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消散
全恆和尚嘆了口氣。
他不是想念誰。
他只是希望能看到更多的天圓鎮人士，確認有更多的人從那個噩夢的夜晚裡活下來了，只有這樣，他的心中罪惡感纔會稍微減輕一些。
阿彌陀佛，妖魔亂世，天下霍亂。
然苦，則是百姓苦。
這世道，究竟何時，才能迎來一個和平之世呢……
全恆和尚很想有朝一日，有人讓這天下，永遠太平，人人安居樂業，不被妖魔所危。
如果有這個機會，他甚至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去實現這等宏遠。
雖勢單力薄，但他也一直懷有，普度衆生之心。
在全恆和尚想到這的時候，前方宋府的龐大府邸，已隱隱可見。
但他並不知道，他的到來，只是讓宋府的高層，高興修補安神柱的又一塊拼圖，到位了。
“恭迎，衆福寺全恆大師，光臨宋府！”
熱情的歡迎，堆笑的衆人，卻彷彿在爲這兩人，敞開了地獄之門。
……
九陽寺。
“不在附近，但不排除另外有人接應的可能性。”
丁惠的聲音，從方羽腦海中直接出現。
方羽神色不動，繼續跟着人潮，慢慢往前涌動，彷彿上香拜佛的遊客，但感知已經往外擴散而去。
“兩位大人……”
經過擁擠的排隊，他們三人已經在相當靠前的位置了，馬上就要輪到他們上香拜佛了，屆時，琴兒會將情報，放入功德箱裡，完成義軍的任務。
但要不要這麼做，她得請示這兩位爺，哪怕信裡所寫的彙報內容，藏有她的暗語，是她可能逃生的希望所在，那也必須把表面工作做得不漏痕跡。
不然，沒等到救援，人就要先被這兩位給殺了。
九陽寺的情況，和她想的有點不一樣，前來燒香拜佛的人，確實多，簡直人擠着人，但正因爲人太多了，導致他們三人幾乎是全程貼在一起，沒有多少活動空間。
琴兒想抓住機會逃命，卻沒有任何適合的時機出現。
磨磨唧唧到現在，都快輪到他們上去拜佛了。
隨着方羽微微點頭示意，琴兒暗自鬆了一口氣，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那封彙報信。
琴兒的那些小動作，讓方羽感到有些好笑。
他們之間，巨大的實力差距，讓任何計謀，都顯得相當可笑。
別說是方羽了，就是丁惠，都輕易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甚至丁惠可能都不是靠實力差距看穿的，只是動了動腦筋，就猜出琴兒的小心思。
“不用管她嗎？”方羽低聲問道。
丁惠的聲音，也隨之出現在他腦海中。
“想讓魚兒上鉤，總要先下魚餌。彆着急，我盯着呢。”
方羽聳聳肩，他倒是無所謂。
以他的實力，現場有任何情況出現，他都能立刻反應過來。
而且他剛纔大致掃過了，來這裡燒香拜佛的人雖然多，但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稍有幾個有實力的，也只是普通武者的程度而已，入不了方羽的眼。
這時候，隊伍已經輪到他們上去燒香了。
三人各自持香上前拜佛。
方羽本就沒什麼信仰之說，燒香，鞠躬，插香，學者前面的人操作，將一系列流程快速做完，待方羽直其腰板的時候，他忽然一愣。
那樂山大佛似的笑臉佛像，竟莫名的給人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這種感覺來的突然，消失也突然。
再看那佛像時，已經什麼感覺都沒了。
方羽微微皺眉。
心中雖有些疑慮，但佛像並無任何血條顯示，所以也只是感覺這尊佛像略有些古怪而已。
“怎麼了？”
丁惠的聲音在他腦海中出現。
方羽微微搖頭。
“沒什麼。”
