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拜完堂,將新娘送回屋內,孫權一臉興奮地走出大堂,“來,諸位共飲一樽。”
“吾等爲涼王賀。”堂內一衆文武,長安城內的士族豪富中有頭有臉的人物此刻都匯聚於此。
孫權一桌一桌地敬過去,人已喝得面色潮紅,他擺了擺手,示意羊秘不必攙扶他。
走向後院,他嘴裡嘀咕着:“子邦,汝以爲,孤這王妃如何?”
羊秘心中苦澀,“王妃縱有千般好。”
“那今日爲何孤不見孤母與弟妹?”
羊秘心中一突,“興許是主公醉了,今夜國太與四公子、女子,都在前院飲酒。”
孫權雙眼緊盯着他,如同陰鷙一般的眼神,直看得羊秘一陣心慌,他們前後腳走進婚房,繞過屏風,孫權便瞧見牀榻之上空無一人。
他痛苦地閉上雙眼,“子邦,汝以爲是泰山好,還是孤這涼州好?”
“自是故土難離。”
“是故汝便投吳王劉奇?”孫權怒不可遏地轉身指向他:“汝可知,孤與那劉奇有殺兄奪城之恨?”
羊秘不緊不慢地走到一旁的桌上,“主公吶,切莫執迷不悟。”
“汝就不怕孤親手殺了汝這叛逆?”孫權快步走到牀榻一側,取下牆上寶劍拿在手上,看着這廝慢悠悠地斟滿一樽酒,臉上慍怒未消,便見他雙手擡起,恭敬地將手中的這一樽酒遞到孫權面前,“主公,夜已深,該歇息矣。”
“哈哈……”孫權怒極反笑,猛地拂袖將這一樽酒打翻在地。
“滋……”地上紅毯一陣腐蝕作響,竟是冒起一股霧氣。
孫權拔劍出鞘,將劍身搭在羊秘脖頸邊上,“羊子邦,說罷,他吳王劉奇究竟給汝多少好處,汝焉敢背棄孤。”
“孤是汝爲左膀右臂,外事子敬做主,內事便全交由汝手,孤待汝二弟、三弟亦如手足一般,還追封汝父爲侯,汝泰山羊氏,於孤麾下,可爲滿門顯達,爲何叛之?還主動打開城門,讓他龐統率軍入城乎?”
羊秘面色一白,低着頭,“涼王心中既已知曉,便將羊秘當做一背主小人,斬了罷。”
“汝賜孤一杯毒酒,那孤亦賞汝一壺。”說着,孫權從桌上拿起這一壺酒,對着羊秘的嘴,不待他分說,便將這壺烈酒從他嘴裡灌了進去。
“咕嚕咕嚕。”一大壺酒入肚,羊秘劇烈咳嗽着癱倒在地,卻見孫權從他身上跨過,雙手伸到門上,“自此往後,汝不爲孤臣子。”
言罷,大步推門而出。
“吱呀”,老舊木門外並未傳來萬箭齊發的尖嘯,羊秘聽着庭院內一陣震天動地的喊殺聲,這才知曉,自家涼王卻是早有警覺。
“望主公能殺出去罷。”他心中長嘆一聲,目光斜長看向地上的酒壺,裡面竟是有着陰陽兩面內壺。
他長嘆一聲,就這麼躺坐在屋內,亦不起身。
外院,張既、張承正在奮勇拼殺,孫權被簇擁在人羣之中,院外無數雜亂的腳步聲響起,一張張強弓勁弩從牆後探出。
“放箭。”
“嗖嗖嗖”密集的箭矢成爲了他們的催命符,護着孫權的軍士先後倒下數十人,張承湊到孫權身側,低聲道:“主公從後門先走,有徐邈太守接應,此處便交由末將斷後。”
言罷,他已舉起手中長劍,“衆將士,保護涼王,死戰。”
“殺啊。”一二百名軍士隨他衝上前去,孫權虎目含淚,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倒在諸葛連弩蜂擁而出的箭矢之下,他被軍士簇擁着,沿着庭院走廊朝着後門而去。
“主公快上馬。”後門所在,徐邈早已在此處等候多時,他將孫權攙扶上馬,便聽遠處一聲疾喝傳來。
“李嚴在此,孫權休走。”
“主公且先走,末將前去抵擋追兵。”張既接過親衛手中長刀,“走。”
“駕。”數百輕騎隨他迎戰李嚴,不多時,孫權便一路行至東門處,卻見東門大開,門前竟有着數千列陣整齊的軍士,一面“甘”字將旗迎風飄揚,在刀盾兵之後,有着一員身材魁梧的虎將正提刀打量着狼狽逃來的孫權。
“孫仲謀,汝已無路可逃。”
“甘寧。”孫權瞪目欲裂,他如何不知此人勇猛,他環視一眼左右,身側僅有五六百殘兵敗將,如何爲戰?
也就在此時,東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喊殺聲,“李堪在此,涼王快走。”
“李堪受死。”甘寧兩面受敵,只好先奪回城門,李堪率領數百鐵騎和他死鬥,孫權卻趁着這個功夫率軍直接殺向城門,不多時,竟是在一羣親衛的護持之下逃出城去。
“可惡。”甘寧一刀斬下李堪頭顱,看着無頭屍體,又看了一眼遠處早已是逃得沒有影兒的孫權,一時間氣憤難平。
城門樓上,一名戴着氈帽的武將看了一眼身側穿着紅嫁衣的女子,滿臉複雜,“李堪有意投靠少將軍,他爲甘寧所斬,念在袍澤之情,待會兒末將便命人前去收斂屍體。”
“有勞龐將軍。”女子朝着身側的龐柔微微一輯,後者連忙回禮,“女子,汝這一身紅嫁衣還是換了吧。”
“兄長未歸,汝以爲,孫權可能逃得出龐統掌心?”
龐柔渾身一顫,“孫權應當會逃亡潼關纔是,龐統最多封鎖河東郡、弘農郡。”
“可潼關鎮守韓綜,恰好是一無能之輩。”
“女子……”
“聽聞那孫氏有一幼女,將軍今夜便送吾二人南下罷,走武關,從南陽到荊州,也讓吾去瞧瞧那荊州繁華。”
“聽聞長江可勝黃河,也不知坐擁一條大江南北兩岸的吳王劉奇,是何等英雄豪傑。”
“女子。”龐柔只覺得眼前這位平日裡舞槍弄棒,十分歡喜的女子有些可憐。
“不必憐憫吾,吾西涼馬氏,統帥西涼鐵騎,此天下雄兵,爲各路諸侯覬覦,他孫權、劉備、曹操三人雖能駕馭吾西涼鐵騎,卻不能讓這些兒郎都回到西涼,而吳王劉奇,或許讓吾西涼鐵騎在他麾下,能死的少些。”
“可少將軍他至今尚未有答覆。”
“無妨,堂兄已經回返長安,再有龐德將軍,兄長那裡,自有他們二人去分說。父兄之仇,吾誓必報之。”
龐柔恍惚間似乎從她偌長的睫毛上看到了幾滴晶瑩,當即低下頭,抱拳一輯,“末將願守護女子,前往建業。”
女子穿着紅嫁衣轉身走向城牆馬道,“有勞了。”半響,勁風才伴着她嘴裡的低喃傳入龐柔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