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你看出來什麼端倪了沒有?”
執紅方棋子的老者,臉上帶着笑意,衝着風浪說道。
風浪本來一直沉浸在棋局中,根本就未曾仔細看奕棋的人,如今放眼看去,卻發現這兩個老者,峨冠高服,均是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
縱然是曾經走過多界,風浪卻從來沒有見過類似的服飾,忍不住心中大爲驚奇。
“似有所悟,可是這裡面的變化太多,卻實在是看不清楚!”
風浪沉吟了一下說道,這是下棋人主動見問,自然就不必受什麼觀棋不語的限制了,更何況他所說的話,根本就不牽涉到棋的內容。
“年輕人,你願意來試一下嗎?”
執紅方棋子的老者笑眯眯地說道,言語中頗有鼓勵的意思。
“嘿嘿,只怕是擾了兩位的清興!”
本來風浪就有點躍躍欲試的樣子,聽到了執紅棋老者的話,不由地遲疑了一下說道。
“這棋路的變化,我們早就瞭然於胸,大不了待會兒我們再復原好了,只是試一試,何必推辭呢!”
似乎是看出來了風浪的意思,執紅棋老者堅持着說道。
“那好吧,我就試一下,如果有粗陋之處,希望兩位不要見笑!”
風浪本來就是灑脫之人,聞言立刻就走上前來。
此刻走得近來,風浪發現。執黑棋的老者面容泛青。留着一綹青須,而執紅棋的老者身材高瘦,面色泛白,連鬍鬚都是白色的,看來年歲較長。
“年輕人,看你的資質不錯,在這兒留下你的名字吧!”
說着話,青面老者拿出來一本冊子和一隻筆來,滿臉帶笑的衝着風浪說道,在他的眼角深處。流露出來了莫測高深的目光,可惜風浪卻並沒有注意。
風浪打開這本冊子來一看,只見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人的名字。足有數百人。
“這冊子是做什麼用的?”
風浪一邊執筆在手,寫下了他的名字,一邊向着青面老者說道。
“噢,這個是曾經參與對局者的名字,結果還從未有人取得過勝利,不知道老弟怎麼樣?”
青面老者笑吟吟地說道,在他的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傲慢的神色。
風浪一聽,不由地被激起了強烈的好勝之心,他自負棋藝不差。見到居然是這樣的棋局,大感興趣。
“請問兩位怎麼稱呼?”
難得遇到這樣的雅士,風浪有意結識,所以就開口問道。
“老夫青冥老人,這位是菩提老人!”
青面老人拈着他的青須說道,語氣顯得越來越是溫和。
“果然是雅士!”
風浪暗自讚歎道,連名字聽起來都是這麼的超凡脫俗。
“風浪,現在你有選擇的權利,可以執紅,也可以執黑!”
青冥老人伸手指了指棋局說道。風浪注意到,此刻他的神情,居然是非常地緊張。
“不就是下個棋,有必要這麼認真嗎?”
風浪心中暗自好笑,他倒是非常坦然的樣子。就隨手選了黑棋。
其實依表面的形勢來看,紅棋倒真是佔優的。如果選擇執紅,說不定會大有便宜。
可是風浪一直都注意韜光養晦,總不願意太露鋒芒,故此就選了黑棋。
既然風浪選擇了黑棋,那就代表着,他要與菩提老人展開對殺了。
見到了風浪的選擇,青冥老人臉上的失望神色溢於言表,菩提老人卻不免是喜形於色。
風浪一看,這兩個老人可真是一對棋迷,照他們這種情形來看,可能是彼此之間對戰的太多了,所以想換個對手來較量一下。
等到風浪坐到了菩提老人的對面,開始奕棋的時候,他立刻將全部的心神,全都沉浸在棋裡。
“嘿嘿,老夫佔先了!”
說着話,菩提老人卻也不客氣,立刻就開始瘋狂地攻殺起來。
一時間,就見菩提老人雙車開路,一馬盤旋,雙炮侍機待動,很快地攻到了黑方的陣營。
風浪伏身忘去,只見已方陣營中烽煙四起,側面已成羣體受攻之勢。
幸好,風浪卻也並不是等閒之輩,他在那兒認真地審時度勢,將已方的陣營守得一個嚴嚴實實。
乍看上去,風浪的局勢,可以說是殺機四伏,可是菩提老人考慮了許久,卻總有一種老虎吃天無處下口的感覺。
可惜箭在弦上,已經是不得不發,菩提老人只得先挺起中間的小兵,先行捨棄了一個。
欲要擒之,必先與之,取捨之間,菩提老人看得很清楚,至少,他以爲他看得是很清楚。
風浪沒有絲毫地客氣,既然這中間的小兵前來送死,那他手起子落,就將菩提老人的小兵喀嚓一聲吞掉。
菩提老人一看,心中暗道,好個年輕人,果然是年輕氣盛啊,居然是如此的不拿勝負當回事。
一不做二不休,菩提老人的紅馬立刻盤旋而上,露出了騰騰的殺機。
如果你來我往,雙方不斷地進行着子力的交換,然後就見雙方的勇士,不斷地隕落。
菩提老人一直都未將風浪當回事,所以攻殺起來,絲毫地沒有顧慮,等到子力紛紛地換盡,他立刻就傻了眼。
原來,一直都以爲大佔便宜的菩提老人,直到最後子力減少,局勢漸漸明朗的時候,這才驚愕地感嘆,原來他並沒有佔什麼便宜,反而還小小的吃了一點虧。
直到此時,菩提老人望着風浪,這才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涼氣。原來。這個臉上一直含着溫和笑容的風浪,居然是個棋藝高手,並不是一個尋常之輩。
風浪是個喜歡下棋的人,而且,對於棋藝卻也是深得其中三昧,看這奕棋雖是休閒之樂,可是他一向都很認真的對待,向來都不願意兒戲,能贏則贏,絕不含糊。
雙方到了鬥殘棋的階段。縱然菩提老人,此刻已經是見識到了風浪的厲害,打點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可是風浪的氣勢,已經是完全地起來了。那裡還會有絲毫地退讓,就見他剩餘的子力,在菩提老人的陣營裡面,開始了一番猛烈的衝殺。
儘管菩提老人是百般的提防,可是風浪的殺伐手段,那是何等的凌厲,簡直就是防不勝防。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風浪剩餘的子力,完全都是兵臨城下,將菩提老人的九宮城池。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菩提老人望着面前的棋局,只覺得到處都是殺機,眼前已經是到了無解的局面。
“唉!”
