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先生,你不在涼州,怎麼跑到兩軍陣前了呢?”趙匡胤對這遠道而來的史虛白異常的吃驚。趙匡胤帶着河西精銳來到燕雲之地和契丹人作戰,獨獨把史虛白留在了河西,那用意是非常明顯的,就是想依靠史虛白的聰明才智,處理好河西的相關事務,把河西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裡,除了史虛白之後,趙匡胤對並不認爲別的人可以治理好關係錯綜複雜的河西地區。
“將軍獨在燕雲作戰,不知道天下局勢已經大變了嗎?”史虛白毫不客氣,走進來之後坐在趙匡胤的身邊,開口說道。
“局勢已變?史先生,這話是從何說起呢?”趙匡胤驚愕的說道。他在燕雲之地和契丹人對峙,對開封府的事情也是十分的關注,畢竟,皇帝郭榮身受重傷,據說已經危在旦夕,一旦郭榮病逝,那麼大周的局勢將何去何從,他不能不有所關注。但是,他卻也只能是乾瞪眼看着,卻不能夠出招。汴京城裡,就算是郭榮病危了,依舊有讓趙匡胤十分顧忌的人,那就是王樸。十年的相處,讓趙匡胤非常明白王樸的厲害之處,這十年間,王樸算無遺策,塑造了一支戰無不勝的白衣軍之外,還將郭榮一步步推向了皇帝之位。當然了,郭榮能夠當皇帝,離不開郭威,但是,如果沒有王樸在一旁出謀劃策,郭榮也不可能在朝野之間擁有巨大的威望,以至於趙匡胤指揮起軍隊來,都覺得不是很方便,軍中的將士,特別是河北軍、河東軍,對郭榮是異常尊敬。
當然了,這兩年王樸的計策似乎不再像先前那麼的屢建奇功,但是,這也對手是有關係的。冷眼旁觀的時候,覺得南方的馬楚軟弱不堪,覺得契丹人猛則猛矣,卻不耐長久。但是,當他真正和契丹人打起仗來的時候,卻發現契丹人也不乏耐力。而馬楚更是上下一心,早就在打造一盤大棋,在落子一定,真有些大勢已去的感覺。史虛白的話,加重了趙匡胤的疑慮。
“將軍,我啓程的時候,得知了楚軍在蜀國境內的活動情況,我料定,楚軍攻擊我關中的同時,恐怕會順帶消滅蜀國。一旦蜀國平定,我們策劃許久的關中糧倉,就再一次出現在楚國的面前,到了那個時候,耗盡國庫才建起來的糧倉,將再一次被楚軍破壞。真到了哪一步,天下何以維持啊?”史虛白說道。顯然楚軍算計雖深,可惜並不能瞞過明眼人的。
“你說的當真?”趙匡胤“豁”的站了起來。他太知道這件事情的重要性了。一旦關中不穩,那不僅僅是糧食供給的問題,而是整個朝廷百官,整個天下百姓對大周的看法,將隨着楚軍在關中大地上出現,而徹底改觀。不說關中被楚軍給奪得,只要關中剛剛開墾的良田被楚軍破壞掉,天下對我大周就徹底的喪失信心了。
“將軍,此等大事,史某豈敢胡說啊。”史虛白有些不悅的說道。不過他心理面也明白,趙匡胤這麼問不是因爲不相信自己,而是此事確實是事關重大,讓他下意識的不願意去相信。
“這。。。這將如何是好啊?”趙匡胤頹然的坐了下來,心中多少浮出了一絲無奈之情。既然要建設關中,那麼蜀地的重要性,郭榮、趙匡胤、王樸這些人有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可是,他們知道又怎麼樣,中原動盪多年,朝廷庫府形同虛設,常常卯吃寅糧,外加上楚國在南方虎視眈眈,特便是近三年,楚國連連在邊境上發動進攻,看看去年,楚國在開封城下敗的那麼慘,十萬軍隊爲之一空,大將戰死三四位,可是。一轉眼,今年他們立刻就再一次的捲土重來。竟然不給大週一丁點的喘息機會。
打仗、打仗,打得就是錢糧經濟。可是堂堂大周,雖然地處中央,可就是異常的貧困,連連的疲於應付,又哪有什麼餘力去征討蜀地呢?唯一。。。唯一可能的一次機會,就是去年蜀帝孟昶派人進開封求和,結果還被皇帝陛下給決絕了。當時,大周剛剛取得開封大捷、高平大捷、鳳翔大捷,區區蜀國卻是還放不進皇帝的眼中,可現在,悔之晚矣。
一時間,趙匡胤竟然泛起了一絲無力感,就這一次千里奔襲來說,計劃不可謂不周密,行動不可謂不順利,可是,偏偏到了最後,昌平的得而復失,讓整個“關門打狗”的計劃功虧一簣。如果。。。如果昌平、居庸關不失守,契丹人又怎麼跑得了呢?以契丹人向來因敵就糧的做法,圍而不打,要不了兩天,契丹人就要糧盡而絕的!可是,歷史沒有如果。。。
“我在離開涼州之前,曾向皇帝陛下建議,向回鶻借兵!”史虛白繼續說道。
“借兵回鶻?”趙匡胤楞了一下:“是甘州回鶻嗎?甘州回鶻崛起不過二三十年時間,自唐放棄河西之地之後,河西漸漸荒蕪,而甘州回鶻又是遊牧民族,和當地遺留的漢民矛盾不絕,就算甘州回鶻獨霸河西,也培養不起多大的實力,更何況,他們背後還有歸義軍在和他們搗亂。皇帝不知道,難道你們還不知道嗎?回鶻精銳人馬不過三萬人罷了,如果不是他們向來遊走不定,我在河西的時候,早他們下手了!你怎麼能建議想陛下做這樣的建議呢?這不是病急亂求醫嗎?”趙匡胤的意思很明顯,甘州回鶻實力不強,向他們借兵白白損失銀子不說,對大周也沒有什麼臂助。求救甘州回鶻,還不如自救呢!