拜完佛像，琴兒便走向功德箱，完成她自己的任務。
而後，三人便離開了寺廟。
九陽寺的功德箱，遊客可以接觸，僧人可以接觸，但想從裡面拿出點什麼東西，就需要一定的身份，或者特殊的手法了。
陸陸續續的，不斷的有遊客，爲功德箱投入香火錢，但遲遲沒有人從裡面取出東西。
直到……
一名面帶微笑的和尚，穿着比普通僧人顏色略深一些的僧衣，在一衆僧人的擁護下，雙手合掌的走到了功德箱前。
在其他僧人的掩護下，他拿出鑰匙，打開了功德箱，從裡面，取走了什麼。
“是他嗎？”
繞一圈，折返回來，並潛伏在暗處的方羽，指着那人，低聲問道。
琴兒緊張的搖了搖頭。
搖頭的意思是不知道，而不是表示否定。
她真的是剛加入義軍的新人，義軍裡有什麼人，她都不太清楚，更別提認識什麼人了。
不過方羽顯然對她並不太信任，視線不由自主的看向丁惠，顯然在詢問丁惠的意見。
“別急。”
丁惠微微搖頭。
“他沒碰那封信，只拿了部分香火錢，應該是寺廟裡的人，當然也不排除，是義軍那邊派來掩人耳目，或者釣人出來的棋子。”
方羽一琢磨，感覺也挺有道理的。
他若是貿然衝出去，說不定就被義軍釣魚了，真正的義軍人員，就準備機會跑路了。
看那僧人取走東西后，就在其他僧人的擁簇下離開了，方羽又感覺可能對方有什麼手段，不用接觸信件，就能掃描到信裡的內容。
不是方羽想多了，而是這個世界有些武學是相當偏門和奇怪的，比如他的殘篇武學[潤目瞳]和[大鯤肚]，武學效果奇奇怪怪，不走尋常路。
那麼出現一門能不用接觸書面，只在一定範圍就能掃描到信件內容的武學，也是沒可能的。
但接下來走向功德箱的一名香客，很快讓方羽打消了這些有的沒的奇怪想法。
因爲那傢伙，用的手段，實在太樸實無華了。
九陽寺的功德箱，是上鎖的。
能開鎖的，正常而言，只有之前那類地位崇高，持有鑰匙的高級僧人。
但，那只是正常而言。
使用鑰匙以外的方式，想要開鎖的話，手段可太多了。
比如現在站在功德箱前的這位，就在用他那小偷級的開鎖能力，在偷偷給功德箱開鎖。
一秒，甚至一秒不到。
只是一個停頓間的時間，他就完成了開鎖。
只是那個動作，無論在方羽眼裡，還是在丁惠眼裡，都太顯眼了。
兩人本就在用放大鏡級的強度在盯着功德箱呢，這人動作如此明顯，自然第一時間就被他們完全解析了。
“竟然，是用這種人，這種方式，拿走信件的……”
方羽感到無語。
望着那傢伙小偷小摸，用嫺熟的演技，幾個魔術師般的小技巧遮蔽了小動作，快速從功德箱裡取出信件，他完全確定了，這就是義軍的聯絡人。
好傢伙，義軍是真不挑食啊，開鎖達人也收納的啊……
丁惠一開始把義軍說的格調很高，所以方羽下意識的以爲，那是和雷霆城十大家族類似的大格局勢力。
這等勢力，取走聯絡用的信物，自然也會用上一些高級的手法。 然而，這只是方羽的一廂情願。
派個組織裡的小偷達人，去功德箱開鎖，取走東西，然後走人，一套流程，就是如此的樸實無華，讓人錯愕。
“一般偷東西，身手都不錯……”
丁惠在給義軍找補，好像想替已經挽回一下它那瀕臨崩潰的高大形象。
方羽沒回應，只是低聲道：“應該就是他了吧，我上去把他拿下，然後盤問盤問。”
視線餘光看向琴兒，這女人依舊一臉茫然，顯然並不認識那人。
真沒用啊。
方羽對這傢伙基本不抱有期待了，等抓到那小偷，就把她給打發了。
“不急着動手，跟蹤看看，他要去哪。”
丁惠低聲說道。
那是自然。
隨着此人的離開，方羽三人立刻準備跟上。
不過在要離開九陽寺之前，方羽再次回頭朝那佛像看了一眼。
這次，那種異樣的感覺，沒有再出現了。
“刁德一。”
丁惠催促的聲音，從方羽腦海直接響起。
轉身，他便離開了九陽寺。
然而方羽並不知道。
在他離開後不久，那靜如死物的佛像，眼眸，極爲細微的，微微動彈了一下。
