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 意志消沉

漫長的行程以及周圍不會隨着時間流動而變化的景物也在一步步的侵蝕着衆人的心態,即便是意志最堅強的人也很難承受這種長時間無法改變的現狀。

羅天一直沒有說話,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或許他很堅強,或許他有別的什麼想法和被隱藏起來的目的,但是反觀其他人,卻都已經或多或少的出現了疲態。

第一個出現疲態的是管良,他過去雖然稱不上是一個意志多麼堅定之人,畢竟他算是這一行人中經歷最少的一個人了,活在命天教那種地方,即便接觸的都是三教九流,但當他面對虔誠的信徒時又有多少人是真正把他當做人來對待的呢?

如果說師童就是他們的信仰,那麼管良就是神的使者,面對神,面對信仰的時候,哪怕是罪大惡極的人也會表現出自己最虔誠的一面,不管是真心想要得到救贖,還是想要獲得庇佑免除仇家的追殺,都不是管良能夠分辨的。

而他過去也從來不會去分辨,他能夠把接人待物的禮儀做到最完美,也無法走入信徒們的心中去傾聽那最真實的聲音。

管良的煩惱完全寫在臉上,前不久才經歷了那樣的一個夢境,當他以爲自己死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竟然還活着,那種生死兩端強烈的反差讓原本有涅槃重生跡象的他又再度回到了現實的過去。

而在今天,當管良覺得自己獲得了重生,離開了那個虔誠而又虛僞的教堂時,他卻發現外面的世界其實並非他所想要的。

沒人去在意管良,也沒有一個能夠像師童那樣能夠耐心教導他的人在身旁,管良默默的承受着這一切,心中裝着恨和無奈,他一步步的走着,就好像這雙腳並非爲了自己而行走一樣。

第二個煩惱的人是堯天,天忌的話,管良的話,乃至羅天的話都深深的觸動了她的心,這種觸動卻並沒有侵入到靈魂之中,曾幾何時,堯天真的愛着管良的時候她很茫然,因爲神族之人沒有感情,她不知道該如何去表達自己的感情,那個時候當她覺得自己是在害怕在管良跟前露出破綻的時候,卻並不知道自己所想要擁有的恰恰是這種患得患失的感情。

但到了今天,堯天卻已經漸漸的忘記了自己當初所追逐的這種心情,這種心情或者說人類的這種感情糾葛當真是好的嗎,神沒有感情就是不好的嗎?

堯天不知道,可是當她煩惱的時候卻明顯能夠感覺出自己的煩惱,自己爲何會煩惱呢,是因爲她有了感情嗎,正因爲產生了那種想要盡力維護的意義,所以她纔會煩惱嗎?

堯天還是不知道,也不知道這一刻她不知道的到底是感情還是單純的不知道煩惱是什麼,可是她的步伐放慢了,她落在了衆人的身後,看得出她已經不太想繼續走下去了。

那麼萬季安呢,此時的萬季安又在想什麼呢?

萬季安倒是什麼也沒想,他還在走,冷着臉沉着氣在走,就像是一個空洞的靈魂一樣,不過儘管沒人會去注意他,但從他那堅實的步伐卻可以感受的到,他每一步都走的很用力,那是一種腳踏實地的感覺,他之所以不去多想是因爲想這些都毫無意義,目的地在哪裡,走就行了,答案是什麼,走就行了。

不過,拋開眼前能夠看到的,當我們認真去觀察的話卻能夠發現萬季安身上一些細微的局部的微妙的跡象。

是的,萬季安的嘴脣咬的很緊,正以爲嘴脣咬的很緊所以他面部肌肉繃的也很緊,以至於讓其他人對他表現出來的樣子有了那種他表現的很堅毅的錯覺,此時的萬季安身體明顯不如平時那般靈活,完全不像是一名動之規則釋道者所該有的那種靈動。

萬季安的確什麼也沒想,可是隻要是人就必然會對周圍事物產生一種心情,哪怕是無意識的意識聯想,可是他偏偏就是什麼都沒有想,他在刻意的迴避自己所有產生的念頭和所有因爲思考凝結而成的記憶畫面,他沒有將自己所看到的想到的和過去做哪怕一次的對比,也沒有在記憶中搜尋任何熟悉的感情和味道,這樣的萬季安和過去相比就好似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偶爾,萬季安擡起頭來,看向眼前的那個人,他爲何還能如此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的和天忌交流呢,他難道就沒有任何的衝突和矛盾的感覺嗎?

是的,真要說起來,羅天不是人,他甚至都不算是神魔妖鬼四族當中的任何一個種族,神和妖是否有關,妖和鬼是否有聯繫,人界是否有危險,這一切是不是對他來說都毫無意義?

沒有立場的人才能活的快樂,神也好,妖也好,倘若永遠活在一個個幻境當中,倘若腳下的道路永遠被兩條海給阻隔而去不了外面的世界,是不是永遠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才能真正的幸福快樂呢?

萬季安不知道,但他也沒有去問,思想是無法屏蔽的,他空洞的大腦也只能儘量避免去思考,可是問題會不斷隨着看到的想到的聽到的而升起,難道說人的眼睛觀測不到正確的方向和道路就失去作用了嗎?

突然間,走在最前面的天忌和羅天停下了腳步,他們的駐足讓後邊的人似乎也漸漸的從自己的內心中回到了現實。

“天忌,憑你的實力在妖界中還有敵人麼?”

羅天忽然開口問道,天忌沒有回答,而是盯着前方,由於他兩走在最前面,所以其他人都看不到此時他兩的神態表情,不過聽這句話,似乎是發生了變故。

正當衆人漸漸開始凝結鬥志準備迎接敵情的時候,突然間,前方的幻境像是被一把刀給割裂了一般一分爲二,本就扭曲撕裂的畫面變得更加詭異了起來,而在下一刻,一隻腳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當中。

僅僅只是一隻腳,就像是從外面的世界走進來一樣,而他身體的其他部分還停留在另一個世界當中,看到這一幕,饒是萬季安此等心性之人也不禁相顧駭然。

這隻腳的主人並沒有在外面停留多久,很快又出現了一隻手,緊接着是半邊的身軀,從外形上來看和人沒什麼區別,但是仔細看來,卻在他的身側一側出現了一道道似水無痕一般的漣漪。

看到這一陣漣漪,萬季安等人很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妖界幻境,就像是那搖曳的不知道下一刻是否就會永遠消失的虛幻畫面,但是當那個人漸漸的要將自己的頭也帶入到這個被撕裂的畫面中來的時候,只聽到身後的堯天突然間大喊了一聲。

“這是……荒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