“將軍,你不是一直想拿下整個河西嗎?您不是一直在苦惱無法找到甘州回鶻的主力部隊嗎?現在不就是一個機會嗎?而且還不用將軍出手。”史虛白笑着說道。
趙匡胤的眼睛猛然一怔,眼睛中爆射出一股而精光,他沉着臉說道:“史先生,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呢?”趙匡胤這小夥聰明無比,他能猜不出來史虛白的意思嗎?只不過他是不願意去想史虛白的意思罷了。
史虛白這個時候,出了這麼一個主意,顯然不是想讓自己和甘州回鶻火拼,給大周在樹立一個勁敵。而是想讓甘州回鶻和契丹或者是楚軍交上手,自己突然率領軍隊返回河西,吞併整個河西走廊。自己這麼一走,整個河北的屏障蕩然無存,這種情況下,契丹人必然長驅直入。大周的滅亡是不可避免的,可是楚軍的注意力,就會立刻從關中轉移到了河南。楚國絕對不是笨蛋,大週一滅亡,誰是他們的勁敵,他們一清二楚。別看現在楚國和契丹蜜裡調油似得,大週一完蛋,兩國不拔刀相向,那才叫怪事呢!到時候,自己呆在河西就有了喘息的機會。熬過一兩年,楚軍再想對付自己,可就難了。自己在西陲完全可以稱王稱霸。
可是,自己真的能夠不顧一切的放棄中原嗎?放棄那位正躺在金鑾殿上,奄奄一息的結義大哥嗎?十年的手足之情,可不是說忘記就能夠忘記的。
“稟報大將軍,有聖旨到!”一個護衛在帥帳外,大聲的說道。
趙匡胤就是一愣,這個時候還會有什麼聖旨呢?他看了眼史虛白,史虛白卻壓低了聲音說道:“將軍。如果陛下身體健康,這聖旨必然是嘉獎將軍的。如果。。。如果陛下身體不適,那麼。。。這聖旨很可能就是召回將軍的。”
“召回我?這怎麼可能?”趙匡胤吃驚的說道,倒不是說他看不上石守信這些哥們,而是覺得只有自己纔是北面大帥的最佳人選。
“陛下身體不適,一旦駕崩。少帝正值沖齡,而將軍卻功高蓋世,又有方面專斷之權,皇上,他能放心的了嗎?”史虛白在旁邊說道。
趙匡胤沉着臉走了出去。他帶着一幫子武將,擺香案,接了聖旨,這聖旨竟然真的是要找趙匡胤回京的。
“史先生。”趙匡胤躊躇了一下,張開了嘴,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埋怨嗎?可自己的郭大哥給自己加官進爵。可乖乖的進京,卻又讓趙匡胤心中多多少少有點不舒服,我的郭大哥,現在情況這麼危機,難道你還信不過兄弟們嗎?如果我回去了,邊關一旦有什麼大的變化,到時候可如何應付啊!
“這次被召回的,應該不知道將軍一個人,我像張永德張將軍也會被召回的!”史虛白說道。現在的大周,趙匡胤守在北邊,張永德鎮守淮南,高懷德鎮守關中,這些人如果被召回的話,那麼邊關又有何人來守呢?靠石守信、王彥召這些兄弟嗎?
史虛白繼續說道:“將軍,以我之見,皇上這麼做,一來怕您功高震主,二來也是想讓石守信將軍他們建立功勳,已變相互抗衡。但是,他這麼做,也是有失誤的!萬一前線崩潰,那就萬劫不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