就這一下，佛像，就好似突然活了過來，宛如顯靈，無數拜佛之人，看不出變化，只覺佛像更具佛性，納頭便拜，心更誠了。
而‘活’過來的佛像，雖保持着和之前一樣的神態，動作，沒有任何變化，但實則是捕捉着什麼，一種無聲的波動，在無形中盪開。
“隱……妖……大人……的氣息？好淡……很淡……幾乎消散……”
這種波動，彷彿引起了其他存在的共鳴。
同一時間，一些沉寂的佛像裡，迴盪着類似的動靜。
“隱妖大人……”
“消散……消散……”
“隱妖……大人……”
“佛指……”
這種動靜，不爲人所知，彷彿只存在特定的頻率裡，就彷彿類似於靈的靈間路一般，旁人所無法察覺分毫！
……
“什麼？”
方義疑惑看向丁惠。
丁惠立刻皺起眉頭。
“你剛剛……在發呆？”
方羽撓撓頭。
剛剛，好像有點耳鳴？還是幻聽？好像有什麼聲音動靜，但聽得不真切。
搖搖頭，方羽道：“沒什麼，那傢伙呢，還沒從青樓裡出來啊？”
就如符合方羽對下三流的刻板印象一樣，這偷了信件的小偷，轉身就去了青樓裡瀟灑去了，現在都還沒動靜。
“嗯，而且之前控制蚊蟲的傢伙，殘留的痕跡，也顯示他曾在這間青樓，停留過不少時間。現在的話，在不遠處的那間房間裡停留，看樣子應該是在那間屋子裡休息呢。”
方羽眯起眼。
這是找到根據地了啊，要麼，就是所謂的聯絡點。
“走吧，咱們去青樓逛逛，然後再找控制蚊蟲的那傢伙談談。”
方羽對丁惠伸出手，丁惠先是一愣，隨後捂嘴笑着，優雅的把手放在他的手心中。
“相公，我可不太喜歡自家男人，往青樓跑哦，被我發現，那是會被我打斷腿的。”
方羽翻白眼，牽着她的手，就大步走向青樓。
後面的琴兒，則只能默默跟着，如貼身丫鬟似的。
“哎喲！公子，這位公子面生啊，快快快，快進來玩呀~”
門口的老鴇倒是極其熱情，只是眼角餘光掃向丁惠兩人，隱隱有些不太歡迎的樣子。
青樓，只歡迎男人。
來青樓玩的女人很少，而且大部分……都是來鬧事的居多。
“不用招呼我們，我們就是進來隨便看看。”
光說話，那是沒用的，所以隨手，方羽就把一兩銀子扔給了老鴇。
看見銀子，老鴇眼睛都發光了，直接喜笑顏開。
一兩銀子雖不多，但也不少了，作爲小費，可以說是相當慷慨了，畢竟青樓裡叫不上名的姑娘睡上一晚，其實也賺不了多少錢。
“那怎麼能行呢，公子，我這就給你叫姑娘來！春兒！春兒！現在有活沒？趕緊過來陪陪這位公子！”
老鴇扯開嗓子喊，卻發現這位公子已經帶着兩位女眷，在往樓上走。
而大廳里正在起舞，穿着單薄，引得周圍喝彩聲連連的當紅姑娘，這位公子卻是看都沒看一眼。
壞了！
莫非是來鬧事的？
老鴇喊了幾嗓子，沒喊住人，眼珠子一轉，就去找龜公去了。
而方羽等人，到了二樓，走到某個房間前。
砰！
一腳，方羽就踹開了房門。
“什麼人！”
“啊啊啊啊！”
裡面的人似乎已經完事，女的反應很快，尖叫着抱起衣服就逃向屋外，與方羽等人擦肩而過。
而躺在牀上的男人，明顯有些遲鈍，一邊拿起衣服套上，一邊警惕地看着方羽三人。
“東西呢？”方羽問。
“什麼東西？”
“功德箱裡偷出來的東西。”
刷——
男人瞬間瞪大眼睛。
幾乎沒有猶豫，他轉身就要翻窗而逃！
這裡是二樓，以他的輕功，往下跳下去，完全有操作空間。
然而……
一隻腳纔剛踩在窗邊上，他頸部就被人猛然一抓，抓的結結實實。
掙扎了一下，發現掙脫不開，男人一下子老實了。
“官，官爺饒命！！”
嗯？
這是把我當成愚地府的人了？
方羽眯起眼。
“東西呢？”
“在，在牀頭的枕頭下。”
方羽給了丁惠一個眼神，後者已經去拿了。
翻了下枕頭，果然拿到了那封信。
“手段不錯啊，在義軍是什麼待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