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靈山,坐落在大炎國與岐國交界處,因山中孕育的野獸多具備較高智慧,故此得名。
卻說這一日,凌展飛至萬靈山外,望着眼前一片層巒疊嶂,他的目光中不由得流露出一絲追憶之色。
在山外停留了一陣,他于思索中落下地面,步行向山中走去。
山中景色優美,林木間偶有野獸出沒,見了凌展似乎也不害怕,只是遠遠打量着這個意外闖入之人。
但凌展對這些毫不在意,只是憑藉記憶一路尋去,漸漸來在一片山坳之中。
山坳中,一灣湖水整靜靜躺在那裡,襯托出一絲安靜祥和的氣氛。
凌展深吸一口氣,只覺得心懷大暢,如果不是身上揹負着那麼多的事情,他甚至恨不得從此安居於此。
正在此時,湖邊一塊大石後驀然站起一個人來,以沉靜的聲音道:“不知何方高人駕臨此地?可是來尋某家麼?”
凌展聽了卻並無半分驚訝,彷彿早有所覺一般,只見他朝那人躬身一禮,口中恭敬地說道:“斑前輩,小子多年前曾有幸在此地與您偶遇,還得您賜了一瓶百花仙釀,不知您老可還記得?”
那人聽了,微帶驚訝的“哦”了一聲,轉過頭來仔細打量他半晌,這才恍然道:“原來是你!想不到想不到,匆匆十餘年過去,你竟然修煉到這等境地,實乃不世出的修道天才!”
凌展見對方認出自己,心中微舒一口氣,站直了身子道:“前輩實在謬讚了,小子不過是得了些奇遇罷了,哪裡便稱得天才了?況且我所修功法全是先人遺澤,怎及得上前輩自行摸索之大能。”
原來在他眼前的這位相貌平凡之人,正是數年前於他修爲盡廢之際,賜予一瓶百花酒助他恢復到煉體實力的斑,同時也是一位靈獸之中的大修爲者!
聽了他的稱讚之言,斑似乎並無喜色,只是驀然擡起一手指點着凌展手臂,道:“你那臂上的封印如今可在,怎地我卻察覺不到那同類的氣息了,可是你已將其放出麼?”
凌展見他詢問,忙道:“正是如此,說起來晚輩此來卻是有一事相求前輩。”
說着,他將空間一張,以法力包裹着凌白的身子將其攝出,然後雙手穩穩抱住,以擔憂的語氣道:“前輩,晚輩也是近日來纔將我弟弟凌白放出,併成功驅除他體內禁制,但不知是因爲被禁錮太久,又或是其他原因,凌白他始終不曾醒來,而靈獸的身體又與人類有許多不同,晚輩不敢妄自施救,只得來此請前輩相助。”
他言語說得十分誠懇,而且擔憂之意也卻是發自肺腑,全無作假,斑聽在耳中不由得微微動容,招手道:“與我看看。”
說話間,他也不等凌展親自送上,便自行放出一股柔和之力將凌白裹去,眨眼飛至其身前。
仔細端詳了凌白周身上下,又以手掌輕輕拍擊其四肢、胸腹、脊背、頂心等處,半晌,斑才緩緩說道:“其實也無甚大妨礙,我自有辦法解救,只是卻要耗費些時日了。”
凌展聞言大喜,忙道:“只要能將凌白救醒,便什麼都好,但不知前輩可需什麼酬勞?”
聽他如此說,斑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豫之色,冷聲道:“小子,不要用你們人類的想法來衡量我們妖修,這孩子與我本是同族,而且天生體質特異,救他原本算不得什麼,便是我不曾識得你,遇到他這情況,也絕不會袖手旁觀,至於酬勞一說,還是儘早收起來吧。”
他說話的語氣,彷彿剛剛被冒犯了尊嚴一般,但凌展聽了卻不着惱,只是心中一陣暗喜,表面上卻裝作誠惶誠恐的模樣,道:“晚輩知錯了,卻不知前輩打算何時開始?”
