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1 信物

本來是一個還算溫情的時刻,但突然間畢丘再度轉身面朝羅天,雖然羅天只感到了一陣無風的擺動,但下意識的回頭,只聽到對方說道。

“我想,你應該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不是嗎?”

聽到畢丘的提問,羅天的心中一凜,他的確還有最後的一個問題,只是這個問題他並不知道該如何去問,但此時此刻,卻讓他明白,似乎問題已經無法迴避的時候,他也選擇了坦率。

“你當初爲何想要殺了我?”

羅天的問題一出口,除了董戀雲的臉上流露出幾分詫異的神色,萬季安和畢丘都好似早已猜到羅天會提出這個問題似的,皆是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

關於這個問題,羅天曾經得出一個結論,而這個結論也得到了諸如師童、天忌等人的認同,那便是憎恨蟠龍就是擁有道心之人所必然會攜帶的一種感情,就好似看到了噁心的東西本能的就會產生厭惡的情緒一樣。

但是這個答案到了今天,出現了一個破綻,或者說並不是破綻,而是答案從邏輯的根本上產生了一道裂痕,而這道裂痕便是蟠龍所代表的意義。

關於這個問題,羅天、萬季安、畢丘三人各自的心中都有着一個雖然文字不同,但意義卻終究殊途同歸的解釋,只不過這個解釋仍舊還是停留在天理的程度,是人對某樣事物的觀測後所產生的一種理解,但這種理解並不正確,正因爲不正確,所以才導致了一詞多義的現象。

“創造這個世界的人,也同樣創造了這種感情。”

此時,萬季安開口說道,他的話也同樣印證了羅天心中的三分猜測,也許的確只是文字表述程度的不同,但實際上羅天很清楚,在蟠龍的問題上,哪怕只有一字之繆,也是天差地別。

當萬季安給出答案之後,畢丘的目光也隨即轉移到了羅天的臉上,對此羅天也很坦然的給出了自己的理解。

“這是天道的漏洞。”

羅天的話讓萬季安的眼神中出現了些許疑色,不多,卻足以說明很多事連他這位曾經的天人也被矇在鼓裡,而羅天卻因爲因緣際會之下,從另一個角度得知了一些被隱藏起來的歷史。

“這麼說,你見過那三人之中的其中一人了?”

當畢丘提出這個疑問的時候,羅天的心中也給出了相應的答覆,果然,包括煉妖皇在內,曾經的確有三個人逆轉了最初的天道,而經由他們之手所扭轉的天道定然就不復原來的模樣,換句話說,如果說一開始的天道的確是毫無意義的客觀現象,是沒有任何感情的蒼白畫面,那麼這樣的客觀現象和蒼白畫面必然在被逆轉之後發生了變化,雖然不一定就會讓客觀變成主動,也不一定能讓蒼白直接變成彩色,但就如同規則和漏洞所理解的那樣,客觀的漏洞是不客觀,可並非主動。

對在場的每個人而言,他們所理解的無論是天道還是蟠龍,僅僅只是程度上的不同而已,但是不客觀的天道究竟不客觀到了什麼程度,哪怕只是一丁點的程度不同,所導致的差異也必然是天差地別。

而如今,就算是畢丘,也無法肯定這樣的程度差異究竟要具體到什麼地步才能表述清楚,任何一丁點的含混不清,都有可能會導致問題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發展,就如同規則一樣,溫情和熱情可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感情,而熱情和激情也同樣天差地別,盲目的感情置換,到頭來只會是一無所有。

畢丘的問題提出後,羅天點了點頭,但他並沒有提及煉妖皇之名,但就算他不說,畢丘也很清楚的知道這個名字,畢竟當初在永眠之間當他以天命所歸的意義“殺掉”玄化九章後便見到了煉妖皇,至於當初他兩談了什麼,誰也不知道。

當在場的三人了初步的共識之後,此時的畢丘臉上突然展現出一絲如同解脫一般的神色,他吁了口氣,隨即便繼續說道。

“千里堤壩毀於蟻穴,羅天,不要輕視了你自己的能力,能夠繼承蟠龍之命數,可並非毫無意義,這天下間的釋道者哪怕是擠破頭也想要分一杯羹,而你更加不可妄自菲薄。”

畢丘的話讓羅天的心中一動,他這樣說莫非是如師童那般洞察了自己的內心感受,曾經的他因爲這荒唐的毫無意義的天命而感到可笑,也曾因爲一時的心理受挫而想過一死了之,但最終羅天還是回到了往常,即便沒有任何人的開導和鼓舞,羅天也依然走到了今天。

那麼,畢丘的這番話是在告誡的同時,還是另有所指呢?

