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雪不解，“爲什麼？”
“左岸是個人才，心性才能都很不錯。但一旦觸碰到他的底線，就會立刻變身瘋狗。這一回，他要是不好好感受一下，以後還會犯事。”
蔓雪怔忡了片刻，瞭解了明辰浩的意思。
他想要栽培左岸，將他拉到自己旗下。但前提是，左岸必須學會被人侵犯了底線也要忍耐。
雖然很殘忍，但這個機會，很是難得。這段時間，他的老婆和弟弟，絕對非常擔心。而他自己，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如果左岸是個真正的聰明人，一定會領悟到。
“他的這種保護，雖然很驚心動魄，震撼人心。但並不是真正的好。現在是法治社會，不管有什麼理由，一旦動手，道理就站在對方那邊了。除非是自我防衛。”明辰浩道：“好了，等會兒我會給局長打了電話，讓他們下手悠着點。你就別去想他們的事情了。非要想，就好好想想怎麼招待你師傅，和麪對你師傅的責問吧。”
蔓雪的笑臉一下子就跨了下來。從林叢生昨天的電話看來，他絕對會好好教育一下她這個不孝徒兒。
“忽然覺得，師傅是個好恐怖的存在。”蔓雪靠在他的肩上，幽幽嘆息。
明辰浩笑而不語。
大約五分鐘後，車駛入機場的地下停車場。明辰浩又囑咐了蔓雪一番，讓她無論如何也不要下車，更不要離開老醜身邊。至少老醜那邊，他沒有說任何。老醜是專業人員，他這個外行人的囑咐，對他而言無疑是侮辱。
蔓雪頷首，在明辰浩臉頰上落下一個吻，輕聲道：“快些回來。”
明辰浩的身影，消失在電梯裡。透過車窗，遙遙可見那寫着“員工專用通道”的電梯，緩緩關上。電梯內，還有個身着工作服的男人，正與明辰浩交談着。
這是蔓雪第一次與老醜單獨相處，氣氛說不出的尷尬。蔓雪試着找話題，可猶豫糾結了好久，仍然找不出什麼話題能夠讓彼此說下去。
然而，就在蔓雪想到什麼時，剛要開口，老醜就下車而去。頓時，蔓雪只能尷尬的抽抽嘴角。
老醜並非有意，而是下車檢查周圍環境。
機場也可以說是龍蛇混雜的地方，想要藏個東西，輕而易舉。檢查設備又不是無處不在，只要避開監視系統完全可行。
在確定四周沒有異樣時，老醜纔回到了扯上。
“周圍有什麼嗎？”蔓雪道。
“目前沒發現任何，但不能掉以輕心。夫人若是想下去的話，還是等明先生回來再說。”
蔓雪扯了扯嘴角，“叫我蔓雪就好了。老醜先生做保全工作多久了？”
“十一年。”
“真久啊。一直和顧先生一起的嗎？”
“嗯。”
“……是麼？難怪顧先生那麼相信你。”
“謝謝。”
老醜是個沉默的人，除了在顧小語面前，對於其他人的搭話，都極盡簡略，能一個字絕不說兩個。
蔓雪自認爲，自己不是一個交流能力差的人。但現在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了，能拿來搭話的臺詞，都已經用完了。就在她猶豫是乾脆各自沉默，還是找話說的時候，老醜忽然開口了。
“我以前當過兵，退役後的安置出了問題，就跟着先生做。先生對我有再造之恩，是我們一家人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蔓雪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當時我腿受了傷，雖然影響不大，但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療養。部隊不會養閒人，我就退役了。部隊給我安置費，大部分都拿來治病了。我家有六七口人，我受傷無法工作，增加了不少負擔。當時又遇上了金融風暴，老婆被裁員了。”
蔓雪恍然大悟，難怪老醜會說顧小語是他們一家人的救命恩人。
生活逼死人，這句話，可不是拿來嚇唬人的。嘗過貧困滋味的她，非常懂得貧窮時，物質又昂貴，壓力有多大。
“公司裡大部分人和我的情況都差不多。”他們那個時候，退役士兵的社會福利沒有現在好。一旦退役，除了去當保安，大多都回老家種地了。聰明點的，有資本的，就自己去闖。但能闖出來的，沒多少。
“顧先生真是個好人呢。”
老醜從後視鏡裡看了眼蔓雪，這句話，他聽人說了很多回，包括他們的兄弟。但是，好人又如何？比起好人好福，他更相信好人沒好報。
