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真打算聊女人？”
李麥坐下，給魏鎮華續了茶，似笑非笑地問。
魏鎮華點了根菸，眯着眼看他，“當然，你以爲我開玩笑呢。”
看了看時間，李麥說，“那就聊吧，兩點送浩浩上學，大把時間。”
“我在公司看見拉娃了。”
魏鎮華打開話匣子，“老胡跟我說了拉娃的情況。很驚訝啊，幾十年前的事情轉了轉，還是在咱們這一代發生了交叉。這說明時光軸是羅旋轉的。”
笑了笑，他說，“拉娃也是一代豪門閨秀了，淪落到這般地步，真讓人感慨。你猜我想到了誰。老金家的小女兒，就咱們上初中的時候，隔壁班披頭散髮的妖女。你知道她現在的情況嗎？”
李麥搖了搖頭。
魏鎮華很感慨地說，“已經成了京城名妓了。也不知道他們家老爺子泉下有知，會不會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
微微扯了扯嘴角搖了搖頭，李麥說，“父輩們造下的孽，終究需要後代代償。”
魏鎮華冷冷一笑，“可是我看她做得很開心嘛，只是，老金家的名聲，算是毀了。不過老金家也談不上什麼名聲了。”
擺了擺手，李麥說道，“轉入正題吧，你不會真的打算跟我聊三九城那些破事兒吧。”
“我對八卦沒什麼興趣。”魏鎮華說，“我想說的，是拉娃。來的路上，我和老胡龍章討論了一下。槍團現在這個情況，恐怕不行。”
李麥看了他一眼，隨手扔過去一根菸，自己點了根，“什麼不行？”
魏鎮華調整了下坐姿以便做得更舒服些，“這不很明顯嗎，現在的情況是詹天琪大權在握。沒錯，這女人挺能幹。可是到底是外人，我們對她的瞭解基本上停留在字面上。這麼大一公司你放手一丟，全丟給她，你就真的放心？”
李麥笑了笑，老老實實地說：“不放心。”
“那就是啊，起碼你得安排幾個人鉗制她，不說鉗制，起碼得是牽制吧。”魏鎮華點起煙，說，“你看看，李閒，田軍幾個，都沒有在水利水電公司裡任職，我想不明白你怎麼做的含義。”
李麥笑道：“我倒是想讓你來當個集團執行總裁，看住詹天琪。”
話音剛落，魏鎮華就叫起來，“你可別！我這好日子還沒過上你就給我安排苦差事。我可告訴你，別給我找事了，我是真不願意幹了。掛個名偶爾乾點活兒還成。”
手指點着魏鎮華，李麥無奈地說，“我看出來了。”
“言歸正傳，你不打算解決這個問題？”魏鎮華問。
“解決啊，這不早有了計劃了嗎。”李麥說，看着魏鎮華疑惑不解的目光，他解釋道，“成立安全監督委員會的首要目的，就在於此。”
一句話，就把魏鎮華點醒了，頓時若有所思，“你效仿新皇，搞特務政治。”
“什麼叫我效仿他。”李麥頓時不滿了，“安全委員會是誰提出來的？”
魏鎮華恍然道：“想起來了，是你爹的傑作。”
說着，他佩服地點點頭，“不錯，好辦法。只要把安全監督委員會拽在手裡，詹天琪翻不過天來。不對，誰坐在她那個位置都翻不出什麼浪花來。”
“是這個意思。人治不如機制。”李麥說，“李閒、田軍這些人，都是要進入安全監督委員任職的人。當然就不會再安排其他職務。再加上一哥掌控着財務，和徐瑞辰形成制約，同時也有些控制力。公司的穩定，很長時間內不會有問題。”
魏鎮華點起煙，“我跟老胡龍章還說着建議你把拉娃給放到集團總部或者水利水電那邊去，一來起碼監督詹天琪的作用，二來也算是對這姑娘的安置。不過既然你已經有了辦法，那就不提了。拉娃這女人不錯，你就好好當金絲雀養着吧。”
