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在春闈大比進行當日,劉奇率軍抵達蒼梧太守府。
“吾等恭迎吳侯。”早在劉奇抵達之際,門前便有大隊文武相迎,蒼梧乃是交州人口最多的一郡,此刻匯聚在門前的不少生面孔劉奇也不認得,只是,他們的站位卻有些靠前,劉奇心中也有幾分好奇。
“快快請起。”劉奇虛擡一下,翻身下馬,自有軍士來到身後護持,左右跟着過來述職的黃忠、魏延二將。
“吳侯請。”劉磐身爲蒼梧太守,自然頭前引路,進入堂內落座,左側以郡丞嚴畯爲次席,齊刷刷坐了十幾名文士,右側劉磐、黃忠、魏延等將依次列坐。
“士燮,拜見吳侯。”鬢髮斑白的士燮,在一衆部屬的攙扶下,跪倒在堂前。
“刺史何來這般大禮,快快請坐。”劉奇笑着隔空虛擡手臂道。
“罪臣教子無方,讓這些畜生犯下如此大過,還請吳侯降罪。”士燮雙手抱拳一擊,推辭了左右軍士的攙扶。
“帶上來。”隨着士燮一聲大喝,身後自有軍士將幾人押解到堂前。
“主公,堂下年邁白髮的乃是合浦太守王晟,中年蓄鬚者爲南海太守士武,年少者爲南海郡丞士祗。”跟在劉奇身後的文吏上前一步,以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叮囑道。
“吾交州亦是大漢之土,吳侯得天子詔令節制四州,吾等自當景從,然堂下此三人忤逆詔令,縱兵與吳侯交戰,還請吳侯治罪。”士燮朝着劉奇擡手一輯道。
“刺史先起來吧。”劉奇再次擡手。
士燮仍低着頭,“老朽已過半百之年,此生只爲保境安民,治理地方,數十載勞苦,倒也有些清名,卻不想,到老卻爲族人所累,想來,亦是老朽教誨無方,老朽亦有罪矣。”
劉奇一手撫須,打量一眼堂下幾人,“前蒼梧太守史璜何在?”
“老朽拜見吳侯。”堂末一人出列,朝着劉奇恭敬一禮,他身形顫顫巍巍,鬢髮已白多時,他是靈帝時冊封的蒼梧太守,任上數十載,無太大建樹,亦無太大差池。
劉奇虛手一擡,目視着史璜站直身體,“老太守治理蒼梧數十載,這三人犯上作亂,該以何罪論處?”
史璜朝着劉奇擡手一輯,迎着四周不少炙熱的目光,神色淡定如常,“回稟吳侯,若是犯上作亂,依照漢律,當誅三族。”
史璜環視一眼堂中衆人,“只是,這三人並非犯上作亂爾。”
跪在前方的士燮等人鬆了一口氣,面色稍緩,劉奇面上帶笑,“願聞其詳。”
“今上,尚在許昌,距此地千里迢迢,天子詔令,送達吾交州諸郡縣,必數月之功不得至,今三郡有兵馬相拒吳侯之兵,亦是因詔令不通所至,此三人,俱是漢臣,食漢祿,忠漢室,焉能以下犯上爾。”
士壹等人眼中滿是狐疑,這個老狐狸什麼時候竟是爲他們士氏一族說話,不久之前,士燮將蒼梧割與劉表之時,分明已是和他恩斷義絕。
士壹偷偷打量自己兄長的神態,這淡定如常的模樣,分明是早已料到此間情形,士壹心中暗暗吃驚,難怪……難怪自己只能擔一郡鎮守之職,自家兄長卻可執掌交州多時矣。
“不察而攻援師,同室操戈則損兵折將,貿然起刀兵而勞民傷財,又是何罪?”劉奇自顧自地看着案上的竹簡,悠然自得道。
“按大漢律,視罪行輕重而量刑。”
“那這些人,當定何罪?”
史璜回身看着堂中跪倒衆人,“回稟吳侯,鄒他、錢桐二人,本爲吳中士族之長,因避戰禍而入交州,雖爲王晟幕僚卻領兵作戰之權,當責令其二人以錢糧贖其罪。”
“當收幾何?”劉奇又問。
“每家錢三百萬,糧草十萬石。”
“老匹夫,焉敢逼死吾家中老弱婦孺……”話音剛落,一人便滿臉猙獰地站起身來,雙目噴火地瞪着史璜。
身側立即有兩名軍士將其拉住,以防他出手傷人。
史璜見無人制止,一旦淡定地指着眼前的錢桐,“汝錢氏一族,家資不乏,至交州之後,購田一千五百畝之多,遷移之時,除卻上供地方,仍有百車豪富,區區三百萬錢,十萬石之糧,汝便要與老夫拼命?莫非,汝是有意欺瞞吳侯,想以此脫罪?”
“嘭”錢桐嚇得跪倒在地,朝着劉奇的方向磕頭,“還請吳侯恕罪,錢桐並無此意,的確是因交州土地貧瘠,吾至交州躲避戰禍之後,初來之時便已錢糧上供地方,本就所剩無多,又因今年合浦少產,已至家中存糧亦無,十萬石,卻是萬萬拿不出來。”
“嘭”劉奇猛地將手中竹簡拋到案上,“冥頑不靈。”
“吳侯息怒吳侯息怒。”兩人嚇得面色蒼白,渾身發顫,只得是連連磕頭。
“老太守爲汝等開罪,爾等卻有意隱瞞不報,汝等家資如何,老太守任蒼梧太守多年,豈能不知?本侯執掌荊、徐、揚、交四郡,焉能不曉?來人,將錢桐拉下去,斬。”
“喏。”立即有親衛大步走入堂內,將錢桐拉出堂外。
“劉奇,汝這黃毛小兒,焉敢殺吾?”
“哈哈……老匹夫,好一招爲虎作倀,汝等欲殺吾錢桐,合浦必亂爾。”
錢桐的聲音很快就消失,堂內一衆文武的心思都很沉重。
饒是劉奇身側親衛踏前一步,“主公,吾等來時,已命吳衛傳訊合浦都尉陳橫將軍,倘若錢氏一族有任何異動,誅其滿門男丁,女眷俱貶爲奴。”
聞言,堂內一片死寂。
“吳侯,吾等爲王晟所脅,並非吾等不願交付家資,吾願以盡數家資,換吾族上下活命,還請吳侯恕罪啊。”鄒他連連磕頭,此刻刀斧加身,錢桐死難在前,他哪裡還敢倨傲。
“主公,錢桐首級在此。”不多時,錢桐那血淋淋的頭顱就被呈上。
“收斂屍首安葬罷,本侯來交州,是爲吾大漢巡視嶺南之地,並無大開殺伐之心,吾等俱是漢人,焉能同室操戈?”
“鄒他,汝且獻上八成家資,即日隨吾軍傷兵回返會稽老宅安置,汝家中原本老宅田畝,吾俱可留於汝置換買賣。”
“多謝吳侯。”鄒他頓時大喜,立即朝着劉奇重重叩首。
堂內,士壹只覺得後背已經溼透,鄒他錢桐這等外來豪富士族,他們士氏一族若想其家破人亡,一言即可,只是,如劉奇這般早已設下套子讓其往裡鑽,他有些心有餘悸,此刻這年少的吳侯坐在堂上,是否,也早已算計好他士氏一族?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家兄長,這才發現,原本一臉淡定的兄長,面上也多了幾分凝重之色。