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 破陣關鍵

姜小云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

姜濤和整個寒山寺的門人的確會因爲時間迴轉而失去記憶,但之前姜小云打暈姜濤的地點就在密道開啓的無座石塔旁邊,即便姜濤什麼也不記得了,但只要看到開啓後的密道,無論他有什麼要緊事,即便是曲家和命天教要換家主和最高指導者了,也無法撼動他一查究竟的心。

只是沒想到,在幾次失憶的輪迴之後,一直以一種茫然四顧不知爲何的心守在密道門口的姜濤見到的竟然是自己最心疼的大弟子姜小云。

是的,當每一次失去記憶,姜濤都會重複的問自己一遍,自己爲何會在這裡,密道的大門又因何而打開,但沒有一次得到了答案,好在是他的記憶總是會失去的,而每一次失去就相當於是產生了新的問題,不至於在一個地方來回的兜圈子,即便是兜圈子,但他自己並不知道也就不作數了。

但此時此刻,在這個時間點上,姜濤看着眼前的姜小云,即便內心有千言萬語,也有千萬種想要爲自己徒兒開脫的心思,但化在嘴邊的唯一一句話就是——

“小云,擅闖禁地,你可知罪?”

姜小云此時的心同樣是萬分震撼、驚恐的,他也同樣沒有料到師尊竟然會一直守在這裡,但是當他想明白之後,也更爲深刻的明白了什麼纔是“誓死捍衛的秘密”,果然,寒山寺和密室之中無數的神物寶貝,那一本清微妙法以及那兩柄誕生出了劍靈的神劍都是有關聯的,而且照姜小云想來,這些和佛門並沒有太大淵源的仙家寶貝並不一定就是寒山寺的鎮派之寶,那麼其來歷和意義也就成爲了一個謎團。

或許,這些寶貝會和寒山寺所遭遇到的時間迴流有關呢?

姜小云此時心中不由得又誕生出了這樣一個想法,但此時此刻並不是思考這些究竟的時候,面對姜濤,面對他最不願意相殺的師尊,此情此景卻又彰顯出萬分的無可奈何。

是的,姜小云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徒兒知罪。”

姜小云平靜的說道,此時他的心中並沒有任何的冤屈,即便以時間迴轉之說來看,在時間迴轉的這五天裡,每天發生的看似都是同一件事,但同一件事中的點滴卻並不完全相同,其實這就和他每天在寒山寺會做的功課,和衆師兄弟的玩鬧和吃飯睡覺一樣,這些事他每天都會做,但絕不會每天都做的一模一樣。

所以,無論他進入密道是否得到了師尊的允許,但在記憶和時間的變化當中,都屬於截然不同的兩件事,而出現問題的或許並不是他一個人的原因,但“擅闖密道”這個罪責他卻是責無旁貸。

千言萬語也難以解釋一二,姜小云此時也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好在他所面對的只有一個姜濤,看樣子,原本姜濤是讓其他師兄弟去傳喚所有寒山寺門人來此集合,隨即清點人數的,但遺憾的是,同樣是因爲時間迴流的關係,當師尊這邊失去了記憶,而回頭去負責集合人員的師兄弟也同樣失去了記憶。

想必此時在寒山寺的那一邊,又再度陷入到了四師弟手持曲家的青睞去掌門大殿尋找師尊的輪迴,只不過這一次不禁是他,連同師父也一同“丟失”了呢!

想到這裡,姜小云不知道爲何突然淡淡的笑了笑,而他的這個笑容在姜濤的眼中看來卻宛如一種嘲諷,從密道出來的那一剎那,姜濤同樣是在心中百轉輪迴,甚至連同過去姜濤從他的師尊那裡聽來的前輩擅闖密道而被誅殺的過往也都一一的回溯在了姜濤的腦海中,但是他始終未動,畢竟這二十年來的師徒之情宛如父子之情,讓他事到臨頭又如何能夠分割得了呢?

但姜小云這一笑卻彷彿替他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小云,既然知罪,那就隨我回寒山寺受審吧!”

