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全國範圍的學習運動步入尾聲的時候,馬雲才離開揚州,坐船順着大運河南下。進入長江之後,然後逆水而上。到了金陵附近,他並沒有立刻入金陵,反而先進入了金陵附近的石頭鎮禁衛軍大營裡。在大營裡,馬雲設立祭臺,親念悼文,向着北方祭奠戰死沙場的軍士。這一舉動,自然博得了軍士們的極大好感,卻讓準備郊迎大禮的官員們有點無可是從。
“臣等叩見陛下!”皇帝陛下留在軍營裡不出去,政事堂的徐仲雅、範質、拓跋恆、石文德、王贇五位大臣在金陵裡也坐不住了。且不說君臣一別數月,皇帝回來了,於情於理他們這些高官們都必須要參見皇帝的,再說了,這五個人雖然各有所長,性格不一;可是能擔任這麼高的官位,對皇帝的心理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瞭解的。皇帝爲什麼會突然滯留揚州,是真的像詔書上說的那樣,和淮南人民同生死、共命運嗎?爲什麼皇帝陛下要等到全國官員統一思想之後,方纔返回金陵?爲什麼他回到金陵,不先入城,反而先進到了禁衛軍的軍營之中。禁衛軍一共3萬人馬,人馬雖然不多,卻是皇帝的私兵,軍餉有皇帝自己掏腰包,不受戶部制約,指揮權更是緊緊握在皇帝手裡,樞密院都沒有資格調動的。在諸位大臣看來,祭祀陣亡將士,不過是一個原因罷了。恐怕皇帝心裡面,對金陵的情況還是有顧慮的。當然,這並不代表皇帝對金陵百官心中生疑,或者心中不滿,這是皇帝在給百官們表達忠心的一個機會。所以,五個大臣齊刷刷的來了。
馬雲笑呵呵的說道:“諸位愛卿平身。咱們君臣也有兩個月沒見了。孟勇,把忻州的特產拿些過來,給諸位大臣嚐嚐。這可是正宗的京西水果,在咱們南方不容易吃到啊。”
五人心中一暖,他們都沒有想到馬雲第一句竟然如此的平淡。汴京之敗,不管是從三年前馬雲登基稱帝開始算起,還是四五十年前馬殷被封爲楚王開始算起,都稱得上是開國以來第一敗仗。可這敗仗偏偏還是皇帝陛下親自指揮的,他們不怕皇帝陛下惱羞成怒,像宋文帝那樣吃了敗仗之後,第二年立刻就要報復,結果再吃一次敗仗,因爲馬雲已經說了“楚周將在一個相當長的時間內並存”,這個“相當長”就有很彈性,政策上解釋起來很方便,五年也好,十年也好,都屬於“相當長”的範疇;可五人怕皇帝陛下被打懵了,不敢再出兵了,雖然皇帝還在強調“統一全國”,可奮鬥綱領和實際行動,完全是兩碼事。
但是,馬雲平淡無奇的一句話,無疑讓他們吃了定心丸,皇帝這平靜的心情,讓他們登時也安下心來。皇帝並沒有喪失鬥志!
“臣等謝陛下賞賜!”五人再一次跪倒謝道。
馬雲又一次將他們扶了起來,在他們五人的臉上掃視了一遍,突然笑道:“咱們君臣在一起將近十年了,十年來大楚能夠橫掃江南,全賴諸位愛卿鼎力相助。今日咱們雖然敗了,只要人在,他日未必就沒有翻身的機會。前些日子,朕在揚州也說了一些話,不過呢,因爲地點不一樣,那些話最多隻能算是給大家提提醒,吹吹風。現在朕回到金陵,回到了皇宮。就需要有明詔,宣示天下,對天下人解說一些北伐的事情。哎。。。這次北伐咱們敗了,而且敗得極慘,這責任嗎,主要在朕。先有朱愛卿提議圖謀京東道,吞噬河南道,逐步蠶食僞周;後有趙愛卿勸朕謹守汴河,長期對峙,拖垮僞周。朕都沒有采用,反而一意孤行,想一戰而克汴京,沒想到卻中了僞周的奸計,以疲憊之師對迅猛之軍,大敗而歸。就連朕也差點一命歸天。國家積蓄數年的優勢,蕩然無存,真是讓朕汗顏啊!”
楚國實行“三省六部一院一臺”制,這五人都是其中的首腦。汴京之敗,他們自然知道大楚敗的極慘,陣亡了兩個副提督,兩個防禦使,團練使、指揮使陣亡數十人。可是,汴京之敗的實情,他們卻是第一次聽說,過去的聽說的也都是捕風房的那個“雖敗猶榮”版本。可現在聽馬雲這麼一說,他們自然不會去追究誰應該爲戰敗負責,而是在想如何去寫這個明詔。馬雲話裡的意思,是要把戰敗的責任全部由自己擔任,有點要下罪己詔的意思。
石文德第一個跳了出來反對道:“‘兵者,國之大事也’,孫子雖說過:‘’可他也所過‘無形無常勝,四時無常位,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我軍以順討逆,深入敵境,嚮導、斥候都不適應,因此沒能及時察覺敵人的陰謀,所以,陛下也不必過於自責。現今坊間皆以爲陛下雖敗猶榮,臣認爲是否就按坊間的議論,來下達明詔呢?”
什麼坊間議論,老百姓的議論都是馬雲和趙普商量好的,通過捕風房傳達天下的。石文德作爲吏部尚書,事實上就是名義的尚書省尚書令,在朝廷上是可以和中書省的徐仲雅、門下省的範質相抗衡的。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坊間議論是怎麼來的呢?只不過,讓皇帝爲戰敗負責任,這在石文德看來簡直不可想象。
馬雲笑了:“諸位愛卿,今天只有你我君臣,沒有一個外人。坊間議論,呵呵呵,明人不說暗話,那都是朕和趙愛卿派人放出去的。朕要負擔戰敗責任,不是爲了別的,是讓軍士們安心,讓軍士們放心,免得他們好不容易從戰場上退回來,又時刻擔心着成了替罪羊。可更重要的是,朕想通過這件事,給大楚製造一個勇於任事的氛圍!大楚的興盛,不是靠我一個人的,是靠官員、士紳、百姓。國家興盛,就要有人出來做實事。要鼓勵大家做實事,就不擔心大家做錯事,畢竟只有做事,纔有可能做錯事。整天裡誇誇其談,紙上談兵,那根本就沒有犯錯的機會。評論家、批評家是好當的,但朕卻不取,朕要的是實幹家。朕想通過這麼一件事,來放開大家的手腳,讓大家勇於做實事幹實事。”
五個人對視一眼,皇帝說的話在理,可是,皇帝爲戰敗負責任,可不等同於天災的時候下罪己詔,這個事是有傷皇帝清明之譽的!
徐仲雅斟酌着說道:“陛下聖明。此招一出必將拉開太和盛世的大幕。不過,臣以爲汴京一戰,我軍雖敗,可是,並非一無所獲的。臣以爲可以講這些收穫也寫入明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