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暴雨就沒停過,就算沒有蕭之夭吩咐,黃寧和宋陽也帶着人做了各種防淹準備。
這家宅子還算不錯,地勢本就較高,當時建造的時候排水系統也做的很到位,於是但見屋外院中雨水嘩嘩淌,可也沒有積存,水位基本保持在小腿肚上下。
然而莞城其他百姓可沒有這麼幸運了。
昨天還以爲只是普通的大雨,誰也沒放在心上,可是經過了一夜之後,暴雨眼瞅着就要往洪水的方向發展了。
住在地勢稍低的人家,排水系統沒做好的人家,或者家裡沒有足夠的男人及時應變的人家,在今天都被淹,被困,或者已經遇難了。
五美中的三美家裡也派人來求救了,三美不得不回家先救親人。蕭之夭在他們臨走前承諾,家裡能住就住,不能住就轉移到這裡來。三美感激涕零地跟着各家的親人離開了。
剩下的二美和黃宋二人繼續跟五屯長隊在屋裡訓練,蕭之夭沒說三天後的比武取消,他們就憋着一口氣誰也不敢放鬆。
尤其是五屯長隊,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昨晚暗殺的事情他們是有意識地裝睡睡過去的,可是今天卻是無意識地醒過來的。
這就說明昨晚有人對他們暗中下了手,讓他們在裝睡的基礎上變成了昏睡。
原來也有過暗殺的情況,但也沒有對他們特殊關照過。可是昨晚他們卻被故意弄暈了,這讓他們總有一種錯過了什麼還是跟他們有關的大戲的感覺。
而且雖然那些人還是像平時一樣的表情,但他們總覺得那些人的眼角眉梢,甚至說是從骨子裡都透出着喜氣。
他們很難不想:難道抓到活的了?或者抓到了什麼頭目?
暗殺這種事情向來是不怕失敗,不怕犧牲,最怕就是被抓到活的。
因爲活的就有可能泄露口風,就有可能被抓到把柄。
五屯長紛紛覺得不安,他們便利用各種手段旁敲側擊。突破口他們主要放在了他們認爲防備力量最弱的小魚身上,也選了一個最安全的問題。
例如阿寧爲什麼不在。
難道是去看管抓到的什麼人了?
“小魚少爺你也吃包子呢?”屯長一號看到尤小魚正在屋檐下抱着Kitty吃包子,於是向其他屯長打個眼色。四個屯長立刻掩護着屯長一號,讓他湊到了小魚旁邊,“今天的包子好吃嗎?”
小魚誠實作答,“不好吃。”
屯長一號趕緊跟上,“是吧?我也覺得難吃。一吃就不是阿寧做的!”
小魚的動作一僵。
屯長一號藉機再攻,“阿寧呢?怎麼沒做飯?她不在府裡嗎?”
小魚扭頭看向屯長一號,“包子是我做的!”
“呃!”這跟他的問題有關係嗎?屯長一號沒反應過來。
“因爲絲絲姐說女生們的親戚來了不方便摸冷水,所以指揮我做。第一次,難吃了點,哥哥請擔待。”
小魚禮貌的不行,屯長一號反射性地客氣回禮,“沒,沒事兒,其實也不算難吃,肉放得挺多的。”
“哥哥真好。那麼哥哥可以再回答小魚一個問題嗎?”
“你說。”
“我在這裡守了好長時間了,也沒看見絲絲姐說的他們來做客的親戚啊?而且就算親戚來了,這跟她們不能摸水有關係嗎?”
屯長一號徹底被噎住了,他要如何向一個七歲的孩子解釋女生話裡的親戚並不是普通意義上的親戚?
“原來你也不知道啊。”小魚抱着Kitty站起來,“你剛纔問我什麼來着?阿寧姐姐嗎?你要找她嗎?她應該在見她的親戚,你如果也想見的話就去找她啊,不用問我的。”
說完他拍拍屁股走了,徒留下屯長一號在原地石化。
他一個大老爺們,誰特麼的想見什麼娘們的親戚了啊!
其他四個屯長瞄見小魚走了趕緊圍過來,“打聽出來沒有?”
“去去去,一個一個都反應過度了吧?人家不在是因爲來小日子了,在屋裡靜臥休息呢。”
“哎?這就這麼簡單?”
“誰反應過度?不是你第一個說感覺不對勁的嗎?”
“那,那是我在考驗你們辨別真僞的能力!你們如果當時就辨別對了,怎麼不否決我?”
