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不怕死

萬季安的話讓管良愣住了,的確,此時回想起之前純陽尊者對他所做的那些舉動,分明就是爲他舉行了一次命天教的繼任大典,雖然純陽尊者已經死了很久了,但他這樣一位名至實歸的前任命天教最高指導者所舉行的儀式無疑更加的具有權威性。

但是很快這樣的想法就從管良的腦海中淡化掉了,他很清楚,儀式是一回事,但現實又是另一回事,即便如今純陽尊者在世,但相比起更加名至實歸的天衡尊者而言,又算得了什麼呢?

是的,如今在守護人族並且給予人類信仰的是天衡尊者,而並非早已死去的純陽尊者,對於過去人們會在心中緬懷,卻不會改變現在的生活,英雄對於今天的人類而言,或許也就只是神龕前的那幾炷香而已了。

管良不可能無視他人的存在而成爲命天教的最高指導者,就算他有能力有證明,但那又如何呢?

想到這裡,管良的心態終於是徹底放平了,但與此同時他的心中卻也再度升起了前不久纔想過的那個問題,那就是這個世界當真是被人爲創造出來的嗎?

倘若當真是人爲創造的,那麼創造這個世界的人又是如何知道命天教繼任大典中最重要的儀式的呢,即便他知道,又是如何能夠脫離了規則之外做出那種唯有命天教最高指導者才能做出的姿勢呢?

是的,管良的心中很納悶,這一切都說不通,規則之外到底有什麼,誰也不知道,但是規則本身擁有極強的約束力,這種約束力不會因人而異,換句話說,你一個人不可能明白的東西就一輩子也不可能明白,這種不明白不會因爲時間的流逝以及閱歷的增長而憑空獲取。

就好像是神族之人絕對不可能學會魔族秘法一樣,哪怕是神和魔結合所誕生的後代也不可能學會,這就是規則最強大的約束力,正如只有命天教最高指導者才能做出的動作一樣,外人永遠也不可能做得出,更不可能會明白那是什麼。

然而,回想起自己之前親眼所見到的那一幕,如此真實又如此的讓人震撼,如果這個世界是被人創造出來的,那麼他也將創造出這種不被外人所知曉的規則,那麼這份規則之外的規則又是如何被這名創造者所知曉,又是如何以規則的形式而創造出來的呢?

沒有答案,因爲管良不可能會懂得規則以外的規則是什麼樣子的,規則之外也會有規則嗎,那到底又是怎樣的規則,沒人知道。

回過神來之後,管良的目光重新匯聚在了那隨着煙塵繚繞升空的金沙之上,也看到了擺放在南朱雀神龕上的那兩枚星型物品,他的心中這一刻沒有震撼,只有禱告,那是對死者的眷念以及對生者的恩賜。

時間過去,當煙塵漸漸散去之後,星型物品表面失去了光澤,當萬季安伸手將屬於自己的那一枚星型物品拿在手中摩挲的同時,他說道。

“在過去我也曾希望自己成爲他們當中的一員,而如今我只希望他們能夠真正的魂歸故土。”

萬季安的話證明他的確曾經是親身參與過那一場戰爭中的一員,而同時陸恆和唐龍也是,管良默然了,什麼是真相,什麼又是真理,在這一刻似乎也變得無足輕重了。

“這就是你們一直以來處心積慮對抗命天教的原因?”

管良這一刻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而且他用了“處心積慮”這樣一個一貫用來評價反派的詞,這個問題讓萬季安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說道。

“謊言說一千遍也成爲不了真理,想要徹底的掩蓋真理,需要用無數個巧合來堆砌謊言,在你所知曉的故事當中,想必也能夠找尋到無數個這樣的巧合出來。”

萬季安的話讓管良無語,的確,太多的巧合,太多的不可思議,甚至有太多的機緣造化被充斥在故事當中,爲何會有這麼多的巧合,或許這就是天時地利人和所誕生的因果,就是一個故事當中的主角需要經歷的一番奇遇。

“這些事巴海也知道嗎?”

一直被管良隱藏在心中的問題此時被脫口而出,似乎到了這一刻管良終於是放下了一切心理包袱,終於願意以真面孔示人了。

而聽到管良提到的名字,萬季安沒有回答,倒是唐龍很不屑的說道。

“一個投機者罷了。”

管良沉默了,的確,能夠在釋道者的世界中生存的又有哪一個沒有一點心機城府呢,而這一刻他相信唐龍的話是真,畢竟他沒有騙自己的必要,就算他們還有其他的陰謀詭計,但在死者的面前,虔誠是最好的緬懷方式。

想到這裡,管良不由得又苦笑了一聲,他面對的是死人,是過去一直被他所肯定的八十一萬怨靈,但如今的他又何嘗不是一個死人呢,既然他也死了,那自然就成爲了他們當中的一員,聯繫到之前萬季安所說的那樣一番話,回想起來,只能讓心在這一刻變得更加的苦澀。

然而,當管良這樣想的時候,他的心卻又忽然間靈機一動,似乎察覺到了這其中似乎隱藏了什麼還沒有被他想到的關鍵性問題,這樣的感覺當他在飛鳥小築的時候也曾經出現過,他似乎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而這個問題又是什麼呢?

“我當真死了嗎?”

終於,管良問出了這個問題,這個問題曾經無數次的徘徊在的腦海中,他雖然對生死看的並不重,能夠安然的走到今天,代表他能夠正視自己的死亡,而並非貪生怕死之徒,不過,心念的轉變也是一種心性的打磨,管良過去不信鬼神,中天界的人類誰也不信鬼神,但如今他信了,就好似他相信冥冥之中真有什麼天意在決定他這名“主角”的意志一樣。

“你怕死?”

聽到這個問題,萬季安眉頭都沒有挑一下,淡然的反問道。

“不怕。”

管良也很平靜的回答道,然而當他的回答剛說出口就隱約間感覺到不對,因爲這一刻他也意識到萬季安並非只是單純的提出一個簡單的問題了。

果然,萬季安聽到管良的回答後卻是笑了,笑過之後,用一種很深沉的口吻說道。

“所以說我們都不如他,他怕死,怕的膽戰心驚,怕的敢用一切他能夠付出的代價來衡量生命的價值,不止是你,我們都不怕死,可我們並非怕死,而是不在意死,我們將生死看的太淡了,淡到我們根本就不明白生死的意義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