斑彷彿也覺得自己有些言語過重,此刻已恢復了沉靜之色,道:“救人需儘早,我這就開始罷,不過我妖修之道與你們人類有許多不同,卻不便讓你觀看,你先出得山去,十日後再來此地。”
凌展忙應聲稱是,轉身便向山外飛去。
他剛剛飛走,斑立刻將手一抖,一管洞簫現在掌中,隨後悠揚的簫聲傳出,聲音不高,但卻能遍至萬靈山的每個角落。
山中的生靈們聽得簫聲在白日響起,紛紛停下眼前之事,靜靜聆聽起來。
許久,簫聲悠悠散去,衆多生靈也似明白了其中意思,再次迴歸到原本的生活中,只是其如果有人留意它們的行動,便會發覺到一絲耐人尋味的不同。
卻說凌展飛出萬靈山後,便尋了一處曠野之地落下,閃身進入空間中去。
他此舉倒也不是想就此再返回山中,畢竟那斑的實力十分強大,許多年前他修爲盡喪時,便已經能感覺出對方修爲高深,似乎比段涵龍還要高上許多。
而如今他自己也修煉到了元嬰境界,對於其體內散發的波動感受更爲強烈,而且斑的原身乃是萬獸之王,言談舉止間雖然並未刻意而爲,但那種嘯傲山林、睥睨萬物的氣概,還是會不經意地流露出來。
對於其能否救醒凌白的事情,凌展並無懷疑,如果連斑都沒有辦法,他可不知道這世間還有哪些修爲強絕到這等地步的靈獸了。
十日光陰一晃即過,凌展出了空間,再次來到萬靈山中那大圓湖畔。
此刻,斑正靜靜端坐湖邊,在其身前,卻有一個小小的影子正乖乖跪伏於地,彷彿在聆聽着什麼。
凌展見此情形,不敢立刻上前打擾,只得遠遠站了,直到斑出聲傳喚與他,這才上前施禮拜見。
那跪伏在斑身前的,正是甦醒後的凌白,此刻他偷眼瞧見哥哥到來,面上頓時現出喜色,但礙於斑這位同族前輩在前,只好繼續乖乖跪在原地。
招呼過凌展後,又見凌白如此老實,斑不由得輕輕一點頭,道:“孩子,起來吧,去與你的結義哥哥見見。”
凌白聞言如受大赦,身子驀然自地面彈起,歡呼一聲便要朝凌展撲去,但偷瞧見斑的神色後,他又趕忙將勢子一收,老老實實走出幾步,來在凌展身前,神色興奮地說道:“哥!我睡了那麼久,終於醒過來了!多虧你救了我!”
凌展見這個弟弟還是那副小孩的性子,聞言不由得一笑,道:“你是爲我被擒的,我這做哥哥的自然要救你,而且說起來,還是因爲我的緣故才導致你被一下子封印了幾十年,真正將你救醒的是斑前輩,你該好好感謝他纔是。”
凌白聽了,又偷眼回望了一下身後的斑,然後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凌展雖然耳力聰明,但也沒大聽清他的話,反倒是斑彷彿隱約知道了他話裡的意思,雖然神色依舊平靜,但眼角卻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凌白的言語正是針對他的。
凌展察言觀色,將這些都看在眼裡,不過他不知道斑和凌白之間發生了些什麼,但只看方纔那剛剛到來時的情形,只怕這位靈獸中的前輩正在教訓凌白。
想到此處,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憂慮,但隨即又被凌白的言語驅散,只聽得這個弟弟在嘀咕了一聲後,立刻便詢問其他這些年的遭遇,彷彿一個愛聽故事的小孩子一般。
見這兄弟倆似要在此敘舊,斑隨口說了一聲“你們慢慢聊”,便自顧自走開,眨眼間出現在了圓湖的另一邊,任是凌展也沒能看清他是如何做到的。
他這一走,凌白終於像是脫了束縛一般,歡呼一聲後,開始拉着凌展問東問西起來。
凌展其實本來還有話要與斑去說,但見了凌白這樣,他也只好先拉着凌白到一旁平地上坐下,講述其這些年自己的遭遇。
因爲經歷的事情太多,其中又牽扯到兒女情愛等事,不便多講,所以凌展只挑了些緊要的說來,但凌白又在中間插入許多問題,導致他不得不一一解答,這番話只說了三四個時辰才結束。
此時已到了日幕十分,夕陽斜掛在天邊,照得山中一片金黃。
斑依舊靜靜坐在湖的對岸,但在兄弟二人結束交談的時候,他卻似心有所感,將目光轉向這邊。
遙見他向這邊望來,凌展不由得心中一動,驀然牽着凌白的手站起身,飄然飛過湖面,來到斑的身前。
還不等他開口說話,斑忽然將手一擡,道:“小子,不用多說,我知道你有什麼想法,其實我原本也有此意,只是不知這孩子自己是什麼念頭。”
凌展微微一怔,但又立刻醒轉過來,不禁面露喜色道:“前輩也願收凌白爲弟子?如此卻好,先前晚輩還以爲您不喜他的性子,既然能得您這位大高手指點,想來小白也沒什麼可拒絕的。”說着,他將弟弟向前一牽,指着斑向其說道,“凌白,還不趕緊向斑前輩拜師!”
原來凌展在來這裡之前,就已經有了要幫凌白拜師的念頭,但是他自覺要一連求人兩件事情,只怕有些爲難,因此先前於言語中從未流露此意。
卻不知,斑早已看出他心中想法,竟然先他一步將話說了出來,而且還直接應承了收徒之事。
不過看斑的意思,似乎這件事情還要徵詢凌白的意見,凌展心知凌白的性子不喜拘束,只怕其一個不好竟然將事情拒絕了,因此立刻接住話頭,算是替凌白答應下來。
果然,凌白聽了兩人對話,神色間不禁有些不情不願,但是凌展的話他實在不好不聽,而且在斑這位同族前輩面前,他始終不敢太過放肆,只得先乖乖站直了身子,然後恭恭敬敬向前跪倒,口中道:“凌白參見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