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婷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掩口而笑,說道:“怎麼,師弟心中難道還存了凡俗之念,你我同爲修道之人,難道還有那男女之妨麼?”
凌展被她問得一滯,實則他不過修道十餘年,心性卻是比不得那些修了千百年的人物,於這等事情確是有些顧忌。
徐若婷見他不答,又說道:“以你我之修爲,自可於皮膚毛孔呼吸之間保持身清體潔,不必行那五穀輪迴之事。而夜間只需打坐休息便是,更是無需枕榻。同處於一座洞府中又能如何?依我看也無甚不便之處。”
凌展被她說得面色有些發燙,猶豫一陣才說道:“但不知師姐要在此居住多少時日?不知陪我修行可會誤了你自家之事?”
徐若婷仰頭思索一陣,道:“便待到你結出金丹罷,一旦確知你修行無礙,我便離去,如何?”
凌展猶豫一陣,只好點頭答應。
徐若婷被他打斷,一時失了談性,此時說道:“既然已將你修行之事暫時商量出了結果,你不如儘快開始嘗試結丹,不過今日已然耗費了許多精神,還是休息一夜,明日借旭日初昇、天地靈氣大放之時,再行修煉之事。”說着,她擡手息了頂上的熾光石,身形飄動間便坐到石牀之上,盤膝打坐起來。
那石牀上雖仍有空餘之處,但凌展實是不好意思就此坐在她身邊,因此仍在石桌旁未曾移動。
徐若婷閉目約有一刻,忽然睜眼說道:“師弟怎不上來休息?”
凌展支吾一陣,答道:“我所修功法從來無需打坐,只是站一個樁功罷了。”說着,他走到石室中央,沉腰墜馬,站出個架勢來,正是當初築基之時的那一個樁架子。
徐若婷知他所習的《紋身經》中確是有這個練法,也察覺出他心中的想法,便不再多言。
這一夜,便在兩人這樣一站一坐之中過去了。不知是否徐若婷體帶幽香,凌展這一夜只覺時有一縷芝蘭氣息掃過鼻尖,聞之大有心神舒暢之意。他不敢多聞,卻又不得不聞,一來二去便有些心猿意馬起來。及至三更十分,他忽然醒起,第二日尚要嘗試結丹,如此心境只怕誤了修行,因此才收斂心思,漸漸遁入空靈無物之境。
至五更天上,天光見亮,徐若婷自石牀上飄身而下,喚道:“凌師弟,是時候了。”
凌展此時也恰好心有所感,睜開雙眼,站直身子收了樁功,只覺渾身一陣清爽,對結丹的信心不禁多了幾分。
兩人來至洞口處,由徐若婷站在一旁,權作護法之意。凌展面對着初升的朝陽,身子又站成那一式樁架,運轉全身法力向胸口膻中穴中聚集。
他體內法力原本已然練得如同汞漿一般,沉着凝練之中又帶着活潑流動之意,此時想要結成金丹,便要將法力不斷壓縮,最終要有如得如同實質一般,結成一顆圓坨坨光爍爍的丹丸來,這一個過程卻非一蹴而就的。
凌展如此站了有一個時辰,膻中穴中已然被汞漿一般的法力填充的飽脹,但他知道這還不行,仍是不斷以法力向膻中穴中灌注。
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他數次覺得膻中穴中的鼓脹之意越來越強烈,幾乎有一種穴竅將要撐破的感覺,但是他知道這還不夠,他仍未感覺到那種法力凝成實質的感覺。
轉眼間便過去了一個日夜,凌展仍在以法力向膻中穴中集中,而一旁的徐若婷則還是靜靜的站在那裡,陪伴着他。
兩日過去了,三日過去了,凌展漸漸覺得全身的法力都填充到了膻中穴之中,但似乎仍不足夠,於是他就這樣雙眼微闔,腳步身形展動,在原地緩緩的打起拳腳來。
這卻是他要借練體之術吸納天地靈氣,以之轉化自身法力以助結丹了。他似是不知疲憊一般,在一個個日升日落之間,一遍一遍的打着這一套拳法。
漸漸地,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了。這些日子裡,凌展向膻中穴中灌注法力的速度已然越來越緩慢,這並非他不想努力,只是這穴竅中已然被法力填得太滿太滿,想要再向內灌注一絲新的法力,都要付出最開始的上百倍的時間。
但不知爲何,他心中竟絲毫生不出煩躁之意,只是一心的將靈氣吸入體內,然後轉化爲一絲絲法力,不斷的向膻中穴中匯聚。
又不知過了多少時日,這一天,就在旭日剛剛自天邊躍出地平線的時候,凌展忽然覺得膻中穴中一跳,他向穴竅中存神內視,然後驚喜的發覺,浩然磅礴如同汞漿一般的法力中央,忽的生出了一個小小的顆粒!
