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處釋放的青春 捌(3) 無處釋放的青春 搜狐讀書 挖掘更好看的 搜狐
冷冷回頭,故鄉像個閒坐的老年婦人,那場來得風光、去得慌亂的愛攪得她苦不堪言。除了月光慘淡,落葉翻飛,我再也記不得什麼枯榮。邵美不提起,我差不多已經把故鄉遺忘了。
出來唸書後,我第一次回故鄉,卻是在一個忙碌得讓人睜不開眼睛的夏日,不論是茅草灣劉家老得褪了色的窗戶,還是文昌宮女孩子繃得緊緊的腰身,都給我一種活生生的動感。聽劉素素說,冬天的小城像一個玩累了的孩子,安安靜靜的,只有東一聲西一聲的狗叫;聽劉素素說,她喜歡踩着薄雪上東山去。殘碑邊,斷橋處,她都尋得着兒時的夢。她說,在這個城市只要你夢過,幾世幾年,你也會尋得着它。
上世紀五十年代,昆明堪稱旖旎的高原水鄉。那時,昆明城雖小如彈丸,但河流卻出奇的多。較有名氣的,當數盤龍江、大觀河、玉帶河、西壩河、明通河、大緣水河、小緣水河等。至於那些名氣不大的小河,就更多得數不勝數了。可謂滿城江河縱橫,到處小橋流水,四季花香鳥語,一派盎然的水鄉澤國之景。那年月,昆明的天是瓦藍的,空氣純淨得清心怡人。河流裡的水,皆透明無瑕。稍大些的河流,如盤龍江、大觀河、玉帶河等,都生長着一些天然的名貴魚種,如金線魚、肉花魚、桂魚、鰱魚、烏棒、彎絲魚等。當年的篆塘,是昆明人眼中最大最壯觀的碼頭,這裡隨時停泊着無數的船隻,輪船的汽笛聲常常在寬闊的水面上迴盪不歇。大觀河已屬近郊,河兩岸茵茵柳絮常年飄飛,河水清澈如碧,河裡漁家女蕩着木船,偶爾悠閒地哼上幾句歌調。
我是在一個萬木蕭蕭的秋夜離開昆明的,坐在公園高高的望星閣上,數着城裡的燈一盞滅了又滅一盞,大觀河升起慘淡的霧,城虛幻如不存在的想像。連下山的路也看不清楚。我無端以爲是愛情離我而去的緣故,久久地跪在這裡,爲永遠失去的日子,也爲這個城市的一磚一瓦默默地禱告。在我自私的心底,故鄉是座不應該有秋天的城。我在秋天離開她,純粹也是一種錯誤。
“不過你們家的確沒湘西靚。河水嗚嗚咽咽,山坡笨頭笨腦。”邵美翻着嘴皮亂說亂有理,真討人厭。
“可惜你要出嫁,誰也不會把湘西作嫁妝送你。”望望牆上幾根粗野的線條,我低聲嘰咕,“也不配。”
邵美聽見,生氣地背過身子,不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