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漆黑一片的秣陵城中。
南門所在的大營靜悄悄的,卻有大隊兵馬從營內撤出,他們沒有點燃火把,城外有一座很高的哨塔,長時間有人監守,居高臨下,倘若他們點燃火把行進,必定會被城外察覺。
“公瑾,破敵全在今日,你可有把握?”孫策乘騎着戰馬和周瑜並肩而行,眼中滿是笑容。
“伯符信不過我?”
“怎會,只是公瑾,這一戰關乎我等在江東安身立命,倘若敗了,怕是你我將走投無路。”
“走投無路嗎?”周瑜嘆了口氣,的確,吳景和孫賁都已經是捨棄了歷陽的基業追隨他二人渡江攻伐江東,連日以來,損兵折將,倘若這一次再不勝,折損了最後的生力軍,他們便再無征討江東之力了。
趁着夜色出城,大軍很快便匯聚到了西門。
“咔咔咔”當西門大開之際,隔着幾裡外的大營內,一名哨兵聽到響動,努力揉了揉眼眶,下一息,猛地瞪大雙眼,他隨手取了身上的鼓槌,連續吊打在身後的銅鑼上。
“鐺鐺鐺”
“敵軍出城,敵軍出城。”
很快,偌大的聲響在漆黑一片,萬籟靜寂的夜裡,迴響在整座大營裡,無數兵卒紛紛掀開營帳,迅速走出營帳匯聚。
然而,很快,哨兵便發現,這一支一眼看不見尾的大軍,竟是繞道向北。
“傳令下去,全軍迅速集結,弓箭手上前。”今夜在此地宿營的,赫然便是徐盛。
他領了這一營新兵,其中只有幾百人是老卒,餘下近兩千人全都是精壯民夫填充的,至於戰鬥力能夠多少,他心知肚明。
而且,此刻夜色漆黑,城門附近少有火把,一眼也看不清敵軍虛實,他哪裡敢冒進。
唯一的辦法,便是將這裡的聲勢鬧得大一些,儘快讓駐守在南門的中軍大營發現這裡的動靜。
“公瑾,那徐盛發現我等了。”孫策和周瑜隱藏在大軍之中,看到對面大營亮起無數火光後,他看着營中的人影幢幢說道。
“無妨,正是要讓他們察覺。”
足足盞茶功夫,當中軍大營的劉奇派遣潘璋率領五千兵馬先行趕到,城門已經空空無也。
“徐將軍,敵軍何往?”潘璋策馬上前,深深地看了一眼火光漫天的大營,朗聲喝問道。
“由西面轉北面,朝湖熟方向。”大營拒馬被搬開,一隊騎兵來到近前,爲首一將,不是徐盛又是哪個?
“還請徐將軍率軍與某共同追擊。”
“善。”
兩將麾下兵馬匯同一處,五千主力戰兵戰前,餘下新卒在後,同時追擊。
不過追進了五里地,前面便是一處密林。
“此處丘陵,再往前便是一處山嶺,兵法有云:逢林誤入,文向將軍,你我且先派哨騎通過。”潘璋笑道。
“這是自然。”
很快,哨騎通過密林笑道,傳來響箭,兩人對視一眼,立即率領大軍繼續追擊。
“前方三裡便是一條大河,得到敵軍出城彙報,蔣欽將軍已率軍沿河北上,你我只需徐徐追進即可。”遠遠地,還能看到孫策後軍的影子,徐盛有意下令放慢追進速度,畢竟,以蔣欽的船隊速度,應該會搶先在孫策所部兵馬完成渡河之前抵達前面。
果然,他們剛剛來到河邊一里外,便聽到一陣密集的喊殺聲。
“孫策休走,某徐盛在此。”徐盛當即率軍從左側殺出。
“孫策小兒,看某潘璋來擒你。”潘璋則率軍從右路殺出。
一左一右,合圍河邊。
兩軍頓時廝殺在一起,上萬人馬纏鬥之際,一大隊兵馬突然從河內殺出,卻是原本在那戰船之上放箭的軍士。
“不好,孫策小兒有詐。”潘璋怒喝一聲,看清河中陸續有軍士列隊殺出,孫策不知何時,已經乘騎着一隊高頭戰馬,他看了一眼身後原本就隸屬於他老爹孫堅麾下的千餘名悍卒。
“今日,沙場破敵,以我孫家軍爲先,殺啊。”
“殺啊。”
緊跟在他身後的衆將一字排開,程普、韓當、黃蓋、吳景、孫賁、徐琨、朱治等十幾員戰將,每一個都是悍勇無比,身長七八尺以上,殺入亂軍之中,一陣左突右殺,無論潘璋和徐盛如何穩住陣角,這千餘悍卒,一直死戰不退。
“潘將軍,敵軍勢大,撤。”徐盛被程普和韓當聯手擊退,倘若不是他躲得快,興才便中了孫賁一箭,他回眸看了一眼已經被潮水一般的孫策軍衝退到自己身側不遠處的潘璋,大喝一聲後,主動率軍後撤。
“撤。”
兵敗如山倒,跟在兩人身後的兵卒更是一陣丟盔卸甲。
“可惜林中未提前設下埋伏,否則,必可盡全功。”孫策率軍追至近前,眼看着徐盛和潘璋麾下的殘兵逃向林中,重重地嘆了口氣。
周瑜策馬行至他的身旁,“伯符,此刻應當趁勝追擊。”
“是極是極。”
近萬孫策所部兵馬,得勝追擊,前方的逃兵越來越多,大多都是不久之前被收編進入劉奇麾下的精壯、民夫,他們一直掉在徐盛和潘璋身後,直到穿過密林,卻見遠處有大隊人馬手持火把而來,卻是劉奇中軍親至。
“嗒嗒嗒”戰馬奔馳而過,在對方結好的軍陣前近百步放緩。
“停下。”孫策猛地一揮手中長槍,身後騎兵緩緩停下。
周瑜看了一眼對面城頭上的人影交錯,秣陵城已經易主,但是,此刻劉奇麾下兵馬進城的卻不多。
他頓時心中大定,猛地拔出馬背上的長劍,朝前一指,“伯符,戰機已至,發出三聲響箭,直衝充軍,破陣殺敵。”
“好。”孫策大喜,當即猛地一舉手中長槍,看了一眼身後已經集結大半的軍陣,“全軍聽令,隨我破陣殺敵。”
“殺啊。”
“咚咚咚”地動山搖的馬踏大地之勢,延綿不斷,如同潮水一般用過的兵卒,在地平線上,劉奇軍和孫策所部約有三萬之衆,在秣陵城外的平原上,展開了一場鏖戰。
此時,烏黑的雲層被天上的皎月緩緩推開了些,當月色灑落到城牆上,不知何時,一小隊兵馬,在陳武、宋謙的率領下,順着城牆馬道快步攀爬上去,輕而易舉地,便是將留守城中的百餘名兵卒給全部幹掉。
他們從城內取了戰馬,不過五百人,卻人人雙馬,渾身披甲,滿臉決絕和狂熱,這一去,目標便是正在廝殺的劉奇中軍。
不能陷陣奪旗,那便馬革裹屍。
陷陣之志,有死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