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這一刻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流逝着,空氣中漂浮着的顆粒因爲流動的速度慢而甚至能夠用肉眼看見。
每個人的動作都變得極其的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緩緩掉下的引爆器上,上面閃爍着的紅燈昭示着它正在工作着。而當它觸碰到地面的時候,會發出指令,然後安放在那堆磚塊裡的簡易集束炸彈會在一秒鐘之內被雷管引爆,最後發出巨大的衝擊波,把整棟樓震塌!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誰都沒有反應過來從而發出什麼聲音。
距離最近的魏鎮華和李閒,瞳孔放大,眼睜睜地看着李麥咬破了舌頭,迸發出所有的力氣止住向後的慣性,猛地伸手伸向在空中做着自由落體運動的引爆器。然而,因爲距離的關係,無論是魏鎮華還是李閒,都絕望地知道,李麥很難接住引爆器,更何況,凌霄此時比之前有更多的活動的空間。
此時此刻只有李閒扣着凌霄的脖子,在看見引爆器脫離他的手朝地面掉下去的時候,李閒猛地用力一甩,扣着凌霄的脖子準備把他甩到一邊去,同時擡腳過去試圖用腳接住引爆器,但是爆發出來的凌霄猛地朝後一揚,李閒一隻腳無法穩住重心,兩人一同朝後面倒去。
李麥心裡的絕望生了出來,他眼睜睜地看着引爆器和自己伸出去的手掌以相距幾乎只有五公分的地方錯過去!
“哈哈哈哈!”
凌霄放肆的大笑同時響起,他眼中出現一了百了的決然。
眼看着引爆器飛快地接近地面,李麥心肝俱裂,而自己卻已經無能爲力!那種感覺,猶如天崩地裂世界末日,濃濃的不甘夾雜着濃濃的憤怒,徹底燃燒了李麥。
猶如恢復慢鏡頭的播放鍵一般,一道殘影斜地裡射出來,帶動了空氣,讓極其緩慢流動的時間恢復了正常的流逝速度!
“吼!”
一聲虎吼!
大貓不知道從哪裡猛地竄出來!
它張開虎口,準確無誤地一口叼住了引爆器!
它的牙齒無比精確地避開了引爆器上的摁鍵!
它叼住了引爆器,猛地朝一邊狂奔開去,然後剎住腳步,掉頭回來,對凌霄怒目而視!
“大貓!”
衆人猶如頻臨谷底的心情,猛地被人用力地一把拽上了懸崖,驚喜萬分地看着大貓喊出了大貓的名字!
鏡頭似乎由慢到快,李麥只覺得心底一股沸騰的熱血噴涌而出,用力一蹬,整個人飛射出去,瞬間就移動到了正在地上和李閒顫抖在一起的凌霄。他腹部的傷口不斷地往外噴着鮮血,染紅了整片地板。李麥猛地一把拽住凌霄的衣領,把他拎起來,兩手高高地舉起來,奮力一扔,把凌霄扔出去幾乎十米遠。凌霄跟破麻袋似的重重地撞在牆壁上,然後發出沉沉的悶哼,摔在地板上,嘴裡噴出大口鮮血,滾了幾下,不再動彈。
魏鎮華箭步衝到大貓那裡,從它嘴裡接過引爆器,拿在手裡,同時高喊:“危險解除!”
瞬間,王家慶帶着人及時衝進來,飛快地區拆解炸彈,同時取過引爆器進行處理。
牛忠實把浩浩身上的繩索揭開,浩浩恢復自由,張開雙臂朝張曉雨那邊狂奔,高喊着:“媽媽!”
張曉雨熱淚盈眶,睜開詹天琪的束縛,撲向浩浩。
“媽媽!”
“兒子!”
母子倆相擁在一起,張曉雨跪在地上緊緊地抱着浩浩,生怕浩浩會再次遠離他,淚水如缺堤的洪水涌出眼眶。
李麥站在那裡,緩緩而沉重地呼出了一口氣,看着張曉雨和浩浩,嘴角慢慢揚起一絲開心的笑容,潔白的牙齒露了出來。
“麥子!”
魏鎮華大喊着衝向李麥。此時,其他人才發現,李麥的腹部已經紅了一大片,鮮血依然在一點一點地往下流,而李麥的臉色慘白得嚇人。
“爸爸!”
“李麥!”
張曉雨和浩浩反應過來,扭頭看向李麥,激動地喊着。
李麥身子晃了晃,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飛快地流逝。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喊道,“張曉雨!浩浩!我永遠,愛你們……”
他的聲音由大而小,最後虛弱得只剩下一個嘴型。
眼前慢慢黑暗起來,李麥慢慢失去直覺,再沒有能夠支撐身體的力氣,整個人緩緩地朝後面倒下去。
張曉雨心肝俱裂,雙眼幾乎要流出血來,她和浩浩瘋狂地朝李麥跑過去。
外面警笛聲大作,苗華正帶着人趕到現場,海軍醫院的救護車也同時趕到,醫護人員擡着擔架飛快地衝進大樓。
魏鎮華在李麥倒地之前及時跑到抱住了他的身子,使勁兒地搖晃着他,大聲喊道:“麥子!麥子!你特麼的醒醒!醒醒!救護車!救護車!”
