知道該怎麼做,那麼羅天呢?

小船繼續在大海中航行,這葉孤舟看上去那麼的弱不禁風,就好似隨時都會散架一樣,但是這條船上有三個很重要的人,所以無論如何它都不會散架,當坐船之人有了這樣的一種自信之後,是否就會不禁捫心自問,這艘小船之所以不會散架,究竟是因爲它的重要性,還是因爲坐船之人的目的性呢?

事情往往不會是表面上那麼單純,所有看似可以用天數、命運來解釋的東西,終究都會有另外的一種解釋方式,用人類的話來說,那就是立場不同,但如果拋棄立場,又會得出怎樣的一個答案呢?

終於,他們抵達了下一個島嶼,依舊是和之前一樣的登陸,而當羅天看到了第二名首領的時候,他的心有了一絲破綻,但這道破綻很快就被他的自我給修復了,這張熟悉的面孔也無論如何也無法再打動他了。

當帝朗從對方的口中得出了和之前一模一樣的結論時,他仍舊錶現的雲淡風輕一般,連同羅天和那名神界之人也是同樣,三人再次坐船出海,去往下一個目的地。

在這大海之上,有着數萬個島嶼,他們相信總有一個能夠打開一個突破口。

而就在羅天這邊航行的東西,此時的管良三人也已經進入到了夢境獨立空間當中,而這一次驅使三人聯合起來的並不是任何的目的性或者說是可能存在的並肩作戰的友情,而是另外的一種東西,那就是決心。

人類的決心說起來很奇怪,有的時候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助力來推動就可以下定決心,而有的時候則是需要很大的毅力才能維持自己的決心,甚至不到最後關頭還總是在原地踏步。

走在陌生而又有幾分熟悉的夢境當中,對於在場三人來說各自的心中都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或者說驅使他們行動的決心所在,但是真要將這種決心給描述出來卻又有幾分啼笑皆非,因爲他們三人彼此產生的決心並不是一致的,而是矛盾的,通俗的來說,是一種出於各自決心的矛盾感,而導致了一種想要以行動來印證各自決定是否正確的方式。

是的,無論是管良還是堯天,又或是杜曦瑤,三個人打算走這一遭原本是根本不可能會決定下來的,他們彼此間就有着某種難以調和的理念,而這種理念更是在見到羅天之後無形被擴大了無數倍。

三人誰也沒有說話,各自的心中想着截然不同的心事,當他們逐漸進入一座城裡,三人的目光雖然同是被一家酒肆所吸引,但由於出發點的不同,導致了他們行動的目的和方向也是截然不同。

管良率先邁開步伐走過去,那是他曾經在這裡和陸恆、唐龍的接頭地點,但這一次堯天卻是遲疑了,畢竟她“叛變”了,而且還間接導致了接下來很多狀況的發生,至於杜曦瑤,雖然她也曾來過這裡,但每一次都有羅天的陪同,這裡的一切對她而言,有着除去羅天之外的一種難以言喻的陌生感,所以,當她明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的時候,卻往往想到的不是自己該如何做,而是羅天會怎麼做。

酒肆的門簾被管良撩起,一進一出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而當管良再次迴轉的時候,堯天和杜曦瑤兩人竟然不約而同的在心底舒了口氣,是的,她們兩都沒有想好該怎樣去面對這一幕。

這一刻,原本是最堅決的人動搖了,那是杜曦瑤,她是在三人彼此爲難的時候第一個提出要進入夢境獨立空間的人,但是這一刻,彷彿也因爲失去了羅天的指引而失去了前進的方向一般。

而原本是最猶豫的人這一刻卻反倒是變得最堅定了起來,那是堯天。

“人不在,那就一定是出事了,先去別處找找。”

堯天的話說的很堅決,迴避和逃避問題往往無濟於事,但很多時候明知道這一點,卻總是怎麼也逃不開囚禁心靈的牢籠,但真的到了面對的時候,或者說在面對過後,那種完全發泄過後的心反倒是最暢快的。

管良沒有說話,他一直在思考,但他的思考往往也是最無濟於事的,因而這一刻原本是最沉着冷靜的管良忽然間變得煩躁了起來,他會進入這裡,不是爲了什麼計劃和目的,也不是因爲羅天的託付,而是爲了璇兒,他一定要找到璇兒,可是璇兒又會在哪裡呢,如此龐大的夢境世界,每一處都有着看似熟悉卻又截然不同的感覺,那是記憶的碎片被人的意識強行拼湊在一起所形成的奇異世界,想要在這樣的世界裡找尋一個人的下落,那無疑是大海撈針。

當做人的套路宣告失效之後,管良那一顆循規蹈矩、按部就班的心也開始迷失了。

“找,你知道人在哪裡嗎,又該往何處去找?”

管良的聲音雖然仍舊平靜,卻是一種壓抑當中的平靜,任誰也聽得出來,他現在很不耐煩,極度的不願意,他那一門心思只想要找到最期盼之人並且將之帶離的心,這種太過單純的想法,在複雜的世事面前,終於是忍不住爆發了。

雖然這並不是管良頭一次的爆發,依稀記得,在妖界,甚至是在清微閣遺址,管良也曾經有過失去理智的時候,但無論是在何時何地,他所面對的都只是任務而已,還從未有過那種內心被掏空的感覺,而這一次的情況完全不同了。

“你願意等,那你就留下來吧。”

堯天不想跟管良爭辯什麼,在留下這句話後,她看向了杜曦瑤,似乎想要得到杜曦瑤的認同,隨即杜曦瑤就點了點頭,她們兩丟下了管良,繼續朝着前方走去。

一段時間內,兩女始終保持着沉默,這樣的沉默甚至要比三個人大吵一架還要折磨人心,而當時間流逝,她們從一個地方來到了另一個地方,但周圍的景物卻始終有着一種淡淡的熟悉感的時候,那種“想要找個陌生地方靜一靜”的心始終無法得到紓解的同時,堯天停下了腳步。

“能跟我說一說你和羅天的事情嗎?”

