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愛波的心思
這邊愛蓮和喬七正討論着秋收以後回北京去看李來福老兩口的事,那邊愛波送走父母后回到家裡也難過了好幾天。
“思聰,你說這都三天了,爸媽是不是也該到了?”
“不一定吧,你想啊,他們從咱們‘五二零’到總場,再到火車站就得耽誤一天的時間,然後再買票上車。還不一定能買到哪天的車票,而且進京的車票一直都很緊張。我猜現在應該還沒到北京呢。”
“唉!要是咱們也能回北京該多好。孩子也可以轉成城市戶口,在北京上學那可大不一樣啊!”
“愛波,這件事啊,你就別想了,農轉非那麼容易呢,再說了那可是首都,多少從前出來的人都盼着回去呢。”
“你要是不說這事兒也就算了,一提起這事兒我就生氣,你說我爸多沒正事兒,在北京不好好呆着,非得跑到這大山裡來,這下好,把我們姐倆都給扔到這兒了,他自己倒是回去了!”
“愛波,話可不能這麼說,過去咱們國家搞建設,需要像咱爸這樣的人,他們這一輩人可不容易,又打天下,又搞建設,是國家的功臣啊!沒有他們哪能建成現在的農場、林場,老百姓哪能過上今天的安穩日子,你說是不是?”
“反正啊,我覺得這件事兒對我和妹妹挺不公平的。”
“這麼說,你是後悔了?”
“後悔什麼,你是說我來這大山裡邊後悔了,還是和你結婚後悔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不能和他們一起走是不是後悔了?”
“唉!咋說呢,要是沒有你和孩子,我真想跟他們一起回去,回到北京生活多好,住的是樓房,睡的是軟牀,哪像這大火炕,邦邦硬,這麼多年了我到現在都睡不習慣。”
“火炕咋了,在東北你不睡大火炕到老了會做病,這大火炕一燒起來熱熱乎乎的多好,可比睡牀舒服多了。”
周思聰雖然心裡明明知道愛波說睡火炕的事兒並不是重點,可是他還是把這件事當成重點去說了。
兩個人的談話聽起來很正常,可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的想法,雖然是兩口子,但是都不能準確而又直白地表達出來自己最真實的意思。
周思聰聽着愛波說出的話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媳婦有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不甘心,這種感覺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又過了幾天,愛波家地裡的活已經忙的差不多了,周思聰的愛好就是沒事兒進山裡採集野生的山木耳。
每年到了這個季節,山裡總會陰雨綿綿,周思聰穿上雨衣、雨靴,揹着一個圓圓的柳條筐,穿梭在茂密的樹林之間。置身茫茫的大山深處使他顯得那麼渺小,那麼微不足道,就連一棵成長中的參天大樹都要比他有存在感。
周思聰從南山的北坡轉到陽坡,又從陽坡轉回到北坡,在樹林裡行走如果運氣好的話會碰到一根根被雨水浸過的朽木,在朽木已經逐漸腐爛的樹皮下、裂縫中,一團團、一簇簇的山木耳就像一個個烏黑的貝殼,又像一顆顆黑色的珍珠,爭先恐後地從木頭下面涌出來,蓬勃的生命力和腐朽的木頭形成鮮明的對比。一朵朵的山木耳雖然個頭都不大,但是卻特別的招人喜愛,這就是大自然賜予萬物的生生不息的強大力量。
周思聰在大山裡轉悠,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空間,對採集野生山木耳樂此不疲,在他看來野生的山木耳可比人工木耳場養殖的好多了,雖然今年的山木耳沒有往年結的多,可是現在他也要多走一些路爭取多采點,曬乾了好給李來福老兩口郵到北京去。
傍晚時分周思聰從南山上下來,回到家裡,在院子裡放下揹着的柳條筐,把裡面爲數不多的山木耳倒在一個扁圓形的大柳條筐子裡進行晾曬,每當這個時候愛波都會從屋裡出來給他幫忙,可是今天家裡卻靜悄悄的沒有人。奇怪,愛波和兩個孩子都沒在家,大門也沒有上鎖,這是怎麼回事兒,都這時候了,他們孃兒三個能去哪呢?
周思聰雖然心裡很納悶,但是他也沒有多想,進到屋裡脫下雨衣、雨靴,換下溼衣服,拿起毛巾到外屋缸裡打來一盆水走到院子裡,彎下腰正要洗臉的時候就聽見大門口喊道,“爸爸!爸爸,姥姥、姥爺來信了!”
周思聰往院門外望去,原來是愛波領着兩個孩子回來了,愛波手裡果然拿着一封書信。
“思聰,思聰!快看,爸媽來信了,我剛纔去妹妹家把信拿回來了。”
“是嗎?太好了,現在爸媽怎麼樣,在北京還好吧!”
周思聰放下毛巾急忙問道,他臉也不洗了,迫不及待地就要看信。
“哎哎!不行,你的手還溼着呢!”愛波提醒着周思聰。
“可不是嗎,我擦乾了再看啊!”
周思聰一邊說,一邊用手在褲子上抹了幾下。他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打開,把裡面的信抽了出來。
“爸爸,再給我們念一遍吧!剛纔在小姨家,姥姥、姥爺信上說可想我們了!”
