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小木匠來了
李來福去總場建議退耕還林回來沒過多久，總場關於“五二零”禁止採伐林木的通知就發下來了，大隊部會議室裡，李書記和徐隊長正在組織全體幹部認真學習通知精神。
李書記說，“同志們，剛纔徐隊長把總場關於禁止在‘五二零’採伐林木的通知向大家進行了傳達，我完全同意上級黨委的決定。大家有什麼意見和建議可以發表一下。”
楊柳說，“李書記，這個通知來得太好了，太及時了。我建議咱們‘五二零’成立護林工作小組，輪流去各個片區巡邏，不僅要保證我們自己不砍伐林木，還要防止外來人員砍伐樹木。”
李書記說，“這個想法非常好，一會兒咱們再研究一下具體的分工。”
會計秦林說，“李書記我認爲咱們還要和防火站溝通一下，讓他們協助咱們檢查進出‘五二零’的車輛，一定在源頭上把住關，不讓一根非法採伐的木頭運下山去。”
李華剛說，“還有一個問題，馬上進入冬季了，家家戶戶可能還要砍木頭當燒火材，這個是禁止不了的，打材這件事不好定性啊！”
李書記說，“大家說的都很有道理，我看這樣，王統計你和華剛負責一下宣傳，利用咱們的廣播、板報、還有井房的通知牆，再印一些宣傳單發到每家每戶，讓老百姓先把認識提高上來，然後再做下一步的工作。徐南隊長，你和楊柳還有秦林把所有的職工家屬按每三人一個小組編個名冊，爲下一步成立護林小組做一下準備。我和齊文這幾天挨家挨戶的走一走，搞一下調查研究，問問大家夥兒對這個通知的看法和想法。”
會議中研究的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李華剛回到家裡和於廣芬說了禁止砍樹的事。
於廣芬說，“華剛，你去年的時候可答應我要做幾件新傢俱的，人家喬七家的傢俱做的可是老漂亮了，我不管禁不禁止砍樹，反正傢俱是一定要做。”
李華剛說，“我是答應你了，可是沒有木頭拿什麼做？”
於廣芬說，“去年你說沒錢，今年有錢了你又說沒有木頭。李華剛，你是不是存心和我過不去，我跟着你這麼多年吃不上、穿不上，你看看家裡邊有啥，你看看啊！除了這張吃飯的破桌子，連個椅子都沒有更別說裝衣服的櫃子了。”
於廣芬一邊說，一邊哭了起來。嚇得兩個孩子也撲到她懷裡哇哇地哭上了。
李華剛蹲在炕沿邊上，擡起頭看了看自己的家，正像於廣芬說的那樣，家裡沒有一件成器的東西，真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了。
李華剛站起來邁步剛要出去，於廣芬攔住了他，“你要去哪？今天你不說清楚，不答應我，你就別想出這個家門。”
李華剛轉過身來，他的心都要碎了，面對着眼前這個比自己小六歲的女人，他能怎麼樣呢？這麼多年了，於廣芬跟着他沒少吃苦受累，可以說沒有享一天的福，深深的愧疚和自責從李華剛心頭潮水般地涌出來。
看着老婆，看着兩個不因世事的孩子，他能說些什麼呢？作爲一個男人，老婆的這一點點要求自己都滿足不了，那還算是一個爺們嗎？
李華剛看着滿臉淚水的妻子，平靜了一下語調，緩緩地對於廣芬說，“廣芬，就算是讓砍樹，新砍下來的木頭也太溼了，打不了傢俱，所以不讓砍樹的通知和咱家做傢俱沒有任何關係。”
於廣芬哭鬧着說，“沒有關係？沒有關係木頭從哪來？”
李華剛耐着性子說，“我看大隊部的倉庫裡還有一些紅松板子，放在那裡好多年都沒用，已經乾的透透的了，是做傢俱的好材料，我去找李書記，咱們買回來一些，做個立櫃，再做個炕琴，給你做個梳妝檯，安上鏡子，以後你每天就可以對着梳妝檯化妝了。”
於廣芬的兩個小拳頭不停地捶打在李華剛的肩膀上，她哭的更厲害了，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發泄出來，李華剛抱住她的肩頭，“好了、好了！不哭了，我都答應你了還哭啥，等打完傢俱，你下山再買幾件新衣服。”