李麥自動忽略掉最後一句話，皺眉問：“把拉娃放進公司上班？爲什麼會有這個建議呢？”
魏鎮華抽了口煙說，“老胡查過了啊，她當模特之前就是在英國佬的貿易公司裡上班的。既然是有經驗的，又被你收服了，那當然是優先考慮她。”
“哦？她還有這種經歷？大學學的是經濟和企業管理？”李麥頗爲意外。
“嗯，還是個碩士生。”魏鎮華點頭，愣了一下，說，“我怎麼越來越覺得這拉娃天生就是詹天琪的競爭對手。你看啊，身高相差不大，就是少有的高個女子，專業相同，也都還是碩士，也都這麼漂亮。詹天琪前腳到拉娃後腳就出現。我擦，我都懷疑有人在背後安排好了給你把人派過來的。”
李麥眉頭揚了揚，說：“還真是。她們倆相似的地方真挺多的。嗯，這個不錯，回頭我問問她，看願不願意上班。”
頓了頓，李麥問道，“你就想跟我說這個事？”
擺了擺手，磕了磕菸灰，李麥說，“這個事就是隨口一提。要跟你說的，其實是你的事情。”
李麥笑了笑，說，“我早知道你小子想說這個。不過，你先告訴我，你跟那個萱萱怎麼樣了。”
愣了一下，魏鎮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說，“沒怎麼樣啊，還不是那樣。對女人，你知道，我的看法一向與衆不同。女人嘛，多如牛毛，隨便招招手，不是咱吹牛，十個八個會馬上打的上酒店洗澡脫衣服上牀躺着張開腿候着還會打電話來催。”
“行了。”李麥擺了擺手，“別扯遠了，根本就是兩碼事。”
“這就是一碼事。”魏鎮華說。
搖了搖頭，李麥說，“華子，既然今天有時間，咱們就好好聊聊吧，也挺長時間沒聊過了。”
看見李麥的表情變得認真嚴肅，魏鎮華也收起了懶散的心態，點了點頭說：“行。”
緩緩點着頭，李麥說，“你今年二十七了吧，比我大五歲。二十七了，咱們這些大內的孩子，成熟得快，咱們這個圈子裡二十七不結婚的，幾乎沒有。你看看那些和我同齡的，孩子都打醬油了。”
魏鎮華笑着插了句話：“你孩子都會泡妞了，謝謝。”
“呃，現在主要是說你的問題。別打岔。”
李麥說，“其實我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你，把生理上的慾望和感情，混淆了。你說自從你從部隊回來，不靠家裡自己寫點東西忽悠來的那點錢，都砸女人身上去了吧？我想，基本上都是花在褲襠裡那玩意兒上了吧。你什麼時候正兒八經地談過女朋友。是，你交往的女人你自己都數不清楚，我大致替你數了下，一年中沒五十也差不多了。”
“有句話說得好，當局迷旁觀清。我看了，你交了那麼多女朋友。暫且稱之爲女朋友，什麼****日遊之類的也暫時包含進去吧。你說說，你哪個不是上完之後就失去了興趣。當然，也有那麼幾個維持的時間長些。不過那不也是因爲有些女人的確很出彩，跟好的風景一樣，你流連的時間自然也就長了些。”
“我幫你總結了一下，過去的這些女人，沒有一個能讓你產生感情的。我指的是正常男人對男女感情心底的那種渴望。你要承認這一點。別以爲你鐵骨錚錚退役特種兵，就感覺兒女情長英雄救氣短了。兩者沒有實質上的關聯。我絕對認同一點，任何人，強悍如你我，軟弱如現如今的娘娘腔，都逃不過感情。當然，我指的是愛情。”
“這麼些年你也知道，我是比較重視情感的人。我從來沒有因爲任何事物，改變一個人在情感需求上的看法。這正是我要跟你說的——自從你認識了萱萱，你想想，你自己有了哪些變化？”
