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 記憶中的人

其實羅天對天座化身的懷疑甚至可以追溯到他第一次見到這名孩童的時候,還記得當初羅天在依靠宿主們的意識能力擊殺掉那名魅靈之後,天座化身哭了。

哭泣,這種情感的表達只有人類才能擁有,即便是其他那些模仿人類行爲模式的種族也是通過後天的學習才學會了這種感情的表達方式。

但天座化身只是一名孩童,他從出生以來就被他的父親——煉妖皇所拋棄,而魅靈這種妖不會教他如何哭泣,加上天座化身那和實際年齡完全不符的心理年齡,他連學習能力都幾乎沒有,更談不上去模仿另外一個種族的行爲模式了。

剛出生的嬰兒哭泣是因爲從母親肚子裡來到人世間的這個過程會讓他感到不舒服,正因爲有了這種感受所以纔會產生感情,而感受和經歷便是源自於人的記憶,可別以爲嬰兒從出生之後纔會擁有感情,早在母親肚子裡的時候嬰兒就已經擁有記憶並且能夠擁有感受和行爲了。

當羅天見到天座化身嚎啕大哭的時候,那是他第一次懷疑天座化身極有可能並不是妖,而是人,就算不是完整的人類,但也極有可能是通過某種特殊的方式由人的母體所誕生出來的生靈,只不過但那時的羅天還並沒有將天座化身和雲袖體內孕育的妖靈聯繫在一起。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也引起了羅天的注意,那就是天座化身創造空間的能力。

在羅天第一次見到天座化身在一個獨立空間當中創造那些非凡的事物時,他就曾經有過一個疑問,天座化身是如何創造出這些東西的,如果說創造就是獨屬於天座化身的專屬規則,那他又是如何學會這些規則並且以釋道者凝聚規則的形式表現出來的?

那時候的羅天曾經有過一種解釋,那就是少年既然是天座化身,就相當於是擁有天人無垢體的繼承人,而這種體質或者身份賦予了他這樣獨特的能力,並不需要後天的學習就能夠擁有諸多常人一輩子都無法匹及的能力。

但是很顯然這種解釋就和天下五族血脈共生一樣,是不存在的僞命題,因爲天座化身並不是羅天無法理解的物種,他是人,至少是人的後代,那麼以釋道者對人這種生物的認識,沒有後天學習,他絕不可能擁有創造非凡事物這種能力或者說規則。

因此,羅天最終得出了一個可信度達到了六成剛剛及格的結論,那就是天座化身依靠憑空想象便能夠創造非凡事物的能力並不是天座化身學會的一門規則,而是“天座”這個獨立空間本身就存在的效果。

而後來,羅天在一次實驗當中也讓這個六成的可信度再度提升了一成,那便是羅天和冥見的那次會面。

冥見和詭譎先知都能夠存在於獨立空間中和羅天見面,至少可以說明獨立空間是能夠容納鬼族之人,並且能夠讓鬼族這種魂魄狀態的物種存在於人的肉眼當中。

爲何會如此,羅天至今也沒能想明白這其中的原理,畢竟這從邏輯上是說不通的,而當初羅天是以鬼族秘法建立了一條特殊的連接通道,才見到了詭譎先知,在沒有這種能夠和鬼界連接的通道,人在任何環境當中都不可能和鬼面對面。

天座到底還有多少秘密,羅天並不知道,但就他已知的那些東西卻也足以讓他能夠將之當成一種秘密武器,一種殺手鐗用留到最需要的時刻。

如今也是同樣,被魔氣渲染的獨立空間,而且還是通過了魔族儀式成功轉化爲了魔人的那種純淨魔氣,不僅僅讓羅天能夠依靠魔氣灌體的效果療傷,並且依靠僞造道心來完成“僞入魔”,同樣也可以依靠魔氣來讓獨立空間轉化爲一個能夠讓魔人生存的特殊環境,而這個“魔域”對於妖族之人而言,可就和妖界那種破碎大陸的空間幻境截然不同了。