“哎我說臭小子,合着你都有理,我們都裡外不是人對吧?兄弟們,湊他!權當練拳了!”
五屯長們亂打成一團,隔了一道走廊的屋內,衆人鬆了一口氣。
蕭之夭對小魚不吝誇獎,“幹得漂亮!演技自然,鬆弛有度,我欠你一個奧斯卡小金人!”
奧斯卡聽不明白是什麼,但小金人還是明白的。
“好噠夫子,那下次再有這種活兒分派的時候還找我啊!我一定完成任務!”嘻,他會有個小金人。
嚴絲絲拖着受傷的身軀倚在門框上,“爲什麼不問我呢?爲什麼不問我呢?這之前我都在他們的門前晃過八圈了!居然一個都不問我!我演技更自然,鬆弛更有度!我的小金人啊!”
蕭之夭飛出一塊桂花糕堵上她的嘴,“你平時那張嘴就差明着掛上刀子了,他們傻纔會去問你。”
嚴絲絲鬱悶地啃着桂花糕不吱聲了。
黃寧憂心忡忡地開口,“那些證據怎麼辦?那可是多少人用血用命換來的!大陽,你確定阿寧真的……”
“嗯。”宋陽低着頭,周身都是沒臉見人的陰鬱氣場。
蕭之夭敲敲桌子,“問個題外話,你們爲什麼把證據放在沒有自保能力的阿寧身上?”
黃寧解釋,“這是師父的主意,他說因爲我是被大陽抓入獄的,所以那些人一定想不到我還會把證據交由大陽家保管。而大陽家除去師父和大陽,又以阿寧的目標性最不引人注目。事實上,這三年來的確沒人想到阿寧,那些證據也一直安全。”
“是啊,證據倒是看住了,但人沒看住。”嚴絲絲忍不住嘟囔一句。
“抱歉,是我的錯,我這就去把證據搶回來!”宋陽轉身就向外走。
“絲絲,攔住他!”蕭之夭下令。
嚴絲絲本就不是能藏住話的人,自己人中間出了個叛徒還讓她連句牢騷都不發,她會憋死。但其實她也沒想怎麼着,更不敢因此再搭一個宋陽出去。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嘴欠行不行?”嚴絲絲拉住宋陽。
黃寧也趕緊過去把人拉回來,“我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還是儘快想解決辦法的好。你如果就這麼走了,你心裡倒是舒服了,可是我們呢?難道要我們在丟掉證據之後再損失一個人嗎?那樣的話對付秦長川不是更困難了?師父九泉之下也不會贊同你莽撞的。”
蕭之夭一邊吃桂花糕一邊靜靜地聽他們說,等他們都說完了不說了,她纔開口,“我怎麼想都不覺得阿寧會是這種人。”
宋陽擡頭與她目光對上,“其實屬下到現在也想不通。”
兩個人對視片刻,半晌後都默默地別開了頭。
有些事情真的不宜再深淡,會傷感情。
黃寧主動叉開話題,“主子,那秦躍怎麼辦?相信秦長川現在已經得到秦躍落入我們手中的消息了,如果他登門來要人呢?”
“那就來好了。沒有證據就想在我家裡找人?先打過我再說!”蕭之夭也來氣,話說得很血腥。
嚴絲絲“嘖”一聲,“你肚子裡可有小的了,你能不能有點爲人母的自覺?”
“啊。”蕭之夭這纔想起來,低頭看看肚子,覺得渾身都不能好了,“那以後九個月我就都不能出手了?”
“何止九個月,生完頭兩月你也別想了。”
蕭之夭瞬間臉如死灰,她會生鏽的。
蕭江灼端着親手做的魚湯進來,“妖兒快趁熱吃,鯽魚燉豆腐,對你和寶寶都好。”
蕭之夭看看手邊一直沒停的桂花糕,又看看新上來的一大碗魚湯,無語了。
她錯了,她不會生鏽!她會在生鏽之前就先肥死。
“啊,我想起來還有事要做。魚湯先放着吧,我回來再吃啊。”她打着哈哈想跑。
蕭江灼早有防備,提前一勾一繞,人已經被他牢牢圈在大腿上,“無論什麼上刀山下火海的事情爲夫都替你辦得妥妥的,你只要好好地吃你的魚湯就行。”
嚴絲絲捂着嘴偷笑,衝蕭之夭擠眼,作啊?有本事你再作啊?打不過人家吧?
蕭之夭遠遠瞪她一眼,回頭又狠瞪蕭江灼一眼,“是不是在你心裡我已經沒有孩子重要了?蕭江灼,你今天就給我個確切答案,是要孩子還是要我?”