堯天的提問讓杜曦瑤眉頭一皺,這段時間以來,兩人一直都在一起,他們爲另一個羅天做事,雖然她們始終都謹守底線,從未做過任何逾矩的行爲,但她們其實都很清楚,那個羅天並不是真正的羅天,而他說出的話也從來沒有半點感情的溫度。

但是,無論是堯天還是杜曦瑤卻都有一種感覺,那就是隻要能夠見着他就可以安心,只要是他所說的話,那就一定有見到光明的價值,以至於到了後來,當另一個羅天讓它們再去做什麼的時候,她們也不再詢問,甚至不再帶有任何感情了。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人不可能沒有感情,人也不可能沒有交流,那麼是自己跟自己說話,也總會有意識和思想的波動,所以明明是有很多的問題,可是每當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卻總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其實,這也是我一直想要問你的問題。”

杜曦瑤勉強笑了笑,當這個一直隱藏在心中的話題被公開的時候,有一種暢快的感覺涌上兩女心頭,但很快又再度平靜了下來,因爲連她們也不知道,自己所提到的究竟是真正的羅天,還是另一個羅天,又或者他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有着相同的思想和行爲,以及心機和智慧。

“此行結束,你有什麼打算?”

杜曦瑤問道,堯天搖搖頭,她不知道,也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是人神,這個身份從她誕生的第一天起就始終徘徊自她的心頭,自己爲何會是這樣的一種身份,又爲何要以這樣的身份活着呢,就好似那些故事裡流連在人間不能轉世投胎的鬼魂一樣,沒人看得到它們,也聽不見他們的呼喊聲,以這樣的一種形態即使能時刻陪伴在生前眷念之人的身旁,又當真是值得的嗎?

“你呢?”

堯天反問道,她實在不想提到任何有關自己的話題,她總是在逃避,即使有無數次機會她可以對羅天說起,甚至是對管良說起,可是她不敢,她太害怕了。

被問起的杜曦瑤也沉默了,同樣是在迴避問題,但迴避的態度卻是不同,對堯天而言,她的前途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所以她並不抱有任何幻想,而對杜曦瑤來說,卻是有一種小女孩害怕長大,害怕脫離最關懷自己之人身邊的那種恐懼感。

兩人停下腳步之後一直在試圖從對方的心中找尋屬於自己的答案,但遺憾的是,她兩的心中沒有任何人的答案,所以到頭來,兩女都只是在提問,而沒有人會去問答,到了最後她們一同沉默了,漸漸的開始後悔起了這段旅途。

而此時此刻,一直留在那間酒肆裡的管良卻再度有了截然不同的想法,他沒有飲酒,只是坐在靠窗的位置聽着酒肆裡的人聲鼎沸,熟悉的酒肆,甚至連同酒徒們猜拳行令的聲音都是那般的熟悉,好似昨天才似曾相識的感覺,他不時回頭看向周圍的人,雖然如今的他已經很清楚,他們已經死了,唯有死人才能活在他人的記憶當中,但是生生死死的事,真的容易分得那麼清楚嗎?

從生死到愛恨,只是一步之遙,當管良逐漸的想到璇兒,也想到堯天的時候,他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而這一瞬間的失神,讓他的耳畔一下子就聽不見周圍人的聲音了,而當他重新定下神來,開始重新接受夢與現實的一切時,那人聲鼎沸的聲音又回來了。

而在下一刻,管良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站起身來,從衣兜裡摸出二兩銀丟在桌上,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何自己兜裡有銀兩,當他撩起門簾走出去的時候,他的跟前出現了一個人。

“你以爲我還會再一次上當受騙嗎?”

看着眼前這個負手而立的背影,管良平靜的說道,對英雄和大俠來說,生與死並不可怕,愛恨情仇甚至要比生死更加可怕,而對於管良這位“主角”來說,當他明白自己有多麼重要的時候,連生與死都能不芸於心,愛恨情仇又有何妨呢?

這個背影,管良已經看到了三次,雖然漸漸的管良已經可以從這個背影“透視”出他真正的模樣了,但管良卻很清楚的知道,對象並不是那個他。

漸漸的,背影轉過了身來,看到這張熟悉的面孔時,管良的心並沒有任何的波動,而在下一刻,就聽到對方說道。

“羅天竟然會讓你也一同跟來,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

聽到“羅天”的名字,管良嘴角浮現出一縷笑容,很快他就從衣兜裡掏出了那枚天悲玉,拿在手中慢慢把玩,他的這個舉動在對方看來帶有一種不明的感覺,而在下一刻,對方也從身上掏出了一枚天悲玉,說道。

“想做個交易嗎?”

對方的話音一落,管良頓時就握緊了自己手中的這一枚,然後慢慢的、仔細的將其放回到了自己的衣兜當中,隨即用一副神秘的口吻說道。

“你永遠也不會知道這一段秘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