正在羅天猜測他的弦外之音時,此時遠方傳來了一陣不尋常的風聲,這陣風來的莫名詭異,在葬龍谷這個地方,根本不可能會有風,這裡乃是一處絕境,不僅僅是規則的絕境,同樣也是人和一切氣流的絕境。

正當羅天感到奇怪的時候,卻聽到萬季安說道。

“我們該走了。”

萬季安的話讓畢丘點點頭,他們兩此時的表情共鳴讓羅天的心中產生了一個疑問,難道說有什麼事將要發生了嗎?

不過,看樣子他們兩並不打算對自己分享這個秘密,而就在畢丘即將和萬季安離去的時候,董戀雲突然間說道。

“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此時的羅天三人其實都很清楚,董戀雲想要見到的是過去的姜小云,而不是眼前這個高深莫測的畢丘,不過關於這個問題誰也無法給予她答案,倘若畢丘真有變回姜小云的那一天,恐怕又將是另一場萬劫不復的來臨。

畢丘沒有回頭,他背對着董戀雲,或許也是因爲以他如今的身份也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董戀雲,過去發生在姜小云身上的一切也同樣刻印在畢丘的記憶當中,對董戀雲所產生的那種來自靈魂當中的悸動也同樣如此,只是這份根本沒有未來的感情,早已隨着靈魂的覺醒而深深的埋葬了。

“這個東西,送給你了。”

就在畢丘和董戀雲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此時一旁的萬季安突然間從袖袍中拿出了一柄寶劍,這柄寶劍給羅天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好似在哪裡見過一樣,而當萬季安將這柄寶劍遞給畢丘,讓他轉交給董戀雲的時候,羅天眼睛一亮,赫然發現在那柄寶劍的劍穂上懸掛着一枚星型物品。

“這是……”

羅天看到此物,不由得脫口而出,實在是這個謎團也伴隨着蟠龍的謎團而時刻出現在羅天的視線當中,如今就連蟠龍的謎團也漸漸的浮現出了冰山一角,但對於此物所擁有的一切過去,他卻是毫無所知。

此時寶劍已經到了畢丘的手中,他撫摸着劍身就如同見到了親切的朋友一樣,那柔和的眼神中鋒芒盡掩,換來的卻是一股如水的溫情。

當他將寶劍交到董戀雲手中的時候,那劍穂從他的手指縫中滑落的同時,只聽到他淡淡的笑道。

“關於它的故事,下次有空我會告訴你的。”

看樣子,萬季安和畢丘的確有要緊的事待辦,所以他們不克久留,便要動身離去,雖然遺憾,但羅天卻並沒有奢求什麼,當他陪同着董戀雲目送他二人離開之後,此時羅天和董戀雲的目光也同時下墜,看向了她手中的這柄寶劍。

“好劍!”

當寶劍出鞘的時候,羅天感到了一陣冰寒,這樣的寒芒所透射出的並不僅僅只是劍鋒的銳利,同樣還有一種來自於神器復甦後對鮮血的貪婪。

此時,不待羅天提醒,董戀雲已經將手慢慢的放在了那劍鋒邊緣,每劃過一分,那一絲絲沸騰的魔氣也隨着董戀雲受傷被撕裂的口子滲透而出。

是的,她沒有流血,因爲魔人體內並沒有血液的流淌,而她散發出的魔氣便是她所擁有生命力的象徵,羅天站在一旁,陪伴她一同感受了整個過程,而就在董戀雲的手觸碰到劍尖的時候,魔氣的沸騰當中,隱約還傳遞而來一絲歡快的感覺,就好似久旱逢甘露一般。

“給它取個名字吧。”