“都要,都要。來,張嘴,我餵你。”蕭江灼哄她。
蕭之夭本就想借機逃跑,怎麼可能甘願讓他喂,“你看,你已經在支應我了,連我的問題想都不想隨口就答。蕭江灼,你這樣會失去我的我告訴你嚶嚶嚶。”
她捂着臉假意哼哼兩聲,跳下蕭江灼的膝蓋就向外跑。
蕭江灼嚇了一跳,因爲從來沒見過蕭之夭這樣,所以他信以爲真了。
而且他有聽說過懷了孕的人情緒比較反常,難道娘子真覺得自己太重視孩子反而忽視了她?
眼瞅着蕭之夭就要逃出屋子,蕭江灼還在原處坐着沒反應過來。
就在這裡他收到了嚴絲絲遞給他的一個眼神:快追啊!那位現在可是帶球跑呢!
啊,居然騙他!
蕭江灼這才反應過來,腳尖一踢桌腳人已經飛了出去,剛衝出門的蕭之夭正好一頭撞進蕭江灼的懷裡。
“你……”蕭之夭還想挽救一下,可纔開口一個字就被蕭江灼堵住了嘴,以嘴。
啃,咬,撕,扯。
小壞蛋!看他怎麼懲罰她!
屋內--
黃寧和宋陽一個擡頭一個低頭:……
虐就虐得了,還堵着門口虐,讓他們想跑都跑不了,真是人間大虐!
嚴絲絲飛速捂了小魚的眼睛,一下之後又放開。
因爲突然想起來最初在山洞時,這小胖子已經被荼毒過了。
小魚默了默,又主動拿起嚴絲絲的手捂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嚴絲絲:?
小魚:……
還是遮遮吧,至少遮遮自己的臉呢。自己還沒八歲啊!
蕭之夭直被啃得腿軟腰軟,最後被蕭江灼橫抱着離開了。
蕭江灼臨走之前還沒忘了魚湯,“端我屋來。”
外面狂風暴雨不停,屋裡卻是粉紅溫馨,蕭江灼愣是連哄帶騙帶親嘴威脅的,把一整碗鯽魚燉豆腐都灌進了蕭之夭的肚子裡。
最後蕭之夭就像個氣蛤蟆似的挺在牀上,目光發直,精神恍惚。
蕭江灼卻看得滿意極了,恨不得就這麼一直看着肚子慢慢長大,然後從裡面爬出他的大兒子來。
正想着要不要抱着媳婦兒睡一小覺時,門外傳來了大喬的聲音,“主子?”
蕭之夭轉轉眼珠,蕭江灼趕緊說,“你繼續發直,有什麼事情我都會處理好的。”
幫蕭之夭蓋好被,蕭江灼輕步走出了門。
大喬臉上是難得一見的驚慌,“主子,出事了。”
蕭江灼臉色一緊,望一眼身後的門帶頭向外走,“邊走邊說。”
府外,越來越多的難民正在向大門口擠來。拖家帶口的,奄奄一息的,把兒女託在頭頂的。
他們一邊擠一邊高聲喊着,“九殿下,救救我們吧!”
“九殿下,你開開門吧!我們知道你這裡沒事,求你開門收留我們吧!”
越來越多的人不停地拍打着門,狂風都沒吹動的大紅漆門愣是被這羣人拍得忽悠忽悠得來回直晃。
宋陽和黃寧早就帶着人分別守住了前後門,可一羣人在看到叫門不好使後竟開始搭人梯爬牆了,只爲了進到院子裡。
一直隱在暗處的墨衛們不得暗中發射暗器打落那些爬牆的人,結果當然會刺激得外面的人更加瘋狂。
“你們這些富人!我們都要冷死了餓死了,你們就不能發發善心嗎?”
“我們是你的子民!你不能見死不救!開門!必須開門!”
“鄉親們,他們不開門我們就撞門!要死大家一起死!”
蕭江灼站在廊下,臉色陰沉得比天氣還黑,“到底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暴亂了?”
大喬也很委屈,“主子原來交待的任務不就是撓亂莞城麼,是以從文縣逃來的難民中一直有我們的兄弟拱着火。誰知趕上了這麼一場暴雨變洪水,他們居然這時候暴發了。”
“不對。他們就算暴發也應該首選莞城的老戶大戶,怎麼可能直奔這裡!我的身份就算暴露範圍也有限,而這個宅子的位置又不算多明顯,他們總不能在這樣的天氣裡還能準確找到這裡吧?速去查!看看到底誰在背後指使!”