他的話音剛落,姜小云臉色一變,正要阻止,卻聽到身旁的寂滅說道。

“哼,凡人而已,何必跟他廢話,先離開再說。”

寂滅的話讓姜小云的心思猛地迴轉,之前他太過於緊張,以至於完全忘記了自己已經成爲兩位劍靈的主人這回事,而此時想起,卻又覺得納悶,難道說這樣兩柄懸浮在半空中的神劍,姜濤都沒有發覺嗎?

也許是察覺到了姜小云心中的納悶,隨即淨樂也說道。

“此間被幻魔映心陣所籠罩,此乃魔界最擅長的攻心咒術,這種咒術能欺騙天下間一切生靈意識,並幻化出鏡像之體,恐怕你的師尊早就已經死了。”

淨樂的話讓姜小云如被雷擊,此時神色變得萬分的驚惶,師尊已經死了,而且竟然是魔界所設下的咒術結界,這怎麼可能,寒山寺什麼時候招惹到了魔界這樣強悍無匹的存在,而自己又是如何在此件大陣中活下來的?

“不過也不一定,說不定你的師尊還活着,只不過魔界的映心咒術能製造出鏡像之體,而眼前你的師尊身上並無生靈之氣息,看樣子只不過是你師尊的映心鏡像罷了。”

正當姜小云萬念俱灰的時候,卻聽到淨樂因此作出的補充,這讓他的心變得好受了一些,而再度看向自己的師尊,眼神中的猶豫也在一點點的變得堅定了許多。

既然並非自己的師尊,而只是鏡像化體,那自己也不需要遲疑了。

姜小云退後了兩步,劍靈隨即橫在了他的身前,姜小云實力太弱,根本無法抗衡姜濤,此時唯有依仗劍靈的實力,而他同樣也想要看一看,這兩位劍靈究竟有何種能爲。

此時,兩柄神劍上逐漸綻放出了鋒利的光芒,光芒在虛空中越來越璀璨奪目,直到這一刻,姜濤才發現原來在自己和姜小云對峙的期間,竟然還有別的不知名的事物存在,但當他看得真切之後,心中更是大爲震撼。

“寂滅,淨樂!”

當姜濤喊出這兩位劍靈的名字後,他的腳步快速往後退去,顯然是不敢纓其鋒芒,而此時劍靈之上的寒光在匯聚到一定階段後,瞬間消失,而後自天地間短暫的一閃,姜濤只感覺自己的身軀一陣若隱若現的撕裂感,隨即他整個人就被撕成了兩半。

這一幕被姜小云看在眼中,直看得他心驚膽戰,但在此等心情誕生的同時,他卻並沒有看到任何骨肉分離的血淋淋的畫面,被撕裂成兩半的姜濤在一陣驚叫聲中就這樣直接自虛空中消失了。

“果然,不過只是一具鏡像化體罷了。”

寂滅一招過後,天地間重歸平靜,正當他準備迴歸到姜小云身旁之時,卻聽到姜小云突然間大喊一聲。

“不好,中計了!”

寂滅和淨樂不及反應,此時兩位劍靈突然間感覺到一陣無形的束縛瞬間加持在兩柄神劍的劍身之上,同時自虛空中傳來了一陣吸力,像是要用另外一種吸魂奪魄的方式強行將兩柄神劍之上的靈氣完全吸入那看不見的黑洞之中一樣。

此時的姜小云在猛然醒悟過後,腦海中再度陷入到了奇妙的思索當中。

“艮爲山,乃是重山閉鎖之象,周圍環抱山林,之前我記得師尊在開啓密道之前曾移動過石塔,主宮移位,位在東,乃是艮上兌下,此爲山澤損,之前劍靈對師尊發動攻擊,乃是金氣,土生金,金克木,原來如此,幻魔映心陣其實之前並未發動成功,而發動成功的關鍵就在寂滅的那一劍。”

待得姜小云想通了前因後果之後,再看向眼前,他開口說道。

“寂滅,進入震闕,淨樂,退回坎位。”

此時姜小云也不管兩位劍靈聽不聽得懂,由於事態緊張,他只能指揮了起來,而兩位劍靈此時只感覺神魂都要被這股龐大的吸力給吸走的同時,聽到姜小云的話,也不顧思考其他,當即開始執行了起來。

“現在是丑時,醜金之位,刑在西方,與之對應的是北方的未木之位,金恃其剛,物莫與對,木恃榮華,陰氣刑之,水恃陰邪,陽氣刑之,可使萬物歸陣!”

