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是當地有名有姓的古老家族,因爲祖上出了位翡翠界的大人物,備受福廕。之後的幾代,又發憤圖強,使得王家更家強大。
只是,有幾人知道了解,這派繁華的表象之下,是露骨的猙獰。它奠基在血與淚之上,由屍體構築而成的。這其中的殘酷、冷漠、算計,又讓多少人失了自我,瘋了精神?
王家先祖雖然一直強調要求後輩之間要和諧共處,共同發展。競爭可以,但不要彼此相互算計。
然而,大家族都有這些狗血一樣的橋段,難以避免。而且,時間越久,沉珂越多,久而久之,哪怕不想,厭恨,也不知不覺或者被迫的參與了進去。
而那些生活在其中的人,除了爭權奪利、爾虞我詐、勾心鬥角,還能做什麼?或者說,她們除此之外,別無其她的事情可以做。她們天生,好像就是爲了做這些事情的。不過,她們出生富貴,衣食無憂,不用爲生活苦惱,自然而然的,就往這條路上走了。
就好比那句俗語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打地洞。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
位於王家偌大宅院的最南處,有一處森嚴陰寒的偏僻小院。在這座如同超豪華的死氣沉沉的墳墓裡,還有一隻被折斷了翅膀尤不知的快樂的小鳥。
從很多種意義上來說,或許這是王家宅院裡,唯一快樂的、充滿陽光的地方。儘管,這裡是如此的偏僻、荒涼。
破破爛爛的大門上,掛着搖搖欲墜的、據說是由前任家主親自提筆書寫的匾額。而這個破爛的地方的匾額,也是唯一看得上眼的東西,雖然,現在沒幾個人在意。
只不過,雖有此等榮幸,但這裡在王家的地位卻極爲尷尬。若不是前任族長下了死令,不論以後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允許將這塊匾額取下來。否則,按照族規處置。這裡,唯一看得入眼的東西,就會被人掠奪走。
據說,這是前任族長曾經最愛的女子的宅院,只可惜,天妒紅顏,女子在最爲美麗的歲月裡,倏然病逝。從那以後,這裡再無人居住。前任族長雖然在女子去世後從不曾來過,但也不允許任何人居住於此。久而久之,這裡就成了相當於冷宮的存在了,無人問津。
院子裡有一顆大榕樹,據說活了百餘歲了。枝葉繁茂、樹枝粗壯。榕樹下,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孩子正努力的往上爬。爬了好一會兒,終於爬上了樹。她蹲在樹丫交叉處,手指戳着前面鳥窩裡的雛鳥。扯開嘴角,笑容如陽光燦爛。
“夏兒,夏兒……你在哪裡?”一個焦急的聲音傳來。
孩子聽到聲音,急急忙忙的揮揮手,要不是還知道抓住樹枝,她現在肯定在樹幹上搖搖晃晃。她對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喊着,“阿悅阿悅,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一個身着樸素得寒酸的、容顏還算是秀美、年齡大約在二十歲左右的女子跑到屬下,因爲疾跑,滿面通紅,呼吸不律。
等稍稍好了些後,她看着樹上笑得天真無邪的孩子,氣急敗壞的叉着腰,大聲道:“王青夏,你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是吧?上一回從樹上摔下來,這一回你還想摔着嗎?”
王青夏沒有內疚,更沒有難過,只是笑容更加燦爛的。彷彿是覺得,自己讓阿悅擔心了,所以笑容因爲安撫而絢爛,“阿悅,你不要擔心,上一回我沒摔着的。而且,我現在爬樹很厲害的哦。”
阿悅氣結,但眼中閃過無奈的寵溺。無論怎樣生氣,只要對上孩子天真燦爛的微笑時,就怎麼也生不來氣。但是,那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真是相當的氣人啊!
所以她故作兇狠,道:“我當然不用擔心,我擔心的是你!快,給我下來。不然小心我抽你屁股。”稍頓,“你看看你,一不留神就爬樹上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猴子呢。”
王青夏一聽到要讓她下去,一張笑臉立刻苦了下來。她乞求的看着阿悅,可是阿悅無動於衷,叉着腰瞪着她,彷彿她如果不下來,她就絕對不會換表情的。
知道沒有轉圜餘地的王青夏,一臉委屈,“可是,阿悅,夏兒……夏兒這麼大了,不能被打屁股。而且,打屁股好疼的。”
阿悅一怔,眼裡閃過複雜。她嘆了口氣,討好道:“好好,不打屁股不打屁股。那麼,現在你可以下來了嗎?我的小祖宗誒。”
“我纔不是小祖宗,我是夏兒。”王青夏抗議道。
“呵呵……”阿悅笑了起來,眉眼都彎了起來,“好好,你不是小祖宗,你是夏兒,是阿悅的夏兒寶貝。那麼,寶貝夏兒,你能下來了麼?再不下來的話,我就爬上去找你咯。”
王青夏咯咯的笑了起來,“阿悅爬樹就像小龜,很慢很慢的。還是夏兒下去。”
“是很慢。但夏兒很快。不然,夏兒下來可好?”阿悅誘哄着。
王青夏猶豫不決,她還想要和小鳥玩一玩。小鳥的媽媽不在,平日裡都是她喂的它們。看着它們,她就會想到自己。自己也和她們一樣,父母都不在身邊。她不知道,自己是沒有父母,還是父母和小鳥的父母一樣,離自己而去呢?