但空間還是那個空間,正如羅天所知道的那樣,天底下任何一個可以被稱之爲空間的環境都不會有太大的結構和邏輯差異,就如同這天底下一切的本源規則一樣,不管是聖火還是鬼火還是什麼火,火之所以能夠成爲火必然就是那樣一種能夠發光發熱的形態,這也是一種絕對邏輯。

所以,如今的羅天只是讓獨立空間變得更加適合魔人生存了,或者說變成一個更加適合他羅天戰鬥的環境,但天忌顯然是不知道這一點,而在他羅天所創造的特殊的“領域”當中,即便憑藉道心戰鬥的天忌也未必真能殺的了羅天。

天忌走後,羅天的臉上才慢慢的露出了一縷微笑,算計,是他羅天能夠活到今天的生存方式,倘若沒有這些算計,他恐怕早已葬身黃土了,但是當他想到自己今天成功算計了天忌這樣的強者時,臉上的笑容卻又再度消失了,因爲唯有羅天自己才清楚,他算計的人又豈止天忌一個人呢?

而那些被他算計的人也包括了他的朋友,甚至是他的愛人。

經過半天的行程,羅天成功的來到了葬龍谷的腳下,這是他第四次來到這個地方,但相比起前面幾次的經歷而言,如今羅天身上的變化已經很大了,同樣也對這個地方所藏有的秘密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一步步朝着山上走去的路上,羅天很快就察覺到了八十一萬怨靈大陣對他規則的壓制,雖然很淡卻也足以影響到羅天在此地展露實力,不過這一切的不適對羅天而言根本算不了什麼,畢竟葬龍谷的規則壓制效果是全方位的,不適單純針對他羅天一個人。

來到半山腰的時候,距離那南朱雀神龕已經沒多遠了,而在這條岔路口的時候,羅天停下了腳步,因爲他看到了前方的一個人,一縷略微熟悉的感覺瞬間浮上心頭。

羅天站在那人的身後沒有開口說話,心中卻不免有幾分詫異,雖然他可以算到每一件事,但終究還是有變數的存在,畢竟就算他可以想到每一個可能會來到葬龍谷的對象,但他終究無法算到那些出於興致而來此登山旅遊之人。

那麼眼前的這個人是來此地旅行的嗎?

不是,羅天很清楚她不是來此旅行的,她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有人讓她來的,她的來意將會阻撓羅天的計劃。

“你轉過身來。”

羅天此時突然開口說道,聲音很平靜,似乎並沒有任何多餘的感覺,只是出於好奇而打招呼罷了,然而隨着前方那人緩緩的轉身,那張跨越了六年時光的熟悉面容再一次印入羅天眼簾的時候,他的心中重重的嘆了口氣。

“沒想到竟然會是你!”

羅天嘆氣說道,聲音中夾雜着幾分無奈,如果說他的心中當真還藏有愧疚的話,那麼眼前之人必然就是他爲之愧疚的對象了,因爲她就是六年前曾在這葬龍谷中被羅天褻瀆的仙子。

六年的時間裡羅天沒有去找過他,雖然羅天和萬季安有着天壤之別,但也不會因爲這樣的“小事”而放慢了自己的步伐,只是偶爾想起這件事總會有一種心情上的失落,倒不是因爲一個男人無端欺負了一名女人的緣故,而是因爲羅天的心中至今還殘留着爲人的堅持。

對方看着羅天沒有說話,表情似乎很冷,卻又並沒有夾雜杜曦瑤在提到羅天時的那種恨意,那麼是不是也意味着六年的時間也將冤屈從她的心裡給洗刷乾淨了呢?

倘若真的洗刷乾淨了,她又爲何會出現在這裡呢?

羅天此時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雖然不清楚究竟是誰讓她來這裡等候自己的,但羅天在一經察覺到狀況有異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思考對策,甚至是退路了,而就在這時,對方也開口說話了。

“你後悔嗎?”

後悔?

