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剛出口,刁小四已一刀劈出,不囉嗦也無需囉嗦——在這裡需要解決的問題很多,行動必須更直接也更乾脆。
“鏗!”昆吾神刀強勢出擊,金紅色的光焰一霎間點燃虛空,令漫天的飄雪化爲金色的幽氣,如千絲萬縷編織成的輕紗盪漾在吳志奇的眼中。
吳志奇的腦海像是一下子被抽空,只是這一刀亮起的瞬間,他的鬥志與信心連帶着可笑的狂妄便如沙塔般被徹底摧毀。
這一刀非陰非陽,無始無終,不知從哪裡來,也不知往哪裡去,完全脫離了他所知的大道規則,亦不在任何天地禁錮的掌握中。
它簡單而複雜,它剛爆而輕盈,它直接而婉轉,它若有而若無……處處充滿不可協調的矛盾,看上去卻又如此的和諧如此的完美。
“呀!”刀鋒迫在眉睫,吳志奇才似愕然從噩夢中驚醒。
他惶恐地抽身飛退,即來不及拔刀招架,更無暇開啓洞天,只能聊盡人事地奮力出手捏做法印,猛拍向劈擊而至的昆吾神刀。
“鏗!”刀鳴金音,光陰彷彿定格在了這一刻,又似飛逝而過無數輪迴。
彭紫欣和鬱虹呆呆地站在刁小四身後,就看到昆吾神刀一沾即走倏然隱沒。
刁小四立在原地,刀已不在手中,望着吳志奇不屑地道:“飯桶,早知如此,也不必浪費老子這一刀了。”
吳志奇一動不動地站立原地,面容驚恐地扭曲,眼睛瞪得滾圓死死盯住刁小四。
緩緩地,他的額頭上滲出一絲血線,而後迅速自上而下掠過口鼻下巴,接下來是咽喉、胸膛最終直抵小腹。
整個過程迅捷而清晰,譬如有誰拿了支紅色的畫筆在他的身上輕輕地抹過。
無聲又無息,他的身軀霍然一分爲二,從正當中裂開,無力地倒向兩邊。
彭紫欣和鬱虹情不自禁地驚呼出聲,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樣就輕鬆利落地解決了,便似切顆大白菜一樣?!
彭紫欣曾經親眼見過吳志奇是如何不可一世地將自己的師兄於俊鵬斬於刀下。誰知天道循環報應不爽,這一刻,他已經命喪於刁小四的一刀之下!
忽然,彭紫欣的面頰微微一涼,一片晶瑩剔透的雪花飄落在了她的俏臉上。
她這才恍然驚覺到,在刁小四一刀劈出之後,竟是連這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亦霍然停歇。無疑意味着,刁小四的這一刀擁有足可改變陣法規則的恐怖力量!
身旁的鬱虹早就傻了眼,她苦苦懇求刁小四出山救人,不過是想仰仗這年輕人的奇門遁甲之術,化解仙域古陣,至於修爲方面並不以爲然。
誰知刁小四不出手則已,出手便是一鳴驚人。
突然,刁小四的一聲歡呼打斷了鬱虹的沉思。
只見他從吳志奇的身上翻找出一枚儲物戒指,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破開禁制後,喜出望外地發現裡面除了上千的幽金之外,還有許多煉材,其中就包括自己煉製九天垂懸符所急需的“蛟姆天根”和“流焰飛絲”。
“刁大哥——”彭紫欣如夢初醒:“謝謝你爲我師兄報仇雪恨!”
“不必謝,小事一樁,舉手之勞。”刁小四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將戒指中的物品統統轉移到束龍腰帶裡,心裡樂開了花。
只用一刀,不僅弄到許多值錢的好寶貝,還贏得小美女的感激——這一刀賺了。
待到刁小四清點整理完畢,三人繼續啓程前行。
走了一段彭紫欣察覺不對,詫異道:“奇怪,爲何我找不到來時的路了?”
刁小四心想以向老鬼的脾氣,若能讓你帶着老子輕鬆愉快地找到侯仙傑和廖俊奇才是怪事。他也不去說破,施展寂無法眼掃視茫茫雪原,領着二女跋涉向前。
三人在雪原上又走了一天多,靠着刁小四的奇門遁甲造詣和機敏反應,一次次化險爲夷,不斷向前方行進。
彭紫欣和鬱虹沮喪地發現,她們兩人差不多成了書房裡擺設的花瓶,基本得不到什麼表現的機會。
但彭紫欣亦細心地察覺到,刁小四的身上正悄然發生着變化。他雖然嘴炮不停滿口胡柴,但眼睛裡少了幾分戲謔,多了一絲認真。
認真起來的刁小四無疑更令她信任,不論遇到怎樣的危險與陣變,他總是一邊罵娘一邊怪招頻出逢凶化吉。
回想起前一次進入雪原的情形,彭紫欣醒悟到,刁小四的顧忌原來是真的。
這是一場向前進與他之間的鬥法,其種種陣勢變化法陣衍變,遠遠超乎了自己之前經歷的那次。
然而至今她和鬱虹毫髮未傷,甚至沒出過一滴汗珠,這絕非運氣好,而是刁小四的確實力驚人。
這時候前方若隱若現似有一座巍峨的大雪山佇立在紛揚飄雪中,彭紫欣眼睛一亮興奮叫道:“刁大哥快看,就是那裡!”