阿悅看出王青夏的猶豫,以爲她是不想下來,卻不知道,她在想一個困惑了自己許久的問題。於是,有些不耐煩和乞求的催促道:“夏兒,你快下來吧。小鳥也要休息,你一直和它們玩,它們會休息不好。休息不好的話,就會生病的哦。”
王青夏聞言,立刻回了神,和小鳥道別,立刻非快的的下了樹。下樹後,又扯起一個燦爛笑容,走到阿悅身邊。
阿悅抹了抹她臉上的灰塵,又點了點她的鼻頭,道:“好了好了,我的寶貝夏兒,別苦着一張臉。等吃過飯,休息一會兒後,再去看看吧。要不然,就將小鳥們放屋裡養。”
王青夏想了想,眼裡露出期望她人陪伴的渴望,但隨即又不捨的搖頭,“不,還是不要了。如果,如果我們將小鳥帶走了,萬一有一天它們的爸爸和媽媽回來了,找不到它們會怎麼辦?就像夏兒一樣,夏兒如果離開這裡,夏兒的爸爸媽媽就會找不到夏兒。所以夏兒不要離開,小鳥也不要離開。”稍頓,“阿悅,你說過,只要夏兒乖乖的在這裡,爸爸和媽媽就會來接我的,對嗎?”
榕樹附近有一簇花叢,花叢繁華如星子。這時,一隻粉紅蝴蝶非來,不停地在這朵花、那朵花和隔壁一枝花之間忙忙碌碌、來來回回的忙碌地飛着。不消片刻後,又一隻蝴蝶緊隨在後,但蝴蝶飛舞的速度並沒有因此而慢下來。反而有一種,跟着自己的那隻蝴蝶是個累贅,急欲擺脫它的跟隨。
而跟着的那一隻明黃蝴蝶似乎漸漸跟不上了,在即將從視界消失的那一瞬間,無力地落了下去。
划着弧線向下落去,如昂首的蛇,哪怕是死,也驕傲的不肯低下她那高傲的頭顱,只能如同失翼之鷹,飄飄然的往下墜落。
那墜落的身姿,充滿了悲哀。讓人不禁想着即使不能走在一起,至少也要稍稍在旁陪伴。也讓人不禁的渴望期許,它能夠有一個快樂、幸福和美滿的來世。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吧?畢竟,人生在世,許多事情,都不是期許和期盼就能達到的。神靈菩薩什麼的,都不過是懦弱者的期盼和精神寄託而已。實際上,一點用都沒有。
就如同那虛無縹緲的夢想,因爲雙腳沒有踏在實地上的自己,找不到安全感,沒有歸屬感,那種連停下來的自由也沒有。就如同,只能追隨粉紅蝴蝶的明黃蝴蝶般,因爲沒有自我,只能悲哀的追隨,然後……墜落。
王青夏心善,只是無意間一瞥,看見蝴蝶墜落,就不忍它一具殘骸,孤零於天地間。笑容減淡了幾分,雖然不如之前明媚,看不論怎樣看起來,依然溫暖人心。
阿悅有些悲哀的看着王青夏將蝴蝶埋葬,悲哀的看着她纖細的身軀,還帶着稚氣的臉上掛着勉強的笑。
不知從何時,王青夏學會的,即使是面對死亡,也強忍着不哭,不再流淚?反而,還掛着暗淡的明媚笑容。
還是說,夏兒,你只爲了一個虛假的願望,就將自己的天性硬生生的收斂起來,不管不顧這這算不算是你自己?只想要,努力的成爲別人眼裡的陽光。只因爲,你不知從何處聽來的那句“青夏的笑容讓人感到溫暖和幸福”……
你就那麼,想要他們在意上你嗎?
忽然,腳步聲傳來。
阿悅轉身,看着突然出現的溫潤男子。她掛着笑容,纖細的身形足以讓女子自慚形穢。她用着慵懶的笑容看着蹲在地上的小人兒,眼裡一片幽深笑意。
阿悅永遠都記得,這個男子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又是以什麼身份出現的。而她,又對王青夏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