老醜不再回話，蔓雪也撇開頭看向窗外，半響後，沉沉的嘆了口氣。
被關在家裡許久了，好不容易能夠出來放風，終歸只能看看沿途風景，連車都不能下。雖然很明白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但是渴望出去的心情，越來越濃重。若是沒有走出明家主宅，這種心情或許會少一點。
忽然間，歌聲響起。蔓雪停了一下，是藏語歌。
她驚奇無比，道：“老醜先生喜歡這種風格的？”
“嗯，我在西藏當的兵。”
原來如此。
藏語歌蔓雪沒聽過少，在她的印象裡，藏語歌應該如藏族人那般，豪邁好爽。而現在老醜放的這一首，很低沉。
與其說是在唱歌，不如過是在梵唱。那低沉而悠遠的聲音，徘徊在耳邊，不知不覺，心安寧下來，整個人都陷入一種奇妙的境界。彷彿站在那雪域高原，處於寺廟之中，在梵香嫋嫋裡，聽着喇嘛們吟經禱告……
靈魂似乎，都被洗滌過了。整個人，變得明透了許多。
“請問這首歌叫什麼？”
“《天堂》。”想了想，老醜決定先說幾句，道：“是一個藏族歌手四處旅行，在色達創作的。”
“很美的曲子。聽了心不自覺就平靜了下來，感覺非常舒服。”而且，這種平靜，是真正的安寧。在這種心境之中，彷彿，能夠從容以對，再也不會爲任何動搖。
“你們在說什麼？”
忽然門被打開，明辰浩的聲音傳來過來。蔓雪一眼就看到他身後的人，立刻起身下車，對那人道：“師傅，您到了。非常抱歉，我沒能親自去接你。”
林叢生擺擺手，道：“你來了的。先進去吧。”
林叢生一身灰色西裝，非常貼合他的年紀和氣質。佈滿皺紋的臉，仍然滿是嚴肅。但眼裡的淡淡喜悅，能夠清晰看出來。
“是，師傅先請。”蔓雪殷勤道。倒不是刻意討好他，而是這個對自己非常好的老人，自己卻沒能常常的聯繫他，反而要讓他主動聯繫自己。一想就足以讓人挖條地縫鑽進去。
明辰浩自然而然，去了副座。看着他那副不甘願又得做出大度姿態的模樣，蔓雪就忍不住想笑。這傢伙，真的是吃醋沒個底線。這可是她師傅啊。
林叢生上了車後，老醜立刻驅動車輛回走。
剛出機場停車庫後，林叢生看了眼車外陌生的風景，回首看着蔓雪，嚴肅問道：“你們發生了什麼事？”
明辰浩回過身來，瞬時迎上林叢生銳利的目光。半響後，他還是決定將事情告訴他。這早晚都得說的。
當明辰浩將事情大致說了後，林叢生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微微沉下眉頭，道：“所以，你們才如此戒備？若不是今日我來了，你們是不是不打算出門？”
“我是不會出去。辰浩平日會去公司。”蔓雪乖乖的回答，心中卻有點失望。本以爲林叢生多多少少要震驚一番，誰知道，林叢生如此淡定。
“那你今日，就該別出來。”
“誒，可是……”
林叢生立刻打斷了蔓雪的話，道：“早晚都能見到，又何必冒着危險前來？師傅我是慣於這種無用禮儀的人嗎？”
蔓雪怔楞一下，淡淡的笑開了。天下父母心，師傅也是如此。哪怕思念心切，也不想自己的子女徒兒因爲自己受到傷害。
“我這不是想早點見到師傅嘛。”
林叢生道：“現在知道撒嬌了？早些做什麼去了？你師兄問了你許多回，本想着讓你再去緬甸一趟，好去見見你另外幾個師兄，但是能和你聯絡上的機會，真的是少之又少。”
果不其然，林叢生還是提起了這一茬。蔓雪尷尬的笑了笑，道：“以後不會了。”再多的解釋和理由，不過都是藉口。比起說明原因，林叢生想必更喜歡給出解決辦法。前提是，你得說得出做得到。
林叢生的確很滿意這個答案，又象徵性的說了蔓雪幾句，意思大概不外乎就是讓她多打電話，常常聯絡。然後問了問蔓雪工作上的事情。當得知蔓雪的設計稿被人批評了後，乾脆道：“不錯，若是不批評你，你這個合作者不要也罷。年輕人，多吃吃苦，對以後有好處。不管你以前從事了多少相關的工作，將現在當做起始點，而你是初學者。多學，多看，多問，多做，想要別人服你，你得自己有本事，知道嗎？”
“我知道的。雖然我是老闆，也沒人要求老闆一定要懂得那麼多。但我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麼，不會做些愚蠢的事情出來，給自己抹黑，更甚至是毀了。”再則，如果沒有真實本領，不單坐不穩位置，還會丟人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