聽了李華剛的話，於廣芬不再鬧了，看着李華剛往院外走去，直到出了大門，她破涕爲笑，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擦掉了臉上的淚水，又給兩個孩子用毛巾擦臉，一邊擦，一邊說，“你們兩個小東西，媽媽哭，你們跟着哭啥，真是。”
李華剛果真找到了李書記，他向李書記說起自己要買板子做傢俱的事，李書記很痛快，二話沒說，找來會計秦林、出納員齊文，不僅把倉庫裡的紅松板子賣給了李華剛，而且有其他想要做傢俱的人也可以從倉庫把板子買回家。
劉興旺、爸爸還有楊柳等等好多人都買了松木板，大家知道，今後不讓採伐木頭了，這些木材會越來越珍貴，趁着現在手裡有錢，生活也寬裕了，很多人都有了置辦一些傢俱的想法。
看着爸爸買回來打傢俱的木板，媽媽高興地說，“華剛不僅爲自己家辦了件好事，更是爲大家辦了一件好事。我們都跟着借光了。”
喬七結婚時給他做傢俱的那個小木匠又被請到了“五二零”。不過，這次是劉興旺把人家給請來的，所以小木匠先給劉興旺家做傢俱，做完了就帶着工具來到了我家。
爸爸熱情地接待了他，問他，“小木匠，還沒問你貴姓呢？”
小木匠說，“我姓鹿，叫鹿一鳴，您以後叫我小鹿就行了。”
爸爸說，“好，小鹿！木頭都在這裡了，你看啊，做一個三開門立櫃、一個寫字檯、一個靠邊站（能摺疊起來的圓飯桌）和四把椅子，夠不夠。”
小鹿木匠圍着一堆木板看了看說，“夠了，應該還有餘富，如果有剩下的木頭，我再給孩子做個書架吧！”
爸爸說，“好好好！你就看着做吧，辛苦了。”
小木匠在我家做傢俱時，話不多，悶着頭只知道幹活。
像從前一樣，這次來看他做傢俱的人更多了，大家都盼着他早點給一家做完活，然後快點再去下一家。當然，於廣芬是天天都來看他。
小木匠有時候在我家要工作到很晚，爸爸在一邊陪着他，又倒水又遞煙的，他沒時間抽菸，就把爸爸給他的香菸夾在耳朵上面，看起來很帥的樣子。
小木匠每天干完活，收拾好工具，就到大隊部的值班室去住，在那裡徐南隊長給他安排了一張牀，因爲從前來過一次，所以他和值班的幹部住在一起也不感到拘束。
爲了讓傢俱上粘合的水膠和刷上的油漆乾的更快，爸爸特意在家裡安上了兩隻兩百瓦的電燈泡，屋裡的溫度一下子就升高了，熱的我和弟弟在屋裡經常光着身子。
小木匠給我家做的大立櫃中間門上鑲了一面大鏡子，於廣芬來我家時常常站在鏡子前面照來照去，美的不得了。
大立櫃兩側門上畫的是山水畫，像極了西山的樹林和瀑布。我經常盯着櫃門上的畫出神地看，好像聽見畫裡泉水的叮咚聲，聞到林中花草的芳香，又好像看到畫上的蝴蝶、小鳥在飛舞，水裡的魚兒在遊動。
小木匠接着又給我家做桌子和椅子，他一邊幹活，一邊問我，“你喜歡這立櫃上的畫嗎？”
我說，“喜歡啊！哥哥，我怎麼感覺畫裡的小鳥和小魚都好像會動呢？”
小木匠說，“那是因爲啊，我是用心去畫的啊，等你長大了，無論做什麼事都要用心去做，就一定能做好。”
我似懂非懂，“用心畫畫，用心做事。”我一遍遍地重複着小木匠的話。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麼。
小木匠來到“五二零”給大家做傢俱的日子裡，於廣芬是最着急的一個人，她家的孩子也不怎麼管了，有時候一整天、一整天地扔到我家，讓媽媽幫着她看管。
她天天從東家到西家地跟着小木匠跑，媽媽勸了她很多次，讓她不用着急，小木匠幹不完“五二零”的傢俱活是不會走的，勸她在家裡耐心地等着就行。
可是於廣芬怎麼能聽得進去呢？她現在就像着了魔一樣，一會兒看不到小木匠就像丟了魂似的，心裡就覺得不踏實，好像小木匠隨時都會消失，再也不會回來了，所以她一天到晚的就想着一件事，那就是緊緊地看住小木匠，直到去給她家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