終於,金丹開始凝結了!
這個顆粒極小極小,只怕一千個這樣體積的顆粒加起來也未必有一粒米大小。但這確實是凝結成實質的法力!這預示着金丹結成有望!
凌展欣喜之下仍是不敢放鬆,肉體依舊在打着拳腳,精神卻全部集中到膻中穴中,仔細觀察那顆粒的變化。
那顆粒一旦結成,便似有靈性一般,凌展竟然感覺到它在一收一張的活動,並且在這種活動中,那顆粒居然在自行吸收周圍的法力,像是要擴大自己的體積。
不過這種增大體積的速度也是極爲緩慢,時間過了一天一夜,那顆粒似乎也只增大了四五倍,距離形成一顆完整的金丹還爲時尚早,但這已然是個好的開始了,剩下的,便只是不斷以法力灌注穴竅,直到那顆粒成長到指尖大小,便算成就金丹了。
但是凌展此刻仍是不能放鬆,除了要不斷吸納天地靈氣外,還要開始、、分出部分心神,用來應對即將到來的煩惱魔劫。
他這一套拳腳打到後來,漸漸到了自發自動的狀態,絲毫不必以任何精神來控制肉身,便能自主的活動全身任意一處骨骼、筋肉、皮膚。再後來,凌展的身體漸漸靜了下來,重新站成了一個樁架,但是如果細看之下,他的全身上下卻並非靜止的,而是每一塊肌肉、皮膚,都在有規律的輕輕顫抖,而毛孔則完全如同常人的口鼻一般,一開一合間吞吐着大量的天地靈氣。
此時,站在一旁的徐若婷靜靜的看着他,眼中卻暗含着詫異與驚喜之意,因爲這一片空間之中,天地靈氣正以極爲誇張的速度,不斷的向凌展身上匯聚而去,這顯然是法力即將大進的徵兆!
又是不知多少時日過去,這一天清晨,凌展忽然全身一震,三萬六千個毛孔瞬間大張,竟就此不再閉合,而後附近的天地靈氣幾乎匯聚成一股狂風,直直向他身體中衝擊而來。
與此同時,天劍山中蓬萊派七峰之上,所有元嬰期以上的修士全都心生感應,各自分出一縷神念向天劍峰後山而來。甚至一些已然達到結丹巔峰的弟子,也心有所感,走出各自的洞府,將目光向天劍峰上望去。
但是就當所有神念即將抵達這一座洞府的時候,忽然間自洞口周圍五十丈方圓之地,升起一股渾厚的法力波動,擋住了所有的神念,一個聲音隱隱在所有元嬰修士的神識中想起:“此地爲弟子凌展被囚之所,諸位長老、首座不得擅自窺探!”
一瞬間,所有的神念都收了回去,因爲那個平靜中暗含無窮威嚴的聲音,正式本門大宗主段涵龍發出的。
不過此時的凌展並不知道這一切,仍是一心一意的將無窮法力向膻中穴中匯聚。現在那穴竅中的顆粒,已然成長爲直徑六七釐大小的一顆丹丸,同時因爲天地靈氣忽然的大量匯聚,這顆丹丸竟然以神念可以明辨的速度在極快的成長着。
就在距離凌展開始結丹那一日起,已然過去六個月整的時候,這一日裡天地靈氣匯聚的速度終於達到了巔峰,就連站在他身邊守護的徐若婷,也不得不運起法力佈於身體四周,用來抵禦靈氣匯聚引起的風暴的衝擊。
凌展膻中穴中的丹丸,原本是灰撲撲的一團,甚至表面也顯得並不光滑圓潤。但是就在這一日,丹丸的直徑漸漸達到一分大小的時候,它忽然像獲得了生命一般,表面居然自行蠕動起來,漸漸地那些以神念看去有些坑窪之處慢慢變得光滑起來,而後,丹丸灰撲撲的表面也一瞬間變得光亮起來,灰色逐漸褪去,浮現出金色的光亮來。
就在丹丸的形狀終於變得渾圓的一刻,表面的灰色也終於全部褪盡,一瞬間綻放出無盡的金光來。這道金光直透出他的胸口,照耀住了十丈方圓之地,如同神佛降世一般!
與此同時,洶涌而來的天地靈氣忽然靜止,但卻並不散開,只是圍繞着這座洞府的入口靜止下來。
耗費半年光陰,凌展胸口膻中穴的這一粒金丹,終於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