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山,上清殿,內閣。
太虛真人抱着拂塵佇立在門口,望着眼前握着茶杯,正在怡然自得的嗅着杯中太玄山獨有的“雪谷幽茗”香氣的楚長歌,總覺得似曾相識,可究竟在哪裡見過,卻又是一時想不起來。
這若隱若現似曾相識的感覺,正是他願意私下接見楚長歌的緣由。
“這位少俠,你我曾見過麼?”一向話鋒銳利的太虛真人,此刻破天荒的語氣變得平和下來,沒有一上來便冷嘲熱諷,令人如坐鍼氈。
楚長歌品茶半晌,終於將茶飲盡,目光一瞥太虛真人,笑道:“你真的認不得我了?”
“你是?”太虛真人疑惑之色更重,而覺得楚長歌似曾相識的感覺則愈發濃烈。
他如今可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試問得是多麼膽大包天的人膽敢在其面前裝神弄鬼,故弄玄虛?況且就算他沒有展現出高深莫測的修爲,亦是神秘莫測的天宗宗主,修仙界德高望重的長者,年輕修士哪個見了不得恭恭敬敬的叫聲前輩,甚至是誠惶誠恐,而楚長歌則表現的卻是淡定自若,那隱含笑意的眼中,流露出來的目光分明就像是在看一個後生晚輩……
饒是太虛真人活了這麼大歲數,此刻也有些糊塗了,他是真的想不起來曾在哪裡見過楚長歌,可若說楚長歌是故弄玄虛,又實在不太符合常理。
楚長歌笑意更深,認真的打量了一下這位如今修爲堪稱天下第一,業已鬍子花白,連眼睛都變得多出一絲混濁,渾身上下滿是滄桑之意的小泰戌一眼,忽而沒來由的輕輕一嘆,道:“三百年了,當年那個牛皮哄哄的小道童,已經是爲天下人尊崇敬仰的太玄山天宗宗主了,楚某雖教導你不深,卻也略感欣慰。”
太虛真人怔了一怔,忽然坐在楚長歌對面,激動的連拂塵都給扔到一邊去了,連忙爲楚長歌斟滿茶水,滿是希翼道:“您……不會是楚前輩吧?”
楚長歌滿意的點點頭,笑道:“還行,你小子記性不差,沒將我給忘了,不枉我當年對你一番疼愛。”
太虛真人得到肯定回答,興奮的鬍子都翹起來了,瞪眼睛道:“不可能啊,前輩不是在泰山之上自殺了嗎?晚輩當年還傷心了好一陣,怎的如今居然又好端端的蹦……呃,就又活過來了,而且改頭換面,就連氣息也迥異於以往,命格亦是無一絲相似,實在是匪夷所思啊!”
楚長歌俊臉一黑,傷心?怎的就沒看出來?不禁沒好氣道:“你楚前輩我是被一個叫黑帝的傢伙復活過來的,你當我願意重新活着麼?”
“確實,前輩天下無敵,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故而才一死解脫,晚輩當年還不理解,可隨着年紀越大,修爲越深,也是漸漸感受到了前輩當年的那種無敵寂寞的心境啊!”太虛真人興致勃勃的滿口誇讚,實則明裡暗裡,誇獎他自己的用意似要更多一些。
說完沒過多久,他忽然神情錯愕,驚訝道:“前輩是被複活過來的?不可能啊!當年您自殺身死,肉軀魂魄盡皆蕩然無存,可以說是從天地間徹徹底底的消失了,那黑帝是什麼人,竟會有如此通天徹地的手段,做到這等不可思議之事。”
楚長歌哼道:“那黑帝乃是一座懸天之都的主人,麾下網羅無數能人異士,而其更是深不可測,乃是傳說中的不朽。”
太虛真人錯愕之色更重,驚聲道:“不朽!”
震驚良久,突然流露出狂喜之色,問道:“那黑帝現在何處,晚輩想見識見識。”
見太虛真人吹鬍子瞪眼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楚長歌不禁失笑,都這般年歲了,跟還是小屁孩時的性情簡直沒什麼兩樣,依舊是火急火燎的,什麼都想立刻弄個明白,不過或許也正是因爲這始終不變的赤子之心,他纔能有如今這般成就吧。
“急什麼,總有一天你會見到的,不過是敵是友,可就不好說了,你小子如今可是了不得,不說是正道首屈一指的角色,怕是也差不多了,屆時首當其衝,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楚長歌調笑道。
不過雖是調笑之言,今後未必就不會一語成箴。
太虛真人一愣道:“聽前輩的意思,那黑帝竟是個不好相與的硬茬子?”
楚長歌道:“豈止是不好相與,那傢伙布了一個似乎比天還大的局,而我就身處於這個局之中,而且我隱隱有一種預感,不僅僅是我,世間任何生靈恐怕都將無法獨善其身,整個六界都在那傢伙的佈局之中!”
太虛真人愕然道:“什麼?前輩您居然也在局中,果然是不朽啊,連您都敢玩弄……不是,是擺佈。”
聽他沒大沒小慣了,楚長歌也不計較,而且太虛興許是年紀大了,已經是收斂了許多了,小時候那才叫一個無法無天。
“世間恐怕即將就要迎來一場空前絕後的浩劫,這絕非是危言聳聽,那黑帝野心勃勃,也不知將來究竟會鬧出什麼樣的動靜來,可別說我嚇唬你,就你這兩把刷子,也未必就能逃脫過去,還是未雨綢繆,早做打算的好。”
太虛沒個小的樣,其實楚長歌也根本沒個長輩樣,二人說話向來是沒有什麼忌諱。
太虛真人揪着花白鬍子尋思片刻,忽然嗤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算那勞什子黑帝是爲不朽,晚輩還怕他不成?何況天塌了有個大的頂着,聽前輩的語氣,只怕對其早有微詞,更別說前輩您心懷天下,怎會見浩劫將至,而視若無睹?晚輩怕什麼,屆時只要前輩出手,還有什麼劫難是化解不了的麼。”
與子桑玄空一樣,同樣都是楚長歌一手**出來的,太虛真人別看對楚長歌沒大沒小,實則視其如師如父,信心百倍,哪怕楚長歌現在不過是區區結丹境修士,也只道天底下還有前輩解決不了的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