“是。”大喬帶令走了。
蕭江灼對着暗黑的天空下令,“所有墨衛聽令,不許任何一個人闖進宅子,失職者……”
嘩啦--令還沒下完,前院的大門被衆多難民徒手推開了。
因爲事發太猛太突然,站在第一排的難民當即同門一起摔倒在地。後面的人不知道啊,只看到門開了,他們立刻一窩蜂似的向前涌。
黃寧帶着人得虧退得快,否則當時就被壓在門底下了。
“滾出去!”蕭江灼縱身向着大門口拍出了驚濤駭浪般的一掌。
猶如一道巨風,掀起倒地的大門,然後推着門外的難民向外退去。
嘩啦--後門也被破了。
宋黃和五屯長等人根本頂不住蜂涌而進的難民節節敗退中,那些人是難民,他們到底不能下死手。
蕭江灼眼中殺氣大盛,“墨衛,給我殺!”
小喬現身,“主子,不可!”
僞裝成土匪殺人和頂着皇二代的身份堂而皇之地殺人,這造成的後果必須不一樣。
一想到這羣人進了他的家,有可能會威脅到他的媳婦兒和孩子的安全,蕭江灼才管不了那麼多,“我說給我……”
蕭之夭急急跑來,“行了,先離開這裡再說。”
她的身後跟了嚴絲絲和小魚,幾個人身上都帶了簡便的行李。
小喬有預感以他家主子的秉性今天這事兒必定會大開殺戒,但今天真不能。難民是最無法控制的暴民,真要激怒了,對他們一點好處都沒有。
所以他偷偷跑去給蕭之夭報了信,他深知如果這世上還能有誰讓蕭江灼改變主意,那麼唯有蕭之夭。
果然蕭之夭一來,蕭江灼的注意力全轉到了她的身上。
“你怎麼來了?淋病了怎麼辦?”蕭江灼一想就知道是小喬搞的鬼,狠狠瞪了他一眼,再轉向蕭之夭時就只有溫柔了,“快回屋去!你放心,事情我搞的定!”
“你怎麼搞定?都殺了?”蕭之夭一點不給他留情,“你就不能爲你大兒子積點德?”
蕭江灼心說,我大兒子根本不需要積這種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命都是我大兒子的,我大兒子想讓誰死誰就得死!
但他也知道現在這話不能說,關於人命的事情,他媳婦兒的底線相對他來說高太多他還是瞭解的。
蕭之夭也沒時間跟他廢話,“走,我們先回一家客棧,那裡樓高,算起來比這邊更安全。”
“可是這裡是你費盡心思打理的,就這麼扔給他們?我不甘心!”
蕭之夭嘆口氣,自己當初就相中了這院子,又經過一番勾心鬥角又上大堂的纔到手,還住了這麼些日子了,感情是一定有的,就這麼平白無故讓別人糟蹋了,誰又甘心!
“我早晚連本帶利地討回來!先走!”
蕭江灼聽出了蕭之夭的言下之意。
是啊,到現在這種地步誰還想不出背後必有人指使呢。
蕭江灼伸手招來小喬,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後抱起蕭之夭,在墨衛等人的護送下快步離開了。
在他們走後不久,一個難民也悄悄地溜出了門,七拐八拐來到了一個小巷子的盡頭。
“報將軍,他們人都走了。”
“好,出發。”
一扇小黑門打開,又是十來個難民朝着蕭之夭的家衝了過去。
這期間還有別的難民在不停地向門內涌入,他們很快融入其中,四散開來。
他們隨着難民衝進各個房間,但他們一不找吃的,二不找乾淨衣服換,而是找人。
對,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解救秦躍。
秦長川明白,即使他深知秦躍就在蕭之夭的手裡,別說他沒有證據了,就是他有證據,蕭之夭一口咬死了不在,他就不能帶人進去搜。
所以他動了點心思。
他安排人混進難民中,藉機挑動難民的情緒。難民們已經在九死一生中掙扎,這時候讓他們爲了活着去殺人他們都幹,更別說只是去求救了。
而當人越來越多,求救的勢態就太容易失控了。他再隨便安排人鼓動那麼兩嗓子,難民變暴民簡直太簡單。
三年前他就知道了,愚蠢的百姓是最容易用來當槍的。他們想不到什麼背後不背後,你只要讓他們相信他們眼前看到的,他們就能按照你所想的行動。
“將軍,在這裡!”