他抱起李麥死命地衝出去,醫護人員飛快接受,把李麥擡上救護車,一輛警車飛快地出發,拉響了警笛,不斷地摁喇叭,在前面瘋狂地爲救護車開路。
張曉雨看着被救護車送走的李麥,彷彿身體內所有的支撐都倒塌了,人晃了晃暈倒過去。詹天琪及時保住她,大喊着救人。浩浩急得大哭着喊着媽媽。醫護人員飛快衝過來,把張曉雨送上了救護車。
大貓站在李閒面前,李閒清楚地看到大貓哦嘴裡慢慢嘔出一灘又一灘的淤血。李閒大喊着抱起大貓朝外面的救護車跑。
現場一頓忙亂……
鏡頭轉移到帝都。
李家老宅,那座已經有大半個世紀歷史的宅院。
這裡是李麥的爺爺奶奶們長大的地方,也是他父親長大的地方,同時也是他長大的地方。這個院子承載了老李家三代人的成長記憶。如今,老李家的太爺爺,依然擔任着顧問委員會總顧問的、已經將近八十歲高齡的李紅軍,就住在這裡。
李麥的爺爺奶奶李健國夫婦已經李健國在外省任職,所以沒有在這裡住。
而李麥的母親翟曉雨,和他的幾個姐姐哥哥,都在這裡居住,照顧太爺爺讓老人家有一個安樂的晚年。
翟小靜的秘書白素娥腳步匆匆地走進前院的書房,翟小靜此時擔任着國防軍總醫院的第一副院長,更多時候是一個名譽和技術指導的角色。而翟家在她還是年輕姑娘的時候,給她配備了一個警衛兼秘書白素娥,一跟就是二十年。
“院長,南港那邊出事了。”
白素娥的臉色非常的不好看,這麼多年了,跟着翟小靜什麼大風大雨她都見過,但是從來沒今天這麼緊張和着急。
翟小靜正在慢慢翻看着一本學術專著,放下書頁,擡起頭,端起水杯慢慢地喝點水,她說,“南港出什麼事了?”
白素娥看着翟小靜,沉聲說:“李麥受傷了,正在海軍醫院搶救。”
“啪!”
翟小靜手裡的杯子掉下,摔了個支離破碎。
白素娥擔心地看着翟小靜,自己這個情同姐妹的主子表面堅強,自從和兒子李麥鬧翻之後,從來沒有過問過和李麥有關的任何事情,是一個非常強硬的女性。但是白素娥知道,翟小靜一直擔心着李麥。
她和李路沒有生育,夫妻倆和整個家族的希望都寄託在李麥的身上,作爲當前老李家實際上的家長,翟小靜不可能真的對李麥不管不問。
翟小靜緩緩站起來,身子有些顫抖。年近五十歲的翟小靜儀態優雅,皮膚保養得非常的好,但是聽到這個消息後,臉色刷的一下便變得慘白了。
“嚴重嗎?”翟小靜嘴脣有些顫抖地問出來。
白素娥急忙走過去,虛扶着翟小靜,“院長,你別急,海軍醫院派出了最資深的醫生,正在進行搶救。子彈打在腹部,沒有傷到要害,您別急,我已經給南港海軍醫院去了電話,如果沒有把握,馬上用專機送回帝都。”
其實她還有一些話沒說出來,怕翟小靜無法接受。子彈的確沒有傷及到要害,但是因爲失血過多,而且當時李麥還幾乎是違反了人體的自然規律嚴重透支了力氣,情況非常的危險。
到底是老李家歷史上繼第二代女主人張慧芬後的又一女主人,在李路生死不明的這些年裡,因爲各種原因,老李家的第二代李健國和張慧芬在李健國外調封疆大吏之後,便極少的過問老李家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得翟小靜一個婦人之輩扛起來。沒有些本事,是很難把老李家維持到現在這個程度的。
很快,翟小靜便冷靜了下來,果斷地說,“從總院抽掉專家組,即可飛南港。”
白素娥明白地點頭,李麥肯定不好長途飛行,抽掉專家組過去是最好的辦法。她當即說道,“我馬上去辦!院長,要通知老太爺嗎?”
擺了擺手,翟小靜說,“不行。爺爺身體不能受刺激。你快去安排,另外,給南方省、情報部、內務總局幾個方面去問責電話!這幫人是幹什麼吃的!”
說着,翟小靜眼中迸出堅決的目光,頓時氣勢凌人。
白素娥還是第一見遇到再大的事情都淡笑着應對的翟小靜發這麼大的火。她甚至能夠想象,如果李麥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恐怕翟小靜提到的那幾個地方和部門的主要領導都要被大換血!
“院長,你別急,我馬上去安排!”
說完白素娥飛快離去,對外面的兩個女警衛吩咐了幾句照顧好院長,這才腳步匆匆地去落實指示。
書房裡,翟小靜慢慢坐下來,看着書桌上擺着的一張照片,那是二十年前她和李路的合影,地點是在國防軍最高大學。那是李路第一次被雪藏的時候,兩人被安排到那裡,一個上學一個工作。夫妻倆在新家院子合影,這也是他們唯一的一張合影。
“如果你死了,我會把老李家的責任扛起來,如果你還活着,你快出現,李路,我有些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