羅天看着董戀雲手中的神器認主,心中也爲她感到歡喜,想要讓這樣的神器認主,可不僅僅是實力的強大那麼簡單,甚至還要通過類似於修煉種族秘法那般得到天地的認可。

董戀雲看着手中的神劍,愛不釋手,但一時半刻間卻也想不到一個好名來喚醒手中的神劍,正在躊躇之際,她轉頭看向羅天,眼神中有了一絲徵詢之意。

羅天見狀,卻是微笑搖頭,神器認主這種事,豈能由他人代勞,這是認主必經的一道程序。

眼見羅天無法給自己提供幫助,董戀雲臉上有些不滿,但很快她的心便再度被手中神劍所融化,約莫一段時間後,董戀雲終於眼睛一亮,開心的說道。

“要不然,就叫‘血月’吧?”

血月?

聽到這個名字,羅天的心中一怔,不過倒是並沒有任何多餘的聯想,只是這名字的由來讓他感到有些詫異罷了。

“魔界有一輪紅月,但是站在魔界的土地上卻是看不到這一輪紅月的表面,只能看到月光投射的陰影。”

當董戀雲在對羅天講述它取名由來的同時,也順便在爲羅天講述她在魔界的故事。

“月亮既然能夠投射光芒,又何來的陰影之說呢?”

羅天對此發表了自己的疑問,畢竟這是一種常識,光芒之所以會有陰影,並不是光與影一體兩面這種天理之說,而是有物體擋住了光芒的投射,所截留下來的一段陰影,但倘若沒有這樣的遮蔽物,單純以月亮本身而言,並沒有陰影的存在。

然而,對於羅天提出的問題,董戀雲卻只能搖頭,她從來沒有去思考過這個問題,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也不會真的去思考月亮的光芒是如何灑落人間的。

“我也不知道,不過聽太古爺爺說,好像是很久以前,有人在月亮上面激戰過,那一戰所浸沒的獻血染紅了月亮的輪廓,因而讓月光灑落魔界大地的時候,因爲輪廓的半阻擋,才導致了有陰影的存在。”

董戀雲在說到這個故事的時候一臉的神往,看她的模樣估計是想要親自上月亮上面去走一遭,對此羅天倒是笑了,問道。

“這個解釋你信嗎?”

聽了羅天的話,董戀雲一臉的不滿,反問道。

“爲何不信?”

羅天無奈,只能搖搖頭,不過面對董戀雲的質問,話還是要回答的,因此羅天便說道。

“因爲有人在月亮上廝殺,所以有了血月之名,這個故事一點也不美,我是很難想象,會有女人喜歡被鮮血澆灌後的月亮。”

羅天的解釋讓董戀雲臉上的不滿更加平添了幾分,顯然羅天這種對女人喜愛的概括性總結讓董戀雲很是不爽,但一時半刻,她卻也說不上個所以然來,自己究竟爲何會喜歡魔界的月亮,而不是人間那散發着柔和光芒的月亮。

“我就喜歡,不行呀?”

“行行行,你喜歡就好。”

羅天無意與她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即便是在和她玩笑時,羅天的心中也在思考着後面的行程,眼下擂臺之事告一段落,對羅天而言,這個結果無意是讓他感到滿意的,因爲主辦方的緣故而讓戰鬥的結果被人爲破壞,這不僅讓原本針對羅天而來的威脅被化解,同樣還因爲現場觀戰之人各自心中對價值的認可,而讓他們未來在面對羅天的問題上選擇了偏向於拉攏的方向。

那麼接下來便是該爲了董戀雲的事情奔波了。

“師父,你在擔心我嗎?”

突然間,董戀雲的話把羅天拉回了現實,此時董戀雲已經將神劍懸掛在了腰間,而那一枚星型物品也隨着她衣裙的擺動而無風自動,看着她的模樣,卻是讓羅天想起了曲念怡。

儘管……曲念怡對他的愛並不強烈,但這個世界上本就不存在完全一心一意的“純愛”,羅天不是小孩子了,早已過了要把好玩的東西攬在手中的那種年齡,對曲念怡,他的心中有感,這便足夠了。

那麼雲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