秦長川臉上一喜。看吧,結果來得多快!
他面帶笑容走進一間偏房裡,然後瞬間全身冷掉。
那是四個人的屍體。
是四個全身骨頭沒一處連着的屍體。
就連手指上的骨頭都被一節一節敲碎了。
但他們還被完好地擺在地上,甚至衣冠整齊。
這四個人正是秦躍帶出來的五人之四,再加上逃跑後又被秦長川拍死的那個,五個全了。
就是沒有秦躍!
秦長川忽然一擡手劈塌了屋中的唯一一把椅子。
這是示威!這肯定是示威!其中某一個人的身體還帶着溫度,這分明是他們到之前才弄死的!
這麼短的時間內蕭江灼居然就猜到了幕後,並做了有效的反擊!
真是可惡!
“撤!”
秦長川來的時候有多勢在必得,走的時候就有多切齒痛恨。
有人跟上來問,“將軍,那校尉大人不救了?”
“還救什麼救!你沒看到人家已經走到你前面了嗎?他既然能將人提前一步弄死,當然會把更重要的人轉移地點!還不快走?等着人殺個回馬槍抓現形嗎?蠢貨!”
秦長川前腳帶着人離開了此屋,後腳這屋裡就進駐了另一批難民。
逃難的路上他們已經見過了太多的死人,屋裡死的這四個完全入不得他們的眼。相反他們還會覺得這四個其實死得挺得體,睡那衣服穿的,多整齊。
啊,既然死了就別浪費衣服了吧。
其中一個難民趁機就扒了一套衣服套在自己身上。這有一個開了頭,其他人就也上了手。最後還有人爲了佔地乾脆把四個人的屍體踢到了外面的雨中。
屋內最角落的一個難民扛着一個大包袱露出了難以分辨的一個笑容。
他一臉橫肉,笑起來都帶着不好惹的匪氣,讓周圍的難民不同自主地離他遠了些。
他眉頭一挑,擡手將肩上的包袱豎在了身後。
如果再有人有膽看,就會看到包袱有一角落是開着的,那裡正露出一隻眼睛。
如果秦長川在這裡他一定會一眼認出,那就是他的兒子秦躍。
秦長川怎麼都不會想到,他和他想救的兒子就差了那麼一步。
……
蕭之夭時隔一個多月後再次回到一家客棧。
即使她沒住在這裡,她和蕭江灼的房間也一直有人固定打掃。他們到時就直接入住了,四處乾淨得就像他們從來沒有離開過。
嚴絲絲和小魚也住回了老房間。
宋陽黃寧和二美沒敢停留,他們要兵分三路去通知三美,以免三美萬一帶着家人回府跟難民衝撞上產生不必要的損失。
五屯長直接安排了房間休息。這種時候誰都知道不敢用他們巡邏,否則跟秦長川聯繫上,那就是最好的一步裡應外合棋。
蕭之夭有一句話說對了,這家客棧的主體是個小三層樓,易守難攻,哪怕再有暴民故意刁難,這次他們也很難找到突破口。
一切安排妥當,不用蕭江灼說蕭之夭都困得半眯上了眼睛。
懷孕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她不知道的前些天,步照跑,架照打,她一點沒覺得累;可是在知道之後的日子裡,她好像是做點什麼事情都覺得累。
蕭江灼低聲跟她說着陳列了四個屍體又把秦躍原封不動藏回原地時,蕭之夭已經睡着了。
因爲淋雨過來的,就算帶了斗笠穿了蓑衣也不免淋溼。蕭江灼將蕭之夭的頭抱到自己的大腿上,又調整一個讓她最舒服的姿勢,這纔拿過乾布巾一邊幫她擦乾頭髮一邊看她的睡臉。
原來看着這樣的臉他總是涌上無盡的渴望,可是現在看着卻只會讓他更平靜更幸福。似乎外面的暴雨狂風也聽不見了,似乎宅子被搶的不甘心也沒有了,就連剛纔轉移途中還要忙着跟暗處的秦長川勾心鬥角的鬱悶都不見了。
心境特平和,說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誇張了些,但要說遍地雛菊花開倒也符合心意。
真想讓時間就此停止,娘子就躺在他的腿上,他就給娘子一直擦頭髮擦到地老天荒都甘之如飴。
暴雨繼續下着,終於演變成了洪水,半個城都淹在了齊腰深的水裡。牲畜,糧食,甚至人,隨便望眼一看都能在水面上看到飄浮而過。
三美回來了,也帶來了他們的家人。
一羣人擠在一家客棧裡靠吃存糧度日。
客棧外面果然又聚起了一批難民,但這次不是秦長川操控的。而是衆多被淹的房屋中,只有這棟三層小樓屹立不倒,太顯眼,瞎子纔看不到。
消失已久的阮氏又出現了,抱着她的兒子站在客棧門口一哭二鬧三上吊,先是求人救命,後又破口大罵是他們仗勢欺人騙了她的客棧。她竟然還公開懸賞:只要難民幫她搶回客棧,她願意以原價的一半租給難民使用。
蕭之夭在屋裡邊聽邊笑,手邊已經嗑了一大盤的瓜子。
嗯,閒來無事,就當聽單口相聲了。
嚴絲絲在旁邊作陪,只不過人家在幫忙做小孩子衣服。別看嚴絲絲看着不着調,這手上的功夫卻是不差。小紅肚兜上繡的小胖鴨子簡直活靈活現,讓小魚看着看着上手摸了摸才確定是繡上的。
“這女人從頭鬧到尾卻一點真格的沒上,這擺明了是在勾引你男人!你怎麼一點不緊張?”