菩提老人愣了半晌,終於是長嘆了一聲,低頭認輸,一時間,他的神色顯得無比的蕭索。
風浪縱然是贏了,可是看到菩提老人的神色,他的心中卻也並沒有多少歡樂。
縱然是風浪不忍見到菩提老人的樣子,可是該贏的棋。他還是絕對會不含糊就贏的,他的爲人就是這個樣子。
棋下輸了,有技術的原因,有心理的原因,有貪攻冒進的原因。有畏首畏尾的原因,有太不將對手當回事的原因。有太看高對手的原因,凡此等等,不一而足。
可是輸了就是輸了,沒有任何的理由,也不需要找任何的辯解,一直以來,風浪就是這樣。
事實上,不但是奕棋是如此,就是人生,不也是這個道理嗎,爲人在世,就如一局棋,有輸有贏,當輸了的時候,你應該看得淡些,當贏了的時候,卻也不必得意忘形,畢竟人生在世,不可能一直會贏,也不可能一直會輸。
是非成敗,輸與贏,得與失,有時候還真的要看你怎麼看,怎麼算。
當看到菩提老人輸棋的時候,青冥老人差一點沒有樂出聲來,他在旁邊憋了好久,直到此時方纔走上前來,對着棋局指指點點,一邊在自我炫耀功力,一邊在取笑菩提老人。
風浪不由地搖頭,這個青冥老人說這樣的話,實在是太不應該了,可這是兩個老者之間的事情,他卻不便插嘴。
菩提老人輸了棋,本來就是心中惱火,再被青冥老人,在一旁連諷刺帶挖苦,更是如同火上澆油一般,讓他的心中,實實在在的是鬱悶到了極點。
可是菩提老人再鬱悶,都沒有辦法,誰讓他把棋下輸了呢,他就是能舌燦蓮花,都根本無法改變這現實,人生如棋,每一步都是永遠,他很委屈的輸了,只能是無話可說。
“換你的,換你的,我看你怎麼樣?”
被青冥老人取笑了半天,菩提老人這人緩過神來,衝着青冥老人沒好氣地說道。
“嘿嘿,如果是換作我,絕對不會輸的象你這麼慘!”
青冥老人得意洋洋地說道,看起來,他與菩提老人,那就是天生的一對冤家,經常在一塊吵嘴,那當然已經是習慣了。
甚至風浪想到,在這樣的歲月中,這兩個老人一直在一起下棋,必然是十分寂寞的,那除了在一塊兒說嘴以外,還真的難以打發,這數不清的孤寂歲月。
青冥老人果然是對棋局有過記憶,只見他將手一揮,然後棋盤上立刻出現了那副棋局,與風浪來時的一模一樣。
“如今該你執紅先行了,來攻我啊,別客氣,讓我看看你的本領!”
青冥老人面帶不屑地說道,臉上狂態盡顯,指手畫腳地說道。
縱然是在奕棋的過程中,風浪都見不得這般的嘴臉,更何況,在剛纔的對奕中,他對於這棋局的變化,更是有了進一步的認識,所以絲毫地沒有猶豫,立刻就執子強攻了起來。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豈不聞兵強則滅木強易折的道理!”
見到了風浪大刀闊斧的攻殺,青冥老人不由的眉開眼笑,對於這個棋局,他剛纔已經是看了半天,自以爲比風浪還要熟悉得多。
風浪與青冥老人的這一番攻殺,比起與剛纔菩提老人的攻殺,還要更加乾脆凌厲的多。
一時間,只見雙方的子力,紛紛地陣亡,這一番的攻殺防守,可真是妙到毫巔,看得人眼花繚亂。
可惜的是,在場的只有風浪與這兩位老人,並沒有其餘的觀衆,這精彩的棋局,卻是沒有人觀賞。
一直以來,青冥老人都自以爲得計,所以在他的臉上,始終洋溢着笑容,在那眼角深處,還有着深深的不屑。
縱然是風浪曾經戰敗了菩提老人,可是這個青冥老人,卻一點都沒有引以爲戒,反而他的神情,顯得比菩提老人,更加的要傲氣了許多倍。
由於青冥老人如此的狂妄,再加上風浪的攻殺,那實實在在的是非常地犀利,再加上風浪的棋力,本來就要比這青冥老人要稍勝一籌。
一個是低調內斂,蓄意要勝,另一個是狂妄自大,自以爲能贏,這場棋局未開始,其實已經是結束了。
正在激戰當中的青冥老人,突然間就好象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一下子變得僵住了,在他的額頭上面,不由自主地泛起來了汗珠,全部都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