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外援也只有契丹和大梁能和晉國掰掰手腕了,張文禮派遣盧文進到契丹求援,然後派使者出使大梁。
使者到了大梁,向樑帝朱友貞彙報:“趙王被亂兵給殺了,但是大梁在趙國的公主還安然無恙,您不用擔心。現在趙國已經北結契丹,希望朝廷也能夠派一萬精兵相助,從德州、棣州渡河,南北夾擊,晉軍肯定大敗。”
這是一個好計策,也是大梁能夠反敗爲勝的一次契機,但是朱友貞優柔寡斷的性格缺陷又暴露了出來,對於這樣的一次好機會他竟然猶疑不定,沒有立刻拍板。
老臣敬翔立馬就急了,勸說道:“陛下您還在猶豫什麼呢,不趁此良機光復河北,之後再想擊敗晉軍可就難了。機不可失,趕快答應對方的請求吧!”
這時候趙巖、張漢傑等一幫子佞臣又出來說話了,這些人別的不在行,反對敬翔尤其在行。
他們之間應該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但凡是敬翔贊成的,必是趙、張等人所要反對的。
這些人對朱友貞說道:“如今敵兵大軍壓境,黃河防線岌岌可危,我們自顧尚且不暇,怎麼還能派兵去援救張文禮呢!而且張文禮這個人首鼠兩端,不可信,救他半點好處都沒有,不如不救!”
朱友貞別人的話不聽,偏偏最聽佞臣的話,敬翔說十句,不如趙、張等人說一句。於是乎,張文禮的使者乘興而去,敗興而歸,一兵一卒也沒有搬回來。
張文禮急了,死命地向契丹去催兵,恨不得對方的援兵能夠插翅飛過來。
沒辦法呀,沒援兵就沒底氣啊,晉王李存勖打仗有多猛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他若是真心想來算賬,沒人能算得贏他。
可惜的是張文禮的這些求救信大多都被晉軍給截獲了,開玩笑,晉國大軍縱橫天下,諜報工作當然也是十分先進的,你來來回回地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四處求救,真當對方眼瞎了不成。
截獲的書信被送到了晉王李存勖面前,李存勖也不急,把這些書信打了一個包,派人給張文禮送了回去。
這就給張文禮發了一個信號:別上躥下跳的,你給我消停點,惹毛了我碾死你!
張文禮又是驚懼,又是慚愧,飯也吃不下了,覺也睡不香了,整日裡惶恐度日。
在恐懼籠罩下生存的人容易得病,張文禮就這樣病倒了。
當時晉軍前線部隊裡有一萬趙國軍兵,這些軍兵由趙將符習率領。張文禮怕符習跟自己不一條心,所以向李存勖彙報,想把這個人召回鎮州去,另派將領來帶兵。
符習當然不肯走啊,現在趙國王鎔在位時的將領都已經被張文禮殺得差不多了,他回到鎮州肯定是死路一條啊。
符習找到晉王李存勖,見面就拜,然後大哭。前前後後就表達一個意思:我不走!
李存勖想讓他走,但不是讓他一個人走,而是要他帶兵打回鎮州去。於是有了下面這句話:
“我與趙王結盟討賊,情同骨肉,沒想到禍生肘腋,實在令人痛心。你如果不忘舊主恩德,就去爲趙王復仇,我給你提供糧草!”
符習帶着三十多名趙將伏地慟哭:
“跟隨大王出征之前,趙王曾授給末將等人寶劍,讓我等跟隨大王攘除奸賊。未曾想鎮州突生變故,我等憤怒之情無處可訴,恨不能引劍自剄,追隨趙王於地下。
但我等死不足惜,趙王大仇未報,如今大王准許我等復仇,我們也不敢勞煩晉國軍兵,只求以所部之兵前去討賊,以報王氏累世之恩,雖死無憾!”
李存勖等的就是對方這句話,當即任命符習爲成德留後,又派遣天平節度使閻寶、相州刺史史建瑭帶兵相助,兵發邢州,衝着張文禮殺奔而來。
張文禮被嚇破了膽子,立刻派兵佈陣抵禦。
抵禦是沒用的,投降是最好的。
晉軍一鼓作氣攻下趙州,收降刺史王鋌,劍鋒所指,鎮州。
張文禮本就已經臥牀不起,聽聞晉軍前來,驚懼而卒。
死了。這還真是被嚇死的。
張文禮一死,兒子張處瑾頂了上來。
這個張處瑾雖然沒啥名氣,打仗也不怎麼中用,但是卻懂得做一件事情——死守鎮州。
這是個很笨的做法,但就是這個笨方法,讓鎮州成了晉將之冢,先後四名晉國上將喪身於此,真是嗚呼哀哉!