隨着姜小云的一番指揮,兩位劍靈各自心中一凜,知道姜小云這是在以五行八卦之理在助他們脫困,當下兩人不再猶豫,強行牽引體內僅存不多的靈氣,脫離了吸力的束縛之後,一者位移到西方醜金,進入震闕,一者位移到北方未木,退回坎位,兩位劍靈心意相通,同時牽引出體內的靈氣,而此時的姜小云也沒有遲疑,看向那五座因爲之前姜濤開啓密道而導致中宮移位的石塔,同時以少陰寒光劍進行牽引,一人雙劍,齊心協力,終於一點點的讓陣法之中相互牽引、排斥的天地靈氣緩慢恢復。

整個過程維持了大約半個多小時之後,眼前陣法中的吸力逐漸消失,而姜小云也因爲氣空力竭而倒在了地上,顯然是強行關閉密道導致透支過度,力不從心而倒下。

此時,感應到天地靈氣重新迴歸均衡之後,兩位劍靈相對無言,此次若非姜小云按照五行八卦的正確理解而指揮,恐怕最終的結果將會是三人同死。

“寂滅,你怎麼看?”

淨樂那優雅的聲音響起,片刻之後寂滅這才說道。

“清微妙法你我也看過,書中所記載的玄門妙法晦澀難懂,這百年間恐怕也無人能夠學會一二,此子竟然能在短時間內學以致用,恐怕不僅僅是天資聰穎的緣故。”

寂滅的話讓淨樂深以爲然,同時也說道。

“他的身上殘留有蟠龍的氣息,這也是疑點之一,看來當初那個人所佔卜的未來之象正在逐漸成爲現實,而你我如今卻又被封印在了劍靈之中,照如此看來,恐怕你我也只能將不多的時間寄託在這名少年人的身上了。”

“正合我意,不過,蟠龍……仍舊不可不防,算了,先幫他清醒過來再說吧。”

兩位劍靈對話完畢後,回到了姜小云的身上,開始動用體力靈氣滋養姜小云昏迷的意識。

過不多時,姜小云清醒了過來,當他睜開眼看到兩位劍靈時,一屁股坐起,立刻問道。

“麻煩解決了嗎?”

“哼,哪有那麼容易,幻魔映心陣並不同於天下間的一切尋常的陣法佈置,正如人心總會有慾望,而妖族之人正是通過吸食人的負面情緒來掌握人的慾望一樣,魔對於人心的擺佈控制欺騙隱瞞也是最擅長的拿手好戲,想要破解幻魔映心陣,除非你能完全消失內心的慾望,同時還能壓制住被陣法困鎖的其他人的慾望。”

寂滅的話讓姜小云啞口無言,記得剛剛進入到密室當中的時候,他也曾經有過想要將整間密室的寶貝全部都搬走的慾望,自己如此,何況其他人,再說了,慾望這種東西並不都是邪惡的,人慾也是慾望的一種,人對美好生活的追逐也是慾望的一環。

想到這裡,姜小云頓時就沉默了,同時也深深的明白了魔界之人的恐怖手段。

“當真沒有法子破解嗎?”

姜小云有些不甘心,其實他早就猜到了今天的這個結果,但內心中也有一種名爲慾望的聲音,想要在離開寒山寺之前圓滿的解決這一切,至少讓師尊不再誤會他,不……現在已經不是誤會不誤會的問題了,而是先要證明他的師尊還活着,大家也都還活着。

“走吧,等你有了實力,一切都好說,你想改變的終究也將被你所改變,但以如今的你,只怕自身難保,若非你擁有那不尋常的命格,今天你也不可能會有此等機緣造化。”

寂滅的話讓姜小云心中又是一陣蠢動,已經逐漸被壓下的內心疑惑這一刻又再度浮現於腦海之中,當即他問道。

“你們之前說我是來自於過去的人,這到底是啥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