羅天聞言一怔,但隨即就反應了過來,他當然不後悔,爲何要後悔呢,是因爲他對她做的那些事嗎,即使他想過要彌補,但也絕非要用生命爲代價,因此羅天果斷的搖頭拒絕,然後說道。

“只要你開口,我可以爲你做任何事,但除了我的性命。”

羅天的回答讓她笑了起來,雖然她的笑容不如曲念怡的優雅,也不如雲袖的悽美,甚至根本比不上堯天的絕世,不過此時在羅天的心中,她的笑容卻也綻放出了不同於別的任何女人的獨特的美。

“倘若我一定要你以命相抵呢?”

對方似乎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不過羅天卻仍舊以話來應對。

“那我願意用任何人的性命來抵我這條命。”

“包括萬季安嗎?”

對方突然提到了萬季安的名字,羅天的心中一凜,腦海中飛速的劃過了一個念頭,在內心疑竇叢生的同時,不免產生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聯想。

“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應該也是風葬天下的一員,意欲陷害你的掌教,這不好吧?”

羅天不動聲色的反問,但心中卻已經就這個問題的原由產生了至少四五種聯想,畢竟她出現的時機太過匪夷所思,讓人浮想聯翩,而在這個時候她突然又提到了萬季安,這一切無論怎麼看來都不像是毫無聯繫的樣子。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

對方的話讓羅天笑了,別說他根本就不曾在意過當年的那件事,即便心有虧欠那也僅僅只會留存在心中,羅天自問不是什麼好人,更不會信守所謂的江湖正義,同樣的如今的羅天更有不能就此停下的理由,而眼下他已經爲此耽擱太久了。

就在羅天不願意再在她的身上浪費時間意欲強行離開的時候,她卻再一次擋在了羅天的跟前,而且這一刻臉上更是顯現出了一種說不出的決絕。

“你不會是想要在這個地方阻擋我吧?”

羅天笑着問道,如果說背後那個讓她出現在這裡的人是打算依靠葬龍谷的規則壓制試圖阻攔或者擊殺自己,那羅天可以肯定的是對方想多了,別說羅天所能依仗的獨立空間,就單純依靠羅天今天對漏洞規則的理解和領悟,他就不會懼怕一切敵人。

那麼,倘若對方當真對他羅天的認識足夠深,也就不會犯下這等愚蠢的錯誤了。

正當羅天打算出手硬闖的時候,突然間眼前的女子做出了一個舉動,他忽然伸出手來,然後反轉手掌隨即朝着自己的天靈蓋擊落,而她的意圖竟然是打算以自裁的方式死在羅天的跟前!

看到這一幕,羅天心中一凜,來不及思考之下,也同時出手,漏洞規則在發出的瞬間,周圍的怨靈大陣同時受到了感應,兩股力量非但沒有相互排斥,反倒是融合成了一處,極大的強化了羅天的規則力,趕在了對方的手接觸到自己的頭頂之前攔下了這次攻擊。

而在羅天擋下對方攻擊的同時,也感受到了對方這一擊所付諸的規則力,可以說,如果換一個人,即使是掌握動之規則的萬季安和尋路規則的管良也未必能夠在如此眨眼瞬間將一個一心尋思的女人給救下來。

而在那女子慢慢的被羅天所挾持之後,兩人幾乎是一模一樣的發出了一陣嘆息聲。

“何苦如此呢?”

羅天問道,此時他的心中已經逐漸平靜了下來,他這一刻已經可以斷定眼前女子的來到的確是有人刻意指引她前來,而在來之前說不定還經歷了一段時間的循循善誘,這是導致她之前舉動的一個關鍵。

但是就羅天看來,背後之人雖然有意想要爲難他羅天,但實際上卻並沒有當真爲難那名女子,至少沒有通過某種手段威脅她,逼迫她做出今日的舉動。

因爲對於羅天而言,他很清楚之前女子自殺時所透露出的那股子堅毅和決絕和他所擁有的恐懼之心幾乎已經沒有多少差別了。

“不這樣做,你豈能甘願留下來?”

被羅天挾持在手的女子反抗不得,但此時的她在經歷了一番生死之後反倒是顯得出人意料的平靜,而她的話也讓他羅天心中一動,來不及思索之下,只感覺自己的意識腦海中突然有一股洪流侵入,幾乎佔據了他全部的腦識和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