刁小四凝目遠眺,驚異地發現其實那並非一座真正的大雪山,而是無邊無垠的雪霾在凝聚翻滾,形成一道壯闊瑰麗的天地奇觀。
在這雪霾之中,時不時會綻露出幾條狹長的縫隙,有直有曲長短不一,如同兇獸張開的血盆大口,正欲擇人而噬。
不用彭紫欣指點,刁小四也明白那是入口。
前幾天的種種艱難險阻不過是小小的熱身,真正的生死考驗從此刻纔剛剛開始。
既然走到了地兒,縱使硬着頭皮也要陪向老鬼玩到底。否則,就算自己想打退堂鼓,身邊的兩個小妞兒就不肯答應。除非刁小四能狠下心,置她們的生死於不顧,任由如花似玉的豆蔻美少女香消玉殞變成晶瑩剔透的冰凍美人。
他咬咬牙偕着彭紫欣和鬱虹向漫天的雪霾御風飛去,一路觀察入口開合的規律與出現的方位,然後心中一遍遍無休無止地做着計算,唯恐稍有疏漏把小命丟在了這裡。
尚有百餘里遠,洶涌的雪浪便排山倒海地向三人涌來,不間斷地還夾雜着一道道神出鬼沒的朔風襲掠。
彭紫欣和鬱虹均已無法呼吸,只能改弦更張運轉內息,功力損耗愈來愈劇烈,卻又得不到任何補充。
她們就像逆風行進的小船,每挺進一丈甚而一尺都變得分外吃力,而這還是在刁小四洞徹若明總能先一步避開危機,避實就虛的情形之下。
如此三人千折百回好不容易靠近到十里之內,突然翻滾的雪浪中落下一塊塊巨型冰雹,鋪天蓋地往他們身上砸落。
鬱虹急忙祭起師門的法寶“龍芽仙荷”,但聽“唿”的聲荷葉撐開遮住三人的身形,密集的冰雹兵兵乓乓敲擊在了葉面上。
纔不過走出一小段,龍芽仙荷既已支撐不住,通體“嗶嗶啵啵”爆綻幽光搖搖欲墜。鬱虹全力催動體內的九龍仙罡,試圖穩住葉面,無奈收效甚微。
彭紫欣驚訝道:“我從未見過如此來勢兇猛的冰雹!”
刁小四苦惱道:“這些大傢伙最小的厚度都超過了一丈,大的更像座小山包似的,也好意思叫冰雹?”
他凝念祭起大空****浮屠,略略震盪虛空扭曲規則,頓時立竿見影。
漫天的冰雹甫一落到刁小四等人的頭頂上方,就會匪夷所思地改變預定軌跡,或向旁邊偏斜或下落的勢頭驟然放緩,更離譜的是那些體積較小的傢伙,直接就被捲回了天上。
鬱虹的壓力立刻減小了許多,穩穩擎住龍芽仙荷遮風擋雨奮力前行。
她和彭紫欣一樣,早已相信了刁小四的話,可是師弟就在不遠的前方命懸一線,又如何甘心就此退縮?
“衝!”刁小四根本沒心思顧及鬱虹的想法,身形陡如離弦之箭向雪霾****去。
鬱虹一驚,身旁的彭紫欣業已義無反顧地尾隨刁小四衝了上去。她亦不再猶豫,發動身法奮起直追。
突然,鬱虹險些失聲驚叫,因爲她看到刁小四如撲火的飛蛾,一頭撞向了翻滾跌宕的濃厚雪霾。
即使離着還有十幾丈遠,她仍然能清楚地感應到雪霾中釋放出來的磅礴力量。不要說是刁小四,換了玄仙來也不會用這種笨法子以卵擊石。
但沒時間給她多做猶豫,只能身形加速飛縱。
死就死吧——反正她欠他的。
“唿——”就在刁小四即將撞得粉身碎骨的剎那,雪霾遽然洞開一條縫隙。
刁小四猶如一抹雲煙順勢掠入,緊接着彭紫欣和鬱虹也衝了進來。
鬱虹不由輕舒了口氣,猛感到背後雪霾翻卷,那道縫隙飛快地彌合關閉。
她的心不由一沉,明白這下徹底斷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