“好好好!咱們進屋,外邊天黑了,看不清。進屋爸爸再給你們念一遍。”
兩個小傢伙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一家四口人進到裡屋,愛波順手打開了電燈,屋子裡一下子明亮起來。
兩個孩子還沒脫鞋就要往炕上爬。
愛波喊道,“脫鞋,你倆把鞋脫了再上炕!”
老大趴在炕沿邊上,伸着雙腿用兩隻腳來回一蹭,兩隻鞋子都脫掉了,他快速地爬到炕
上,小兒子學着哥哥的樣子也趴在炕沿上來回蹭着鞋子卻怎麼也脫不下來,愛波急忙走過去伸手拽着他的兩個小腳丫幫他脫掉了鞋子。
一家人圍坐在炕上,圍坐在周思聰身邊。
“愛波,愛蓮:見字如面,一晃分別數日,甚是想念,想念大寶、二寶和小寶……”
“大寶就是我!”
“二寶是我,小寶是妹妹!哈哈哈!”
“你們兩個別搗亂,聽爸爸繼續念!”
兩個孩子重新安靜下來,“我們回來的路上諸事順利,這也多虧了中央同志的照顧……你們兩個弟弟也向你們問好。我們一切安好,勿念。只希望你們有時間能回來看看......”
信還沒念完,愛波的眼淚又不由自主地掉下來。
“媽媽,你怎麼哭了!”
“媽媽別哭,媽媽別哭!”
“好了,好了,媽媽沒哭,媽媽這是高興!”
愛波一邊說話,一邊擦着流下來的淚水,“我今天聽愛蓮說,秋收以後他們一家三口要回北京看爸媽!”
周思聰說,“是嗎,那你回不回去看看?”
“我也想回去,就是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當然同意了,這事兒還用說嗎?回北京看父母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兒。這不是嗎,我還給他們晾木耳了呢,到時候你給他們拿過去,省的郵了!”
“你不和我一起去啊!孩子怎麼辦?”
“孩子你帶着唄,讓他們也出門長長見識,我在家裡看家,不但照顧咱們家,老七家裡不是也有雞鴨鵝狗的嗎?都得有人經管不是,也不能都殺了啊!”
“好吧,反正到秋收時間還長着呢,咱們再好好商量商量,最好都能回去看看,你說是不是?”
“再說吧。”周思聰回答完愛波的話就去洗臉了。
愛波小心翼翼地收起父母的來信,像收藏一件寶貝一樣把信放進她平時存錢的地方,放在了炕琴被褥的最底下。
“思聰,明天你還進不進山啊?”愛波衝着正在院子裡洗臉的周思聰喊道。
“明天不去了,這些天一直不下雨,山上的木耳太少了,不好採,天氣預報說明天還是晴天!我想再去南地看看,樹趟子裡還有大草,明天我去薅一薅。”
“你要是不上山了,明天我想騎車下山一趟,去裕德公社給咱爸媽寄一封回信。”
“你寫信了嗎?”
“還沒寫呢,我尋思着你明天要是在家,我今天晚上就寫,正好明天郵走。”
“好,你去吧,明天走之前去愛蓮家看看,問問他們有沒有信要捎着,要是有,你就都給寄出去吧!”
“行,那我現在就給爸媽寫信。”
愛波說完急急忙忙從桌子抽屜裡翻出來紙和筆,趴在炕上開始一筆一劃認真地給父母寫回信。
周思聰洗完臉回到屋裡一看媳婦正趴在炕上認真地寫信,也沒有做飯的意思,一雙滾圓、雪白的奶*子在炕上都快擠露出來了她竟然渾然不知。
周思聰沒有打擾一心一意寫信的媳婦,兩個孩子又都嚷嚷着餓了,他只好從院子外面抱回來一捆柳條材火蹲在廚房大鍋竈前點上火開始做飯。
蔥花遇到熱油,哧啦一聲,爆鍋的香味兒讓趴在炕上的愛波突然醒悟過來,衝着廚房裡正在做飯的周思聰喊道,“周思聰,你做菜少放點油!”
“知道了,寫你的信吧,這裡不用你管!”
“爸爸多放油,多放點吧!”
“噓!小聲點,讓你媽聽見。”
兩個小傢伙很配合爸爸的提醒,捂着嘴偷偷地笑了,再也不出聲。
飯菜做好了,愛波的信也寫完了,爺兒三個忙忙碌碌地端飯、端菜。
“周思聰,我說的話你沒聽見嗎?菜裡放這麼多油!”
“哎呀,下不爲例,下不爲例嘛!就這一次,你嚐嚐香不香就完了!”
“行了,明天開始,你不能下廚房炒菜了,像你這麼放油,咱家下個月就沒有油吃了,聽見沒?”
“聽見了,聽見了,快吃吧,一會兒菜都涼了!”
爸爸媽媽在說話,兩個小傢伙可沒閒着,大口大口地吃着爸爸做的菜,愛波看到兩個孩子狼吞虎嚥的樣子,不由得也端起飯碗。
“嗯,別說,你做的還真挺好吃!”
“呵呵,好吃吧!要不你明天下山順便再打點豆油回來?”
愛波用眼睛剜了一下週思聰,沒說話,低下頭繼續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