魏鎮華表情愣乎乎的，李麥的話一句一句說到他的心坎上，他開始認真地思考起來。
“我替你說吧。你不再約炮了，你也沒去過酒吧玩一夜情了，你也很少去洗桑拿了。我想，你自己可能很難發現這些變化。但的的確確在慢慢地發生着改變。着說什麼？說明這個女人有讓你改變自我的能力。”
李麥微微笑了笑，“通常，我認爲這就是愛情。”
魏鎮華沉思起來，沒錯，當局者迷，身在其中反而沒有旁人看得清楚，尤其是性格暴烈的魏鎮華，他很少會注意到生活上的這些細節。而轉變令人難以發現，說明整個過程很自然。
自然，通常說明的是心的方向。
是啊，特種兵又如何，也是普通人，也需要普通人所需要的一切東西。
深深呼吸了一下，魏鎮華突然想起了什麼來，瞪着眼睛問李麥，“如果我沒記錯，上次你跟我談萱萱的時候，不會持今天的觀點。”
李麥奇怪問：“上次？我持什麼觀點了？”
魏鎮華說：“你丫的上次勸我不要在萱萱身上用情太深，原因是我家不可能同意這門親事的！”
“有嗎？”李麥更奇怪了。
“你大爺的，我記性也不差的！”
李麥卻是忽然哈哈一笑，想到浩浩還在睡覺，止住笑聲，壓了壓聲音，卻是問道，“你說，如果我找個普通人家的女子結婚，我家會答應嗎？”
“肯定不能答應。即便同意你自己找，也會給你劃定一個範圍。普通人家，別想了。”魏鎮華說。
“那麼我再問你，我會按照家裡的意思去做嗎？”李麥看着魏鎮華。
魏鎮華又愣了一下，好一陣子才翻了翻眼睛，罵了句：“你大爺。”
笑了笑，李麥說，“你也不會按照你家裡劃定的路線去走，所以，不管我持什麼觀點，實際上都沒有任何意義。你終究會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我那麼說，只不過是在提醒你將會遇到的阻力。”
魏鎮華無奈地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華子，既然萱萱是你心中所想，那就別憋着了。你們上次吵架到現在，有段日子了，這麼長時間她沒主動聯繫你，有兩種可能。第一，她對你徹底死心了。第二，這一次她真的生氣了。如果是後一種，作爲男人，你就退一步，主動去找她。是前一種的話，你比我更會做。”李麥說。
苦笑地搖了搖頭，魏鎮華說，“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那麼多女人都看不上眼，非看上她了。她以前是什麼人你也知道，你說我怎麼就看上這麼一女人呢。”
搖了搖手，李麥說，“心靈上的污垢往往比身體上的來得更加的可怕和令人難以忍受。女人是男人的學校，男人何嘗不是女人的學堂。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人的一生就是在不斷地付出然後不斷地收穫。不能因爲一個人走了一段岔路，就否定整個人生。你我沒有這種權利，誰也沒有這種權利。”
魏鎮華愣愣地看着李麥，好一陣子才緩緩地說道，“我發現自從張曉雨走了之後，你丫的就變哲學家了。說話是一套又一套的，搞得我都以爲在上大課了。”
李麥壓着聲音哈哈笑了笑。
“得，回頭我就過去找她。哥們這輩子，就第一次向女人讓一步。”魏鎮華說着，然後突然說，“不對，應該是我找你談你的感情生活的，怎麼變成你丫的教訓我了。”
“這說明你的理智被情緒影響了，找到情緒的來源，然後去解決它。我估計，來源是萱萱，對吧。”李麥說。