晉兵攻下趙州以後,強渡滹沱河,兵圍鎮州。晉軍決開漕渠水淹城池,捕獲深州刺史張友順。
萬事進行的都很順利,但是順利中掩藏着風險。
這一戰中晉將史建瑭身中流矢,卒。
晉軍攻勢受阻,大將閻寶兵圍鎮州,僵持不下。
晉王李存勖聽說折了大將史建瑭,大怒,打算親自帶兵去攻鎮州。
這裡還沒開拔,對面的大梁北面招討使戴思遠已經打探到了消息,打算等到李存勖一走,就出兵攻打晉軍的德勝北城。
好巧不巧,大梁有降兵到了晉營,把樑軍的作戰計劃原滋原味告訴了晉王李存勖。
李存勖將計就計,命令李嗣源在戚城設伏,李存審堅守德勝大營,等着樑軍來攻。
樑軍傾巢而至,李存審以騎兵誘敵,邊戰邊退,頻頻示弱。
樑軍越打越順手,自我感覺越來越好,逐漸成了驕兵,鼓譟前進,一舉衝到了晉軍大營。
李存勖坐鎮中軍,見樑兵到了,親自提三千鐵騎出營衝殺,晉軍士氣如虹,銳不可當,樑軍大陣瞬間被衝散,大敗而走。
樑軍主將戴思遠慌不擇路,在潰兵中一馬當先,逃回了楊村大本營。
樑軍敗卒被晉軍鐵騎連番掩殺,自相踐踏踩死了一批,擁到河裡淹死了一批,晉軍大刀又收割了一批,一仗下來損兵兩萬多人,一蹶不振。
樑軍被打趴下了,李存勖可以安心帶兵去鎮州解決問題了。
北面的問題很多,現在不止是鎮州出了問題,定州那裡也不安寧,鎮定二州的局勢現在如同一團亂麻,等着李存勖去處理。
定州能有啥問題呢,王處直在那裡經營日久,節度使的位子坐得四平八穩的,他跟李克用、李存勖關係又處的非常好,誰能給他出難題啊。
難題就在鎮州。
王處直和王鎔算是難兄難弟了,兩個人的勢力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單拎出來任何一個,放在江南都可以封土建國。
可惜的是,這兩個人生錯了地方,周圍的藩鎮一個比一個強,之前的燕國就不說,當下的晉國、樑國那可都是巨無霸式的存在啊,後來北面還興起了一個契丹,我的乖乖,各路英雄都聚齊了。
偏偏這兩個難兄難弟的地盤還處在各大勢力之間,誰想要擴充勢力都要先拿他們開涮,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幾十年折騰下來,這兩個原本可以做老大的狠人硬是被折騰成了小弟。
這事兒跟誰說理去呢。
有理沒處說,兩個人就只能抱團謀發展,雙方達成默契,外交政策上要保持一致,說倒向哪邊,兩人一起倒;說跟誰較勁,兩人一起較。
只有這樣,才能保持自身的獨立性,不至於被人給吃了。
現在問題出來了,自己的同盟王鎔先是死了,然後鎮、定兩家共同的老大李存勖又要來打鎮州。
鎮、定雙方脣亡齒寒吶,鎮州如果被李存勖吃進了肚子裡,定州還能獨善其身嗎?
不行,不能讓他打。
於是乎,王處直給李存勖提建議,還不止提了一次(固諫),中心思想就是大家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打一家人,我們一起去打別人(大梁),所以說,你李存勖應該赦免了張文禮,大家坐下來有話好好說,一起做兄弟。
李存勖很有針對性地給了王處直一個答覆:“張文禮弒君,義不可赦!”
翻譯過來就是張文禮這王八蛋我殺定了,你少摻和!
好嘛,一句話把王處直噎得啞口無言。
利益是最重要的。既然說話不管用,那就動手吧。
跟李存勖動手?王處直自問還沒那本事,那就讓別人來動手。
別人是誰?契丹唄!這是一幫現成的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