“沒啊,我很緊張啊,這不緊張地都嗑瓜子解壓了麼。”
“我沒跟你說笑!你現在是身孕期,你能斷幾個月的夜生活,男人可就說不好了。這種時候很危險,你一定要看緊了。”
“怎麼看緊?”蕭之夭很是認真好學。
嚴絲絲被問愣了,其實她也沒有經驗。只不過自小在人堆人心裡掙扎,聽到看到的都比較多。
“反正你至少得知道他什麼時間在什麼地方,尤其是晚上,他要是晚回來了,你一定不要想什麼體諒啊大度啊理解啊這類的,你就得直接問。他回答得遲疑,回答得面有異色就得高度注意。你……”
蕭之夭聽來勁兒了,不由打斷她,“高度注意之後呢?如果真發現他在外面有了呢?”
“就,就……”就了兩下,嚴絲絲就不出來了。這如果是她,她鐵定是一腳踹開沒商量。只是眼前這位不同,人家那位更不同,輪都輪不到她踹人家啊。
嚴絲絲想了想,儘量大度道,“你已經有他的孩子了,這時候就不要只考慮自己了,反正第一個孩子是你出的,這誰也抹殺不了。你要爲大局忍讓,爲了孩子也要把大房的權利牢牢握在手中。常言說的好,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榮華富貴。”
蕭之夭一下子就笑嗆了,“我說最後半句不是這麼說的吧?”
“管他呢,反正意思是那個意思。”嚴絲絲毫不在意。
蕭之夭猛攻收笑,“如果我忍不了呢?如果我寧可自己帶孩子也絕不忍呢?”
嚴絲絲臉色一僵,“你認真的?”
“當然!”
啪--嚴絲絲一巴掌拍在桌上,“幹得漂亮!真有那麼一天的話,我就當你相公!本來就是,憑什麼男人在外面花着,就得女人爲了全家忍着!就讓男人們好好看看,沒有男人咱女人照樣能過!還能過得很好!”
蕭之夭很是感動,“相公--”
嚴絲絲豪氣千秋,“娘子--”
蕭江灼推門而入:……
小魚抱着Kitty擡屁股就走,這事兒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連吃瓜羣衆的戲份都不想參與。
殺氣籠罩全身,嚴絲絲瞬間冷汗一臉,“哈,哈哈,殿下你今天回來的早哈。”
“嗯,是挺早的,我怕晚了媳婦兒被人撬了。”
“噗--”蕭之夭失笑出聲,在兩道冷眼射中後,她又不得不趕緊抿嘴收笑以示嚴肅。
嚴絲絲戰戰兢兢地起身,“殿下,內什麼,其實奴婢可以解釋的,奴婢的意思是如果你……內什麼了,奴婢纔會內什麼。而只要你不內什麼,奴婢絕對不會內……啊,殿下,這是奴婢給小世子新繡的小鴨子你看漂亮嗎?奴婢告退。”
嚴絲絲如果有尾巴那一定是夾着尾巴逃走的。
蕭之夭終於忍不住拍着桌子一通大笑,邊笑邊數落蕭江灼,“你幹嘛嚇她?那可是女的!這醋你吃不着吧?”
蕭江灼覺得自己滿嘴的牙都疼起來了,報復道,“那如果是我跟另一個男人互稱相公和娘子呢?”
蕭之夭腦補啓動,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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