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晏背過身去,身量極爲高大,褪去外袍,他身上穿的一件淡紫色長衫,襯得身形十分修美,如墨的長髮落在腰後,背影總是那麼冷清孤寂。手裡的長劍,血跡依舊。
“我會殺人,我也會自衛!我根本不需要你所謂的保護!”林青薇即便費力掙扎,她也無法動彈。
蕭晏走到洞口,轉身把最開始生長在洞口周圍的荊棘又移了回來掩住洞口,擋風的同時還避免讓人發現。
林青薇只能透過荊棘的縫隙看見他站在外面。他也透過縫隙深深地看着她。
蕭晏說:“我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別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的時候我卻沒能保護你。往後那種事,我絕不會讓它再次發生。你是我蕭晏用命也要保護的女人,所以林青薇,你等我回來。”
這時,林青薇突然發現,心底裡的那座空城,到最後只剩下孤孤單單的自己。就算是以前,她選擇了離開,選擇此生不再與蕭晏相見,她都不曾,像現在這樣孤單過。
她是蕭晏用命也要保護的人。
林青薇不知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她道:“我以爲你糾纏了這麼久,多少會有些改變。但是我錯了,你還是和原來一樣,做事從來都只考慮自己。”
蕭晏平靜道:“江山易改稟性難移麼。”
就在蕭晏轉身時,林青薇又道:“你走吧,你這次走,死了倒好,死了我就可以永遠擺脫你,如你所說將來嫁一個愛我的男人。”
蕭晏聲音飄忽傳來道:“我不是也說了麼,知道你在這裡,我怎麼捨得死。我一定會拼盡最後一口氣,也要活着。”
後來外面再沒有了蕭晏的聲音。他的氣息越來越遠,他的腳步聲也聽不見。
蕭晏一邊走,一邊就出掌運用真氣往林子裡的樹幹上擊去,樹上的皚皚積雪簌簌下落,掩蓋住了地面上原本的腳印和痕跡。
好不容易放晴的天,因着他這一動作,彷彿又下起了雪。林青薇透過縫隙往外面的天空望去,見雪花飄飛,有的落在了洞口的荊棘上。那雪花在隱隱的陽光下,泛着透明晶亮的光芒,美得無與倫比。
林青薇看着看着,眼眶就紅了。
整整兩個時辰,她一刻不停地與自己的身體做抗爭。奈何她雙手雙腳都不能動,她便咬緊牙關一次次悶哼着想要衝破桎梏,青筋在纖細的脖子上和白皙的額頭上跳動。
好不容易能動了動手指,銀針滑出,她用銀針去扎自己的手指,試圖用尖銳的痛感去喚醒身體的反應。手指被扎出一個個的血眼,可是都收效甚微。
蕭晏是鐵了心要鎖她的,不到兩個時辰根本不可能讓她解開穴道。
兩個時辰以後,她已是精疲力盡、滿頭大汗。這個時候穴位終於得以鬆懈,麻木的身軀漸漸有了知覺。林青薇顫了顫手指,慢慢動了動身子。
當她終於能夠站起來的時候,真真恍若隔世。
她把洞口的荊棘藤蔓拂開,一個人站在洞口,光線刺得雙眼疼痛。感覺這片世界,安靜極了。
蕭晏並沒有在兩個時辰以後回來找她,她也沒有打算一直在這個地方傻傻地等到天黑。
她離開了山洞,漫無目的地在樹林裡走着。身後留下的腳印,只有她一個人的,一長串,蜿蜿蜒蜒。
林中好幾處都有打鬥的痕跡。但除了橫躺着的屍體和滿地鮮血,林青薇沒有發現蕭晏,也沒有發現小齊。
她一路循着痕跡往背面山坡走,那面山坡裡沒有這麼多雪,樹林也顯得稀疏。但是一路上留下的血跡,彷彿指路的明燈一樣給她指引了方向。
直到後來,周遭有黑影咻咻躥動,眨眼的功夫都不見。林青薇這般顯眼地走在樹林裡,他們卻視若無睹。
很顯然他們的目標僅僅是要了蕭晏的命,一切和蕭晏相關的其他人的生死在這裡都不重要。先前他們無法找到蕭晏的時候,尚且還能拿林青薇出來當誘餌,那麼現在呢,他們看見林青薇儼然跟沒看見似的。
是因爲他們的目的達到了嗎?
蕭晏死了嗎?
林青薇越是往前走,越是手腳冰涼。她覺得眼前所看見的一切,所感受到的一切,都無比的荒涼。
走到後來,前面已經無路可走。
因爲橫在她面前的是一處斷崖,斷崖下面萬丈深淵不見底,迷霧如幔帳一樣終年不散。
林青薇聽見自己的心跳,一聲又一聲地狂跳,她就站在斷崖邊,看着斷崖邊殘存的血跡,以爲自己的心就快要從喉嚨裡跳出來的時候,心跳卻又歸爲了死寂,彷彿沒有了似的。
蕭晏是從這上面掉下去了嗎?
不可能,就算是親眼所見,林青薇也不會輕易相信。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她不可能僅憑一灘血跡和眼前的斷崖,就斷定蕭晏墜崖了。
這時身後響起了輕淺的腳步聲。
林青薇渾身一頓,急切地轉身,當看見緩緩朝她走來的人時,她的心情百轉千回,最終還是沉入了無邊無際的深淵。
“這下面懸崖萬丈,他從這裡掉了下去,定然是粉身碎骨。”說話的是黑衣寬袍、戴着銀色面具的男子。
向林青薇走來的不是蕭晏,正是眼前的男子。
男子又道:“你若不相信,待我的人在崖底找到了他的殘骸,可以讓你來辨認一番。”
林青薇雙拳緊握,極力忍着,道:“我不相信他就那麼死了,就算你費盡心思要殺他,你也不可能會如願,蕭弈。”
男子的身形微微一頓,面具下的薄脣卻涼薄地勾了勾,“蕭弈?看樣子姑娘眼神不好,我戴了面具,你卻還能對着我叫出一個人的名字,在你心裡莫非想着他不成?”
林青薇一字一頓道:“我一直想着愛着眷着戀着的人是蕭晏,永遠不可能會是他。”
男子收起了脣邊的笑,道:“蕭晏,呵,蕭晏,真應該讓你親眼看着啊,我是怎麼重傷他然後一掌把他擊落懸崖的。女人就是情情愛愛的,你要去愛着一個死人,也沒人會攔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