魏鎮華用力一揮手，“別跟我扯淡了，到我說了。”
“好吧，給你個機會發揮。”李麥無奈搖了搖頭。
咳嗽了一下，魏鎮華說，“我要說啥你都知道，你打算怎麼弄？”
“能怎麼弄，就這樣唄，一切隨緣。”李麥舒服地往沙發背靠了靠，翹起二郎腿。
魏鎮華用手指捅了捅浩浩的房間，說，“老胡跟我講過了，他也跟你談過一次。我很認同老胡的看法。你的事情很簡單，你基本上已經失去了愛情的自由了。你娶媳婦，基本上是要爲了這個小傢伙。”
“我知道。”李麥點頭。
“所以，你就不要再糾結了。沒錯兒，我承認張曉雨是個好女人，百分百的女人，當今世上少有。不過你想過沒有，咱們背景再特殊手裡的錢再多，終歸還是人。是人就離不開生活的瑣碎。張曉雨在你這裡住了有三個月了嗎？就這一陣子，你們就相處不下去了，鬧到一個狠心扔下孩子出走，一個變成哲學家。你說，即便事情都按照你想得那樣發展，你倆結婚了，以後怎麼辦？那還不是三天兩頭就鬧矛盾。”
魏鎮華說話的語速很快，搞不清楚自己的事情，不代表對別人的事情沒有建議權，那是那句話，旁觀者清。
“過去的五年，浩浩過的就是不正常的生活，你再把他帶進一個離不開矛盾的家庭裡，你想吧，這會對孩子造成什麼影響？”
“好，即便拋開孩子不談，就說你。你真的相信愛情能夠走向婚姻嗎？我不相信，即便我承認我對萱萱與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但我敢肯定，那不是愛情。愛情的定義，在我這裡是你死我活刻骨銘心伴隨着痛苦和沉重。從來沒有歡快的愛情。倘若歡快了，也就不是愛情了。甚至我覺得愛情不是名詞，而是形容詞，用來形容人的極度痛苦。”
“當然，可能你的觀點跟我的不一樣。但作爲兄弟，我能夠做和必須做的，就是把自己的觀點說出來，你參考也好思考也罷，是你的事情。”
魏鎮華豎起一根手指頭，用一句話總結自己的發言：“總而言之，我們最希望的是，你能有一個穩定的家庭，給浩浩一個穩定的健康正常的成長環境。這也是當時你把浩浩接回來，我們都對你說過的一句話。”
李麥仰頭看了看天花板，長嘆一口氣，“我差點被你說服了。我知道，我似乎已經失去了自由戀愛的權利。作爲父親，我欠孩子的太多太多。我想，我還沒有學會如何當一個合格的父親。”
“麥子，很多時候，身邊的人有些話很想跟你說，但是除了我和老胡，他們都不敢說。”魏鎮華說，“可能你不知道，你小子表面上和藹可親的樣子，實際上很多人打心裡畏懼你。”
李麥看過去，笑了笑，“我有那麼可怕嗎？”
扯了扯嘴角，魏鎮華冷笑着說：“這個問題你也許應該問你曾經揍過的敵人，你覺得海豹突擊隊如何？”
李麥哈哈一笑，“他們不是怕我，是怕短刀突擊隊。”
“不如說是怕你和你老爹。”
“行了，不扯這個，過去的事情翻來覆去地說沒什麼意義。”李麥說，“下午沒什麼事情，你就去吧。我知道你心裡牽着掛着，去把事情弄清楚。明天沒準有消息來，就又要忙活了。”
點點頭，魏鎮華站起來，“行吧，我去找她。我剛纔說的話，你記得往心裡去，好好想想，抓點緊，找個媳婦。”
“行了，我心裡有數。”
送走魏鎮華回到客廳，就聽見浩浩房間裡面有動靜。孩子醒了，李麥趕緊走進去，收拾東西，該送孩子上學了。
注：馬上要去守夜，今天的兩章就不分開了，合在一起一併發了，兄弟姐妹們多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