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皇上還沒來，但是大臣們早就已經站在大殿裡面了。
整個大殿上的氣氛有些詭異。
自從太子在西北的所作所爲傳回到京城之後，京城的氣氛就有些詭異了，今日早朝就更是如此了。
問題很嚴重，太子殿下開的這個先例非常不好，雖然還有連坐，但是朝廷這些年基本上已經很少有抄家這樣的事情了。上一次還是太子殿下在揚州的時候。
朝臣們雖然都知道連坐，但是朝臣們的連坐是做官的連坐家人，而不是被家人連坐到自己。
要知道雖然都是連坐，可是這卻不是一回事。
如果由家人連坐到自己，那麼大家還不是要人人自危？這事要是成爲慣例，那豈不是自己這些人隨時會被收拾？
這怎能行？朝不保夕啊！
事實上朱厚照要的就是這個朝不保夕，要的就是隨時收拾掉你們，因爲大明問題就是士紳的問題。
士紳的問題是什麼問題？說白了就是官的問題。地方上欺壓良善、兼併土地、草菅人命。
他們爲什麼敢這麼幹？還不是因爲有你這個當官的？你在外面做官，不收受賄賂，表現的忠君愛國，忠正無雙。可是你家裡面呢？依仗你的權勢，在做什麼？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萬曆時期的內閣首輔大學士張維賢，還有內閣首輔徐階。
朱厚照要的就是切斷士紳依仗着自己家裡面有爲官者而橫行地方的行爲，這樣的行爲就是大明地方問題的癥結。
朝中爲官，清廉自守，地方上的家人橫徵暴斂，這已經成爲了大明的常態了。這樣的官員即便是有些作爲，但是卻是在挖大明的根基。
以前都是以上向下連坐，朱厚照要開的就是以下向上連坐的先河，大明也曾經有官員因爲家裡面出事被牽連的，但是這還不夠。
朱厚照要撕開這個口子，甚至以後還要立法。比如家人隱匿土地拒不納稅的、家人接受投現的、家人接受賄賂的，統統都要懲處，而且是直接懲處在官員身上，而不是一句御家不嚴就解釋過去的。更不是什麼我在外爲官，爲國盡忠，無心管束家裡面的原因。
凡是地方官不上報的，一律嚴懲不貸。朱厚照要的就是撕開這個這張大網，最終目的就是定製一套限制官員的法律。
想當官的，那你就好好的當官；不想當官的，趁早回家經商種田。你爲官，你家裡面違法，這樣的行爲必須要嚴懲。
雖然未必能夠全部遏制得住，但是一定要遏制，並且立下規矩！
朱厚照的想法朝中當然不知道。但是這些人都是老官員了，他們也都是久經官場。
一旦這個口子開了，對他們意味着什麼，這就很清楚了。那可是會死人啊！
朱佑樘走進大殿的時候，他已經感覺到大殿之中的氣氛不對勁了。
參拜之後，朱佑樘便等着臣子們開口了。
“有事早奏，無事退朝。”賀能站在一側喊了這麼一句，然後就退到了一邊，低着頭，垂着手。他覺得自己今天要低調一點。
“臣有本奏。”第一個站出來的是給事中楊重道。
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給事中，有些清瘦，站出來的時候表情非常嚴肅：“臣彈劾太子殿下。”
這話一出來，滿朝譁然。
大殿上的人全都沒想到，甚至爲之側目。
朱佑樘都沒想到，隨即臉就黑了下來。
朱佑樘原本以爲這些人會彈劾其他人，比如那個黑龍衛的大統領張郃，或者是新任的三邊總督何鑑。
沒想到楊重道上來直接奔着自己兒子來了。朱佑樘心裡面大恨。
朱佑樘可是想了很多的辦法想要維護自己的兒子，這一下就把所有的辦法全都湮滅掉了。
“哦，彈劾太子？說來聽聽。”朱佑樘做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開口說道。
事實上彈劾太子的事情很多，不光是大明一朝，歷朝歷代也都不少，但是多數都是刷存在感，像這一次攻擊太子那就要謹慎了。
如果是平常，說說太子奢侈，說說太子失禮，雖然也很嚴重，但是卻並不是不能接受的，帝王接受還能留下個納諫的名聲。
可是這一次卻是太子在做事，你如此攻擊，代表着你不贊同太子的行爲；代表着你不贊同太子的治國之策。
這還與勸諫帝王不一樣，因爲這是彈劾。如果太子地位不穩，或者皇帝有意廢除太子，這也就罷了。可是本朝明顯不存在廢除太子說法。
皇帝就一個皇后，皇帝和皇后就這麼一個兒子，廢除太子傳位給誰？傳給自己的自己兄弟？歷史上有這麼幹的？除非自己絕後，否則誰會把皇位傳給別人？
楊重道臉色絲毫不變，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向前走了一步，大聲說道：“太子殿下在西北大興刑獄，動輒抄家滅們，此非仁恕之道。”
朱佑樘靜靜的聽着楊重道的話，基本上就是太子不仁善，差一點就說太子暴虐了，聽得朱佑樘臉都黑了。
等到楊重道說完了，大殿上落針可聞。
即便是原本準備說說這個事情的人，此時都不準備開口了。你說這麼狠，讓我們怎麼接？
這就沒法接啊！於是大家誰都不說話了，所有人都在等着朱佑樘說話。
大家可都知道當今陛下對這個唯一的兒子可是寵愛異常。當今的太子殿下也爭氣，無論是黑龍軍，還是這幾年的財政開源，那都是做的聲聲水起。這個時候你搞這個？
“你們也是這麼想的？”朱佑樘語氣平淡的問道。但是傻子都能聽得出來，陛下這是不滿意了。
“陛下，臣有話說。”這個時候一個人站了出來，大聲的說道。
大家全都是一愣，這個時候還有人敢開口？
不過等看到這個人之後，所有人的表情都像吃了蒼蠅一樣。
因爲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皇后的弟弟，壽寧侯張鶴齡的弟弟，太子的舅舅建昌候張延齡。
在場的人誰不知道壽寧侯張鶴齡和建昌候張延齡兄弟兩個，那就是太子殿下最忠誠的狗腿子，這一次太子殿下去了西北都帶着壽寧侯張鶴齡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